我一生平平,没做过大事,写回忆录不具备条件。只是将记得准确的往事作了个大概记述,似一份工作日程记叙下来的。成书后,仅寄赠少数熟悉的老同志,作为我晚年对自己一生的总结汇报。同时,也权当是给我晚辈们的一份留言。
我在楚雄地委和该州多次县委书记会议上的讲话、发言,包括在全州八个县的中学教师集中地委进行“文革”的报告和讲话(就是批斗我推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讲话),在八个县检查工作所研究解决的一些问题,在禄丰县一年,协助县革委会主任朱振国、副主任果捷芝(都是支左部队的团政委、又是县武装部的政委和部长),协调各方面复杂的关系,处理了一系列特别困难的问题;在云南师范大学四年,协调工、军宣队和单位领导干部的关系、两派之间的尖锐矛盾,制定的工作计划、形成的文件等等;在省委高校党委、省委宣传部、省委办公厅近十年,参与起草的文件、数十次的大会、工作会议的讲话和发言、工作部署、工作总结,特别是在全省三十万人、五十万人大会上,联系云南实际,揭批林彪、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罪行的两次大会发言;在省级宣传、文化教育、卫生系统和近十所大专院校揭批查大会的发言、总结讲话;离休后参加两年多的全省整党活动、省委换届会上的若干发言等等。这一系列的活动、发言大约有十多万字的文字资料,都存入了档案。这些,是我中年到离休时的最主要活动。有很多很多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可以回忆总结。很可惜,都存入档案了事,我没有把这些第一手真实的资料留下一份,终生遗憾。除去给省委起草文件以外,所有我的讲话、发言、总结和写的文章,全部是自己动手,从未让那一位同志代劳,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是这个习惯。
现在再想查阅这些资料,一是由于年老多病,有严重的冠心病,真正是力不从心,确无精力阅读这许多资料;二是我这么个中层干部,不愿给领导增加麻烦和请一些同志帮我查阅、整理这许多资料。所以,许多活动,基本上都没有在《往事回眸》中记述。有的仅仅提及到,没有展开。因为离开第一手资料,就不可能保证内容的真实性。所以,宁肯不写。
此稿写出后,先由任炯同志阅读过,文字和结构稍作了变动。后由苏宋彦同志帮助,增加了一些内容,体式结构、题目选定、章节安排、文字斟酌,又进一步完善,并负责两次校对、审阅、复印而成。我向两位同志致谢。对省委办公厅老干部办公室领导谭建云、田润同志的帮助和支持,特致谢意。
李成玉 2003年8月
一、贫苦的家庭悲惨的童年
我的家是山东省莱芜市新庄镇吕家峪村。我有三个姐姐、两个兄长,如今都已去世。我的大哥名字叫吕庆傅,二哥吕庆俊。我原名叫吕庆佩,后来参加革命后改名李成玉。我是一九二二年八月二十六日生,从小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父亲吕善宗是一个诚实勤劳的贫苦农民,种地、放牛、打短工、当佃户,劳累一生,始终没有解决温饱。但他是一位正直刚强的人,敢于和有钱有势的恶人抗争。这种性格影响着我的一生。父亲是一九五二年秋去世的,当时我在西南局组织部工作,单位补助了我五十元寄给大哥,还了一部分丧事欠账,算是尽了我的一点孝心。
我的母亲一生更苦,一向体弱多病,操劳着全部家务。在我幼时生活特别困难的那些年,母亲领着我们兄弟三人讨饭为生。母亲一辈子没吃过一顿好饭,没穿过一件好衣,盖的是烂被子,铺的是草席子,枕的是木墩子。从我记事到参加革命,她一直过着这种最贫苦的生活。母亲在一九四四年冬去世,两个多月后我才听到消息,因为当时我在中共莱东县委宣传部,我的家当时属于敌占区,相互之间信息不畅通。办丧事那天,敌人认定我要回家奔丧,谋划逮捕我,但阴谋落空。我从小和母亲有特殊的感情,她的去世使我无限悲痛。当时我一无所有,只能以眼泪表达对母亲的悼念。事隔五十九个年头,我一直觉得欠母亲的太多了,而且永远无法补偿。
一个人的一生,往往童年是最欢乐的。但我的童年却是在饥饿、挨冻、眼泪中度过的。四岁跟母亲讨饭,特别是过春节时,家家都忙着买年货、做新衣。我家却是父亲守家,二哥跟大哥,我跟母亲,分两路四处讨饭。讨回的剩饭烂菜,就是全家的过年饭菜,边吃边流泪。
有三件事我永远无法忘记。
一是,我经常去讨饭的有沈家庄、陈家店等六七个村,哪家的主人善良,那家的主人骂我穷鬼,那家主人的狗特别凶恶,经常被咬伤等情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二是,我四岁那年,父亲忍痛把房子卖掉。搬家那天,买方一家三代欢天喜地,放鞭炮请吃饭,像办喜事一样的欢乐。我们一家两代哭成一团,像办丧事一样悲痛。
三是,我五岁那年,父亲不忍心我被饿死,托人把我卖给有饭吃的人家。伯母听说后,立即领着我对父母说:“宁肯全家挨饿,也不能把亲骨肉卖出去。你看这孩子两耳垂肩,多有福气。算命先生说过,长大成人骑着大马进城,要当县官。”伯母的一席话,使我免受了一场和亲生父母分离之苦的灾难。
所有这些,我总想忘掉,可总是忘不掉。因为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刻上了很深的痛苦烙印。我的家是贫寒的,我的童年是悲惨的。
但是,苦命的孩子偶尔也有幸运的时候,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机遇。我九岁那年,父亲和两位兄长给村里放牛,每年有千斤谷子的收入,一家勉强吃饱饭。恰好这一年村里办起了小学,父亲决心让我读了六年书,成为我村仅有的六名高小毕业生之一,是我一生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