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父徐慎弢,字金六,山东临沭县徐家贺城人。一八七一年生于一个农民家庭,一生勤学,博览群书,学以致用。他老人家从十七岁步入教书生涯,直至晚年参加革命,教书育人近五十年。
先父早年因家境贫寒,想上学读书,但无钱请教师。当时村子里只有几家有钱有势的人家才能请教师教自己的子弟。直到十二岁才到苏北界沟子姥娘家上学,十七岁返回家乡,后又到张南埠子随张宝信老师上学,他学习刻苦,曾两次考中秀才被无理革除。二十七岁时一气之下弃学在家务农。他老人家痛恨旧社会腐败无能的所谓父母官,说他们官官相护,不与民作主,实质上是一群狐群狗党,贪官污吏,当时在百姓当中就流传这样一句话:堂堂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先父在家务农不长时间,又先后在郯城县考入忠信讲习所,毕业后被分配在刘家港口教书,一年后便回家乡,宣传三民主义救中国,大讲办学堂的好处,并组织发动了全村的青年办起了学堂,将村西最好的一块二十多亩土地开荒种粮,所收的粮食作为学校基金。先父在本村学堂不仅传播知识,而且还与反动的封建主义进行斗争:发动群众剪发,放脚,提倡男女平等。以反动村长为首的一伙人大骂先父违背了先辈遗教,并骂:“男的象和尚,女的象尼姑,不除掉不得安宁……,”并于一天夜晚,在先父回家的路上挡截加害,因先父会拳脚功夫,将反动村长打伤在地,其余人都逃跑了,先父也外出了。
先父到济南考入省立师范讲习所,毕业后分在郯城县劝学所作查学工作,因他是无党派人士,竟被排斥失业回家。这更促使他认识到国民党是打着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旗帜,搞一党独裁专政,卖国求荣,没有一点民主、救国的思想。先父对当时的国民党政府失去信心,他对我们讲:“在这种不公平的社会里,读书也无用,不如作商吃饭。”并且悲愤地用他自己的经历教育我们。为生活所迫,先父还是应邀去刘家港口、蚊龙汪等村教书。
一九三九年春,先父辞教回家,后经介绍去临郯青年救国团举办的第五期干部训练班,通过学习革命理论,逐渐认识到“抗日救国,非共产党不可”的道理,明确了抗日的方向、道路、方针、政策,于同年秋天回村,进行秘密抗日宣传活动,也就在这一年,先父正式跟随共产党投入革命运动中去。
在投身革命前,先父便为群众谋利益,做出了很大贡献。那时军伐混战,北洋军伐政府根本不管人民死活,徐家贺城村紧靠沭河西岸,每逢发洪水时,全村庄稼淹没,地被冲垮,有的老百姓只得逃荒要饭,先父为解决群众灾难,与本村和邻村的百姓商量后,带着群众的委托亲赴郯城县政府要求支持修筑河堤工程,经过多方面的周旋,终于获准。回家后立即带领群众勘察,丈量、划线,并亲临现场指导,在北王家庄子、醋大庄、黄家庄和徐家贺城、杨家贺城、张家家贺城等村群众的支援下顺利完工,使这一大片土地免受了洪水灾害。一九二三年,军政官员与地方土豪劣绅互相勾结,抢劫,敲诈勒索人民财产,加上那年接连干旱,继而又患水灾,使得民不聊生。当时,土匪四起,大股匪头如赵妈妈、徐大鼻子等,小股的更多,不论白天黑夜,拦路抢劫,一提起土匪名字,连吃奶的孩子也不敢哭了。土匪递个条子。向某村要钱,过期不送就来打围子.例如是年东八里巷土匪来要钱没给送去,赵妈妈和徐大鼻子就着土匪来打围子,杀死五百多百姓,光用铡草刀就铡了一百多人,把小孩摔在大火里烧死,将财物抢光,房子烧光,凡是没有围子的村子都到有围子的村庄躲土匪,也有夜间到庄稼地里躲的。群众夜间不敢走路,生怕路遇匪徒。先父不忍目睹群众遭受匪徒的惨害,为保卫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便不顾个人安危,义不容辞地亲自组织指挥群众筑起九尺多高的围墙,建起炮楼,修整了土枪土炮,四门站岗盘查奸细,夜间打更放哨,防止匪患,并发动各村参加抗匪联庄组织,一村受害,众村支援。于是包括徐贺城在内的沭河西一带免遭受祸,保护了正常生产、生活。先父得知南昌起义,成立中国工农红军和红军北上抗日的消息后,心情十分激动,认为中国有救了。他老人家在蛟龙汪村教书时、与国民党五十七军军官、我党地下党员管松涛同志来往十分密切,受到了抗日救国的影响很深,一九三九年春天辞学回家后,又接近了本地共产党员陈乐山、石涵九等同志,他认真学习《论持久战》,《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等文献,更坚定了抗日胜利的信心,他在村里进行抗日宣传。活动,动员群众参加抗日斗争,王识超同志就是其中的一位,我们村后来参加抗日的较多,成为著名的“抗日模范村”,他的影响,起着重要作用。
一九三九年,先父时已六十八岁,夏,经人介绍,他到中共临郯县委驻地涌泉,参加抗日青年干部训练班,与青年们:一起学习,一起跑操,一起唱歌,被誉为“老青年团员”。在白色恐怖的环境下,他积极进行秘密宣传活动,宣传“八路军是抗日救国的队伍,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联合各阶层人上,提出“誓死不当亡国奴”的口号。
一九三九年冬(农历十月初八),我一一五师东进支队二大队和陇海南进支队三大队,在解放郯城县重镇马头之后,挥师北上,进住岌山、曹庄、郭庄和朱村一带,计划攻打顽郯城县东北办事处驻地南古庄,因情况不明,未能行动。南进支队参谋凌少农写信向先父了解敌情,先父当即回信介绍情况并告知敌人隐藏的部分武器地址。次日夜,经与仲伯荣同志商量,又派我与伯荣,禚绍南一起去部队面谈敌情,担任向导,从而使战斗进展顺利,郯东北地区迅速解放。
一九四O年一月南古庄解放后,当时的当权者和有钱有势的人及部分知识分子恐慌不安,先父在群众中威望较高,他在群众中开展宣传共产党、八路军是抗日的队伍;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等,并和钟伯荣组织各阶层代表人士,如区长李贡九,王立常、刘钦若等人,成立了劳军委员会,他被选为主任委员。之后,他积极带领慰问,募捐了很多慰问品,与部队在南古庄召开春节联欢大会,安定了上层人士恐慌情绪。
一九四O年二、三月,郯东北动委会成立,马培卿为主任,先父为副主任,他大力宣传我党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统一战线政策和抗日救国必胜的道理,积极争取郯东北有威望的新老知识分子和上层人士,如李贡九、韩瑞三、侯启民、武汉柏、魏平斋,.吴仙州、郑德轩等人。各阶层许多有名人士来找先父了解八路军的政策,先父都给他们作了解释,并动员他们献出枪支子弹,捐出钱粮支援抗日,先父的这一做法,对稳定局势起了很大作用。此外,先父还动员中西医王正甫、赵民生、庞式礼、吴志渊、王寿山等人成立医救会,为群众看病,动员王正甫捐献房、药品、医疗器械折合北海币六千多元,动员其他上层人士捐献北海币九万多元作为医疗基金,成立贫民药房,以后成为滨海医院(即现在临沂地区医院的前身),为军政干部,战士和群众治病。广大群众称赞共产党八路军领导的好,真是全心全意为人民的救星。
一九四O年秋,顽固派警临三旅旅长梁钟亭返回郯城县,纠集了蛟龙汪胡伯衡,夏庄高树经,重沟乡官路村张宝顶,牛庄乡吴硕三,山前乡大哨许荷笙、曹醋乡赵家赵殿才等反动二三乡长,对根据地实行步步为营的进攻,把根据地压缩到沭河西岸,南北长十八华里(南到河口,北到徐家贺城),东西宽五,六华里地带。敌人向革命阵营写信狐假虎威,封官许愿,拉拢不坚定分子投降,区中队长妥协逃跑,敌人四处下通缉令捉拿先父,通缉令写着。凡捉着徐慎弢者赏大洋一千元捉着其子徐相谦和钟伯荣,禚绍南者各赏大洋五百元。形势十分危急。但先父大义凛然,斗志更加坚强,并教育我说:“革命不要怕艰苦,不要怕牺牲,我们只要团结群众,依靠共产党,对敌斗争一定会胜利”。白涛同志经常教育我,要高举抗日的旗帜,团结群众,依靠群众,坚持到抗战的胜利,我们的主力军很快就会转回来。我们坚持到“九.二二事变时,主力军东进支队三大队政治部主任姚子和同志带队到来,帮助我们解决了困难,苍马地区恢复了正常工作。
一九四O年冬,苍马地区(即郯东北地区)参议会成立,先父被选为参议长。一九四一年秋,苍马地区改为临沭县,先父继续任职,不久又兼任滨海地区参议会副参议长,山东省临时参议会后补参议员,直到一九四八年十月参议会撤销。在这期间,他老人家为宣传党的方针、政策,进一步巩固和发展革命统一战线,夜以继日,四处奔忙,作了大量的革命工作.先父动员上层人士献枪支弹药,捐款捐粮支援八路军抗日,同时发动群众参军参战,对敌人进行了顽强的斗争。这引起了敌人的恐慌与痛恨,大哨土顽许兰笙、朱果吴硕三、赵殿才夜袭曹郭庄、月庄、沈马庄时,先父是袭击目标之一,他和机关干部英勇斗争,毫无畏惧,配合主力军夜间到敌占区对敌人进行分化瓦解,在敌占区进行宣传抗日工作,争取汉奸家属敌五十七军两个士兵带枪回家。经过宣传教育将枪交给政府。先父虽然年迈,但不怕困苦,不怕牺牲,坚持到抗战胜利。
一九四九年六月,先父七十八岁,我写信告诉他老人家准备南下,以征求他的意见。先父立即回信说:“只有消灭蒋介石。反动派,才能救中国”。并说:不要将南下的事告诉谷牧书记和崔介专员。因为他考虑一旦组织上知道家中的困难(父亲年迈,我又是独子)会把我留下。他一再强调不要组织照顾,不要叫我担心挂念家里,要坚持跟党走.接到父亲的回信,我感到非常的高兴,真为有这样一位革命的老父亲而感到自豪。
一九五一年我当县长时,曾给父亲写信讲云南边远的山区比较落后、兄弟民族语言不通、工作有困难,父亲马上回信教育我,“要紧紧依靠本地区干部、政府,尊重少数民族风俗习惯,要时刻想着为人民办好事”。并且要求我一定安心在边疆工作。从一九四九年南下至一九六二年我到北京开会顺便探望父亲外,到先父去世,我一直没有时间回乡探望父亲,有时写信询问家中的情况父亲一向回信说:“平安、很好、放心”,从没向我提过任何困难,生怕给我增加后顾之忧,使我不能安心工作。一九五三年我母亲病重,病故期间,父亲也没写信告诉我,直到后事料理完以后几个月才写信告诉我,并不让我回来,这事至今想起来,我心中还感到深深的内疚。
先父的一生,是不断追求进步的一生,他深受党和人民尊敬,并给了他很高的荣誉。全国解放后,他曾担任山东省各界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临沭县人民代表、郯城县人民代表、临沂县人民代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山东省第三届委员会委员、政协临沂县第二、三届委员会(一九六O年三月至一九六五年八月)副主席,他的革命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做晚辈的学习。先父于一九六五年八月病逝,是时,中共临沂地委,临沂地区专员公署和中共临沂、临沭县委、县人委,都隆重举行追悼会,对他的逝世,表示了深切的哀悼,对他革命的一生,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一九八七年五月
摘自:中共临沂市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临沂市地方志编篡委员会办公室《丹心映红日》1987年7月1日 第207-2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