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马昭霞生于1925年,在家中5个子女中排行第三,1939年在村中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组织,1944年经党组织安排,带着两个弟弟到根据地参加了八路军。刚开始加参加革命队伍时,因缠过小脚,行动不便,她就用醋泡,软化骨头,然后再用火烤,尽可能把断了的脚指扳直,反复扳烤,就成了后来的“解放脚”,行军打仗也不落后,经过根据地识字班、妇女班培训后,两个舅舅留在抗属小学上学,妈妈在沂蒙山区妇救会工作。在上级党组织的统一安排下,她积极参加宣传、动员群众、扭秧歌、踩高跷、演话剧,动员青壮年参军抗日,组织抢收公粮、动员妇女做军鞋军衣支援前线,掩护救治负伤八路。晚上到敌占区炮楼下喊话、分化瓦解敌人,在炮楼周围挖沟埋雷,弄得鬼子轻易不敢远离炮楼。反扫荡时组织乡亲坚壁清野,不给敌人一粒粮食,带领乡亲撤退隐蔽,保存实力。妈妈给我们回忆起沂蒙山的斗争时,对那里的山山水水和亲如爹娘的乡亲充满了留恋,说那里的山泉水最清,大枣、核桃、杮子最甜,像爱护自己女儿一样的父老乡亲最亲。她反复给我们唱起当时的歌曲:
(一)
烈火燃烧在沂蒙山上,
愤怒充满了每个人胸膛。
鬼子兵各路进攻来扫荡,
杀人、放火、奸淫又抢粮。
告别了二爹娘,
前呼后拥上战场,
齐心协力打东洋。
展开游击战争,
打到敌人的后方,……
给鬼子们来了一个反扫荡。
(二)
左权将军家住湖南省醴陵县哪,
他是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
他参加中国革命整整十八年哪,
他为中国他为人民英勇地牺牲。
母亲最难忘的是1946-1947年国民党军队重点进攻山东临沂,组织上为保存力量,坚持斗争,进行了战略大转移,将村级以上干部、共产党员、军属、积极分子撤退到渤海。
恰在这时,母亲得了严重的感冒(现在回忆是伴有严重的心肌炎),高烧不断,吐出的口痰像黑药丸子,声音哑的说不出话来。当时谁都明白,掉队就意味着失去生命,当时母亲的身体情况的确不能随队行军。好姐妹朱玉姣阿姨主动留下来照顾她。国民党军队像拉锯一样疯狂地往来于村庄,炮车辎重隆隆地从村里过了好几天。老乡就把她藏在土坑上,盖上棉被发汗,称是自己生病的女儿,她们给灌服中药、米汤,是朱玉姣阿姨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留下照顾,以及老根据地的乡亲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抱犊崮抗日根据地远景,我两个舅舅就是在这含泪目送妈妈离去)
母亲在南下开始时,编入六大队二中队六班。由于怀孕在济南留守处待产,和王席生阿姨同住济南豹突泉边的医院,因打摆子发高烧怀孕7个多月,于1950年1月6日就提早将我生下,妈妈说我浑身是毛,满脸满身皱如树皮,哭声如猫叫,能否养活,只有听天由命。2月份,王阿姨生下鲁民,3月份就带着我随留守队踏上西进的征程。沿途坐火车、换轮船、乘汽车,或途步跋涉,在部队的护送下,妈妈们身上绑着干粮袋,腰里别着小手枪,肩上前面搭着脸盆(给孩子洗用),后面搭着衣服尿布,怀中紧紧地抱着3个月大的孩子艰难前行。沿途我也不争气,晚上常常将妈妈给我用作垫被的棉袄尿湿,第二天妈妈只有穿在身上捂干后晚上再用。奶水不够,就吃百家奶,喝泡软的干粮,遇到残匪扫射,妈妈就将我护在身下……。船到四川万县时,由于一路恶劣的条件,不足月的我患肺炎高烧不退缺氧嘴巴发青,送至万县医院,他们说无法抢救不收,军管会出面给医院施压,说这是军队的孩子,要死马当活马医,全力抢救!医院无奈,将我收入走廊,半小时一针,打了无数针,总算保住了性命,现在还留下气管炎的后遗症。
和我同是南下队伍中的婴儿赵波阿姨才几个月的小女儿,晚上被同睡在拥挤甲板上的人压死,最后葬入长江。左明阿姨随大部队行至湖南湘潭,中途于3月份生下女儿左湘生。还有薛新民阿姨随队坐火车,于4月份在火车上生下女儿薛强华(小名:小火车),还有在南下征途中出世的房鲁桂、徐鲁临、马鲁生、吴笑平……。我们这一批南下队伍中的婴儿,在服务团战友的热情关心帮助下,在妈妈们历尽艰辛的温暖怀抱里,有幸成为了西南服务团的最小成员。跟随部队完成了南下征程。
西南服务团南下支队于1950年2月20日到达小石坝进行休整,父亲他们于3月7日到达玉溪,投入到征粮剿匪平叛反覇、减租退押、镇反土改,建立人民政权的火热斗争中。
母亲从玉溪到昆后,于1954年-1956年到西山党校(高峣区)二部学习。党的传统是无论在任何艰难的情况下,都要办学校,以此提高文化水平和思想觉悟。毛主席早就教导我们,“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如最早期的毛主席创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广州的“工人夜校”、苏区的“工农学校”延安的“抗大”“鲁艺”等,在山东鲁南地委和军分区也办了适应不同人员的学校如“识字扫盲班”、“青年训练班”、“鲁南中学”、“干部学校”等。听姑姑说,她刚到根据地参加“识字扫盲班”时,老师提问:“七·七”是什么日子?姑姑说,是牛郎会织女的日子。老师纠正,1937年7月7日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日子,中国人民要同仇敌忾奋起反抗,坚决不做亡国奴,一定要抗战到底。妈妈在根据地的学校时,老师还教了抗日歌曲:
七月初七,日本鬼子打洋西
有机枪大炮炸弹向我西进,
他来打我们晋、察、冀
又来打我们山东、山西……
1953年在昆明西山党校学习期间,母亲和她的姐妹们是很不容易的,拖儿带女,早起晚睡,又要顾孩子,又要抓学业。记得当时母亲带着8个月大的大妹志红,学习时,突然志红拉肚子脱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声音越来越微弱,像小猫在叫,吃了许多药也不见效,已是生命垂危,无奈在别人的介绍下,吃了一点烟土下去,才止住泻肚,转危为安。在西山党校的宿舍里大都是6个人带着小孩住一间屋,不是喂奶,就是把尿,下雨时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只好用铜盆接漏。清脆叮咚的水声伴着小奶孩的哭声,就像美妙的乐曲,欢乐热闹。每逢周末妈妈就带着孩子回到昆明,也带着作业回家,和爸爸一起切磋商讨。我还记得,为写好毛笔小楷,爸爸还把着妈妈的手认真练习,专注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星期天,如果母亲不回昆,我们就到西山党校去探望,我还和高培英阿姨的孩子高小南,在党校买甜米酒吃(当时5分钱一碗),吃醉了就在公路边的大树下睡着了,是什么时候被抱回宿舍也不知道。可惜小南在三年自然灾害时,因营养不良,于1962年12月22日,在12岁差4天的时候,死于再生性障碍贫血。
记得母亲在党校打摆子发高烧,住在西山党校医院,我们和父亲一起去医院看望,途中经过一个井口与地平面一样高的枯井,上面盖了木盖,弟弟滇昆好奇,跳到盖子上当翘翘板玩,几下就掉到井里。我突然发现跟在后面的弟弟不见了,吓的乱叫,父亲回头寻找时发现他穿着小毛衣的身体在井里翻飞挣扎,上下沉浮,生命垂危,父亲忙找来绳子,来医院看病的秦大成叔叔不顾胃痛,自告奋勇将绳子栓在腰间,由父亲拉着下到井里,将调皮命大的滇昆救出枯井,现在每次说起,都替滇昆揑了把汗。
和母亲一起学习的魏敏阿姨(后任盘龙区区委书记),学习刻苦认真,但因数学基础差,学起来吃力,短期内难于跟上进度,强烈的责任心,急的她想跳大观河……,一群从硝烟走出的年轻战士为适应祖国建设的需要,克服一切困难,全力以赴的投入到学习中去,并以优秀的成绩毕业。
马昭霞同志生平简介:
(1925-1984)曾用名:马昭淑,山东省枣庄峄城区三里岳庄人。1925年10月出生,1939年参加革命,同年11月加人中国共产党。先后在双山县、峄县二区做群众工作,1940年9月因环境恶化与组织失去联系;1944年1月再次参加革命,同年8月重新人党。先后在双山县一区、七区、八区、十区、县妇联,任区妇联主任、支委、县妇联常委、济宁五区妇联主任、市妇联委员等职。1949年参加西南服务团六大队,1950年南下云南,马昭霞同志先后任行军路上支部书记、玉溪专署民政科人事股副股长、支书、总支委员等职;之后在省供销社托儿所、印刷厂、科研服务所、省供销社总支、省土产公司工作,任主任、支部书记、人事科长等职。1969年11月至1973年在思茅、陆良五七干校和临沧插队。1982年离休。1984年11月21日在昆明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