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录:我的童年

zhaofl123 发表于2017-07-16 19:11:03

二、我的 童 年

童年是长身体、长知识的时代,童年在父母的抚养下,本应是无忧无虑的美好时代,而我的童年却赶上了一个外辱、内乱的时代。

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制造了“沈阳事变”,出兵侵占了我国的东三省。不久又扶持清朝退位皇帝溥义建立了伪“满洲国”。1937年7月7日,又挑起了“卢沟桥事变”,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

1938年日军侵占山东时我已7岁.当时大人都说:“我们当亡国奴了。”当时的国民党政府,消极抗日,积极反共,战事连年不断。“兵、匪”结合,祸国殃民,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那时的我当然也没能幸免。

1938年的中秋节之夜,天气晴朗,皓月当空,是少有的好天气。母亲特地做了几个糖饼子,当作“月饼”分给我们姐弟们吃。大家正在高兴的圆月之际,父亲从外边慌慌张张地回家说:“传说日本鬼子过来了。”得赶快想法逃避!父母商量,由父亲带着我和姐姐去东南乡南箔梁村亲戚家去(元忠哥的岳父家)。母亲和弟弟留在家里(当时哥哥干什么去了?记不清了)。母亲给我们包了一大包煎饼,父亲拿了件棉大衣就领着我们走了。这时夜深人静,静得能很清楚的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走到亲戚家,人家早已入睡,父亲敲门叫醒人家,说明了来意,人家把我们让到家里,给搭了个铺让我们休息(记得祖母好像也在亲戚家)。刚睡下不久,就听到外面有很多人的脚步声、吵杂声、牛羊的乱叫声。父亲赶快起来,外出一看,回来说:“日本人来了,咱得马上走!”随即带着我们姐弟俩走出亲戚的大门,随着逃难的人流向西又向北跑去。走上山岗,遇上从北向南跑的军队(可能是八路军),军队中有人喊:“老乡!不要乱跑,赶快回家!”人们只顾跑,没有人听他们的。这时枪声大作,子弹从空中呼啸而过。父亲躬腰而行,我走几步就摔倒一次,越过山岗,一气跑到山北面一片白腊树林里才停下来休息。天亮后才看到树林里已住满了人,不少人家都搭了简易棚,我们只好露天住宿。白天吃点煎饼、找点开水喝,夜晚父亲就把棉大衣铺在地上,让我们姐弟俩睡觉。当时年幼,还不知道疼大人,父亲夜间怎样休息的,就不知道了。三、四天后,煎饼吃完了,外边又无动静,父亲问清回家的路,就带着我们回家了。在外逃期间,可把母亲、三伯、四伯吓坏了,他们到处打听我们的下落。我们回来之后,一家人大哭一场。这是我们家经历的第一场生死离别之苦。

1939年初,圈里村建立了“日伪村政权”。村长是张成义,此人在事变前是“地方”(即村长)。“日伪自卫团”团长是张绍光,此人是破落地主张恩茂的二儿子。因圈里村地处邹县、济宁、鱼台三县的交界处,又处在“南四湖”之畔,共产党人冯起、盛稼福、张洪宾(人称张四爷)也在圈里村附近活动。张洪宾就住在张绍光的大哥家。圈里村的日伪政权实际是两面政权,既为日本人服务,又为共产党服务。张绍光一伙人收刮民财,贪污自肥,作恶多端,令人发指。1940年的冬天的一个夜晚,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把张绍光捉到村东南二里路之外枪毙了。圈里村人民拍手称快。张绍光死后,圈里村的“日伪自卫团”团长换上了孔凡纶。这时的自卫团已发展到带枪人员十几人。

1941年7月的一个夜晚,济宁的“便衣特务”7人到本村谋杀孔凡纶,他们将孔凡纶拖至村北头时,正巧遇上村自卫团巡逻人员将他们截获,扣押在自卫团。经住在本村的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的策动,孔凡纶等决定把7个日伪特务处死,不留后患。当天中午,把他们推到村东南约一里路地段处决。此一举动,惊动了济宁、邹县的“日伪政权”。他们放风说:“要血洗圈里村。”出事的第三天,邹县的伪军出动30余人去圈里村收缴了自卫团的枪支,但没抓人,也未动老百姓。此后,全村的老百姓四处外逃,不敢留在村里。我们家也搬到仲栈村舅舅家。因处在农忙季节,大人白天到地里干活,夜晚到外村住宿,有的就住在野外。这种局面直到第二年春天。终因圈里村地处济宁、邹县、鱼台三县交界处,他们之间协调难度大,再加上孔凡纶在“日伪上层”活动而平息。不久,孔凡纶还出任日伪邹县太平区区长。1943年春天,孔凡纶回家时,前呼后拥30多人,大有衣锦还乡之势。

1941年7月,本村日伪自卫团被解散后,一部分人参加了共产党的东湖独立营,营长是张洪宾,教导员丁平,隶属鲁南地委领导。独立营以南阳湖为依托,开展游击战。他们首先消灭了湖内各股土匪,在湖内渔民村站住脚。然后到湖东岸一带打击日伪政权及走狗。

1941年冬,日伪政权为限制游击队的活动,在本村南头以火神庙大院为主修建了碉堡,住有一小队日伪军。不久,游击队就把他们消灭了,火烧了碉堡,此后,敌人就不敢在我村驻扎了。

1943年春天的一个早晨,父亲早起去马坡村赶集,到中午不见回来。村里人纷纷传说:“凡早起去马坡村赶集的人都被‘闫团’(就是济宁、加祥边区自卫团,团长是闫光恕,属国民党地方顽固派)抓走了。”一家人提心吊胆,等到天黑父亲才回来,同院张成亮二哥也被抓去,被敌人打的皮开肉绽。但他未招认任何情况,如果说出我家是八路军亲属,我父亲就性命难保了。本村的郑老五、唐允言是游击队战士,此次也被抓,几天后被敌人活埋了。此后不久,为替郑老五、唐允言报仇,游击队把本村地主子弟闫国恕等四人也活埋了。


童年是长身体的时期。长身体需要营养。我儿时家中贫穷,每日两餐,多是瓜菜汤、糠煎饼,一年四季难得吃上几次鱼肉,哪有什么营养可谈。记得四岁那年春天,父亲从外边用柳条串着一串小鱼回家,高兴的我手舞足蹈,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吃鱼。有一次跟母亲去邻居家串门,那家缫丝,人家给了一碗蚕蛹,油煎后特别好吃,以至许多年忘不了吃蚕蛹的事。由于营养不良,我儿时患过佝偻病,体质一直较弱。竟出过一个笑话:1949年春天,我申请参加中国共产党时,因我长得矮小(1.5米左右),有的党员提出我不够18岁,为了入党多报年龄。支部书记黄宝玉同志替我作了解释才通过了我的入党申请。

儿时,农村的孩子哪有什么玩具,小朋友们在一起玩时,就捡一些破碗片、圆石头、贝壳、树枝等当玩具,如果谁能见拣到几片细瓷碗片、拣到几块能打出火的石头、带花纹的贝壳就算高级玩具了。小朋友们三五成群捉迷藏,扮演军队打坷拉仗,就是最开心的了。

1937年春,老家(元疃村)建了一处国民小学,教员姓牛,哥哥和一些适龄少年都报名上学。当时我只有六岁,不够年龄不能报名,而我上学心切,非要上学,为此哭闹不休。父亲只好与老师协商,把我送去。因我最小,老师单给了我一张桌子。农历“二月二”那天,我带给老师一袋炒豆,老师很高兴。

“七·七”事变后,牛老师参加抗战,学校就停办了。1937年9月,我家又搬回圈里村居住,村里有“私塾”学校,“私塾”学费高,家里负担不起两个学生的费用,只能先让哥哥上学。这时,我已懂得父母的难处,不再强求上学。1940年春天,哥哥在济宁城里找到工作(跟资本家当学徒),开了春,我才又开始读书,这时我已十岁。那时“私塾”学校学的是孔孟之道,在学校学了三年,换了三位老师。第一位老师姓宋,是元疃村的;第二位是杜老师,是邹县郭里集人;第三位是本村的孔凡伟老师。学习是从“百家姓”、“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开始的。读了孔夫子的“论语”20篇,孟子的“孟子七篇”,还读了《中庸》、《大学》、“唐诗300首”等,还学习了珠算的“归除法”。1944年春天,八路军解放了我们的家乡,学校就停办了。第二年春天,抗日政府要求有条件的村庄都要办“抗日小学”,我积极协助张恩茂老师筹办桌子、打扫房子,迅速办起了一所“抗日小学校”。学校不收任何费用。政府每月给老师180斤粮食作为津贴。学校开学时有50多名孩子上学,我也是其中之一。当时解放区纸张缺乏,也没有印刷厂,学生学习没有课本,上课时,老师把要学的字、词、语句等写在黑板上,学生做笔记。那时学生买不起钢笔,都用蘸水笔,有的自己用弹壳造“土钢笔”。张老师教识字、常识、地理,还教时事政策。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理解能力也增强了,当时确实学到了不少文化知识和革命道理。

1944年冬天,抗日民主政府为了推动“抗日救亡”运动,在各自然村建立了“农民救国会”、“妇女救国会”、“基干民兵队”、“青年抗日先锋队”、“儿童团”、“姐妹团”等群众性救亡组织,基本上把全民都动员起来了。当时我13岁,是儿童团的一员,因我是活跃分子,被选为“儿童团长”。儿童团的任务是:协助民兵站岗放哨、盘查“奸细”(即敌人的情报人员),还参加“减租减息”、斗争地主、恶霸等活动。在这些活动中,学习了不少“抗日救亡歌曲”,其中有“骂汉奸”,歌词是:“一骂你汉奸真可恨!出卖祖国不算人……”。“谁养活谁”、“铁流两万五千里”(长征歌)、“送郎参军”等。1945年5月间,为了纪念中国共产党诞生廿四周年,学唱的“大家来献礼”一歌终生难忘:“七月里,七月七,男女老少皆欢喜!打起锣鼓开大会,庆祝共产党过生日!你献旗、我敬礼!大家献些好东西!什么东西最宝贵?信仰共产党信到底!信到底!”

在积极参加抗日救国活动中,接受共产党的教育很深,再加上受大哥的影响,个人立志信仰共产主义,拥护中国共产党,长大了为穷苦人民翻身解放奋斗终身。

1945年8月5日,日本帝国主义宣布无条件投降,八年抗日战争终于胜利了!全国人民万分兴奋,解放区召开大会、小会,进行庆祝活动。当时我和全国人民一样,分享着胜利后的喜悦,组织宣传队、表演队到处宣传抗战胜利的伟大意义。可是,不久就出现“蒋、敌、伪合流”,起初是“敌伪”不肯向八路军投降,其后便联合起来进犯解放区。内战的乌云笼罩着全国,人们的喜悦心情消失了,变成了对打内战的担心。解放区的人民为了保卫胜利果实,大批大批的青年报名参加八路军。我村的基干民兵在赵玉春的带领下,一次参军30多人。为了争取和平建国,毛泽东主席于1945年8月28日飞抵重庆和蒋介石进行了43天的和平谈判,签署了“双十协议”。国民党反动派为了实行独裁统治,和平谈判是假,借谈判之机,积极强占地盘、积极备战是真。一旦兵力布署完毕,于1946年6月间便撕毁“双十协议”,发动了全面内战。并于1946年11月15日召开了“伪国大”,进行了“伪总统”选举。

中国人民解放军(原八路军)为了缩短战线,集中兵力打击来犯的国民党军队,于1946年冬天主动撤离鲁西南解放区。家乡在1947年3月被敌人侵占。逃亡地主组成“还乡团”象一群恶狼一样扑来。他们“反攻倒算”,捕捉农救会、妇救会、民兵等基层干部,大批人员被抓、被杀害。白色恐怖笼罩着原解放区。我们家也在受害之列。1947年4月初的一天,本村还乡团到嫂嫂的娘家(邹县镇头村)把嫂嫂和刚出生不久的侄女带回来。当天又把我抓去和嫂嫂关在一起,罪名是藏有解放军的枪支,声称:不交枪就交钱,不交钱就杀人。由于父母在本村人缘好,邻居都肯出面讲情。尤其是还乡团长张庆宣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怕哥哥回来报复),极力主张大事化小。在父亲答应拿出200元钢洋后,就把我们放了。为了防止节外生枝,父亲委托元太二哥把嫂嫂和侄女送回元疃村二伯家躲了起来。1947年7月,华东野战军为配合“刘邓大军”跃进大别山,全线出击,又回到我区。还乡团一看共产党并没有被消灭,也后怕起来,再也不敢迫害我们了。嫂嫂和侄女也就回娘家居住了。

为了给还乡团筹集200钢洋,家里卖了八亩地、粮、棉等物资。1947年秋后,因生活无着,母亲带着弟弟外出讨饭。走的那天,我一直把母亲送出6里之外的马坡村。母亲一再说:“别送了,再送我们也得走呀!”不得已,大哭而回。这是我经历的第二次和母亲的生死离别。

母亲和弟弟走后,家中剩下我和父亲二人。粮食不多,一天两餐只能喝菜叶、豆饼汤。春节过后就断粮了,只好把家中唯一的一只小羊卖了两块钢洋,买了几十斤小米才维持到麦收。1948年夏天,家乡第二次解放,苦日子才算熬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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