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历史重任
由于山东解放区所处的重要战略位置,不仅要搞好自身的保卫和建设,还要在物资、兵员等方面支援全国其他解放区战场,任务是艰巨的。1945年9月,罗荣桓同志奉中央命令,率山东军区主力部队8个师7万人开赴东北。我遵照中央命令留在山东,担任中共山东分局书记、省政府主席、山东军区政委,主持山东解放区的党政军工作。抗战胜利以后,山东解放区改变了过去被分割成几大块的局面,连成了完整的一片,我们一方面根据朱德总司令电令准备对济南、青岛等大城市的日、伪军受降,另一方面在山东境内进行肃清敌伪残余、减租减息、发展生产,改善人民生活。然而,国民党军队在解放区周围集中了70多个师的兵力,开始对我解放区挑衅,制造军事冲突。蒋介石与日伪勾结,把王耀武、李弥的军队从海、空路偷运到济南、青岛等大中城市,形势十分险恶。罗荣桓同志去东北后,我们随即从地方武装中迅速组建了6个纵队的正规军,以适应新的战争环境的需要。
1945年秋,党中央和毛泽东、周恩来同志为促进国共谈判,作出了必要的让步,同意新四军在浙东、苏南、皖南和皖中的部队北撤山东。不久后,新四军来到山东,中共山东分局扩大为中共华东局,饶漱石任书记、新四军政委兼山东军区政委,陈毅任第一副书记,我任第二副书记,并任新四军副政委兼山东军区副政委、山东野战军政委。我们的责任,就是捍卫抗战胜利果实,争取人民的解放。
(二)济南斗智
1945年国共谈判达成《双十协定》后仅仅3天时间,蒋介石即颁发了“剿匪”密令,以70余万军队大举进攻解放区。遭到我军迎头痛击之后,又由美国总统特使马歇尔出面调停。经国共双方谈判达成协议,由双方各派1名代表和马歇尔组成三人小组(中共代表为周恩来,国民党代表为张治中),负责军事调处。在三人小组下面设军事调处执行部(简称军调部)。军调部又根据需要,向各地派出军调小组。军调小组也是国共代表各1人,加上美军上校或中校1人组成。当时在济南的小组美方是雷克上校(以后是戴维斯上校),国民党代表是涂叙五,我方是邝任农。我方当时驻济南的同志还有黄远、于一星、高锐、吴瑞坤及译员汪溪等人。为了实现和平,我们做了许多努力。军调执行小组,曾经到峄县、德州、泰安、兖州、临沂,我们都以和平、民主的态度迎接。我们还派陈士榘(时任新四军参谋长)到北平,派舒同(时任新四军政治部主任)到济南,派韦国清(时任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到徐州协助执行小组的工作。同时,我们允许被围困的国民党军队外出运粮,主动派人与其联络,并停止了参军动员工作。也是,我们在原则问题上是不让步的。当时伪军吴化文部被围在兖州,宁春霖部被围在泰安,王继美部被围在枣庄,厉文礼部被围在潍坊一带。我们坚持这些伪军必须由我军负责受降并解散。
1946年2月底,我们接到中共中央通知,要我和陈毅同志前往济南迎接三人小组。3月1日,我和陈毅同志只带各自的随身警卫员,乘坐雷克上校的飞机,于当日下午飞抵济南。到济南后,我们与雷克上校交换了意见,又听取了邝任农、黄远同志关于近期情况的介绍。
第二天上午,我和陈毅同志、雷克上校及国民党代表王耀武、何思源5人到机场迎接三人小组。马歇尔、张治中和周恩来抵达之后,我们一起乘车到城内的国民党官方会议厅(国民党省党部)。会上,先由雷克上校汇报了山东境内各地调处经过,然后3人分别致词。张治中说:感谢济南执行小组的努力工作,山东调处已有基础。今后还要本着精诚合作的精神,争取达到和平、团结、统一的目的。目前,粮食是最困难的问题,希望能够尽快解决。”周恩来同志说:山东小组的地区特别大,工作也是最困难的,对各位代表表示感谢。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伪军问题,因为大部伪军加委后变成国军,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就比较困难。但是,一定要解决。粮食问题也很困难,由于过去抗日时期城乡处于对立状态,一时不易改变,然而,一定会改变。交通问题则由于在战争时期,公路被分割成数段,非短时间所能解决的事。我们对于目前各个问题不能孤立地看待,最好能实际调查、实际解决。
午后,王耀武、何思源举行宴会。宴会中,陈毅同志把宴会当做“战场”,频频举杯,和马歇尔等人猜拳行令,以豪爽、大无畏的气概,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方。
宴会结束后,国民党省党部搞了一场假闹剧。他们动员了一些不明真相的青年学生,事先对他们进行有目的的欺骗活动,说:“共产党破坏和平”,“周恩来不愿对学生讲话”等等。这些学生打着“欢迎马歇尔元帅”,“欢迎和平使者”,“向马帅献旗”等标语,向我们迎面走来。他们要求周恩来出来讲话,要“讲讲东北形势”。还说什么“家乡沦陷了(指解放区)”,“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回家”。企图制造事端,出我们的丑。周恩来同志久经风霜,这种雕虫小技哪里难得倒他。他面对一片嘈杂,依然满面春风,胸有成竹地说:“我们所做的事就是要在全国实现和平。”然后指着王耀武说“王耀武将军和陈毅将军已经握手言欢,山东从此可以获得和平,城乡不会再隔绝,交通一定要恢复,诸位的愿望一定要实现……”一席话,说的王耀武满面尴尬,青年学生不但不附和反动派的诡计,反而不断为周恩来同志鼓掌,彻底粉碎了敌人的阴谋。
随后,周恩来同志来到我们的驻地,听取了我关于山东情况的汇报。下午,陈毅同志随三人小组飞徐州商谈淮阴地区顾祝同部与我军磨擦问题,我留在济南继续谈判。王耀武是蒋介石的嫡系骨干,谈判时处处表现出看不起何思源,总带着蹊落何的口气,暴露出国民党军政间的矛盾。国民党方面最感头痛的问题是铁路不通、城市缺粮、燃料恐慌,因为当时大部分铁路,如:胶济线、津浦线的大部分段落都掌握在我军手中。全部农村也都是解放区,粮食当然也在我军手中。他们曾把一些“还乡团”空运到解放区,联合当地小股伪军残余对我袭击,企图抢粮,但没能得逞。最终他们只能靠空运粮食维持。因此在谈判时,国民党方面总是拐弯抹角的往粮食、交通等问题上转。但是,他们闭口不谈伪军问题。有时他们派伪军和我们打交道,我们就揭他的老底。就这样,他想谈的我不谈,我谈的他不谈,绕来绕去,最终也没有谈出个名堂。正如毛泽东同志所说的:“你们绝对不要依靠谈判,绝对不要希望国民党发善心,它是不会发善心的。”总之,“人民武装一枝枪、一粒子弹都要保存,不能交出去。”土地则更是“寸土必争”。美国的所谓“调停”,实际上是帮助蒋介石运兵运武器的一个手段,一个骗人的把戏。
(三)人民解放战争的胜利
在经过二三四五几个月的谈判之后,到5月中旬,国民党在徐州、济南、青岛集中了20余万军队,对我进行蚕食,形势开始紧张。6月,国民党又调集了58个旅约46万人的兵力,以徐州、蚌埠、济南为中心,采取“由南向北,由西向东,逐步压缩”的战略,向我华东解放区进逼。6月23日,王耀武指挥5个军约10万人突然向我胶济路沿线进犯,声称“半个月打通胶济路”。内战不断升级。9月,国民党占据了胶济铁路;10月,又在鲁南向我进攻。
1947年1月,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华中和山东野战军集中了27个团的兵力,向敌人发起了历时18天的鲁南战役,一次歼敌两个整编师和1个快速纵队共5万余人,缴获了24辆坦克和近500辆汽车,基本收复了被国民党占领的鲁南解放区。在这次战役中,参战民兵、民工达60多万人,出动担架6000多副,大车小车1500多辆。
鲁南战役后,根据中央军委命令,山东军区和华东军区合并,成立华东军区,陈毅同志任司令员,饶漱石任政委,我任副政委。华东军区下辖胶东军区、鲁中军区、渤海军区、鲁南军区、苏中军区、苏北军区、滨海军分区和两广纵队,共64万多人。同时,山东野战军也和华中野战军合并为华东野战军,下辖12个纵队(包括1个特种兵纵队),作战兵力27万多人。
1947年2月,敌人以8个整编师从南向北进逼临沂,同时以3个军从明水、淄博南下莱芜、新泰策应,投入总兵力达30多万人。企图形成南北夹击的局面,一举消灭我沂蒙山根据地。我们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主动放弃临沂,同时集中了约60个主力团的兵力,围攻南下莱芜的李仙洲部。战斗进行了4天,全歼敌人2个军7个师5万多人,俘虏了李仙洲和第七十三军军长韩浚,收复了大片敌占区。莱芜战役中,为战役服务的群众达50多万人,充分显示了人民战争的威力。
3月中,敌人调集了60个旅45万兵力再次进犯山东解放区,第一线兵力由国民党陆军总司令顾祝同直接指挥。我们采取让开正面,迂回袭击的战术,集中兵力打敌人的侧翼。经过1个多月的时间和若干次战斗,先后歼敌3万多人,有效地消耗了敌人的有生力量,而敌人却始终摸不到我军主力的行踪。
5月,敌人又以3个兵团17个整编师进攻我鲁中山区,我军继续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主动后退,创造战机。13日,我军抓住有利战机突然发起攻击,以数倍于对方的兵力把孤军深入的敌主力整编第七十四师紧紧围困在孟良崮,一举全歼。此役,歼敌3万多人,使国民党“重点进攻”受到沉重地打击。
六七月间,刘伯承、邓小平同志率晋冀鲁豫野战军强渡黄河,发起了鲁西南战役,歼敌9个半旅。华东野战军趁胜向敌后出击,收复了若干城镇。至此,国民党对山东的“重点进攻”基本被粉碎,华东我军转入反攻。到淮海战役前夕,我们又进行了许多战役和战斗,如:胶河战役、潍县战役、济南战役等。这些战役先后歼敌达20万之众,敌人的军事力量被大大削弱,国民党内部混乱不堪。
1948年11月6日,华东解放军和中原解放军协同作战,发起了著名的淮海战役。战役历时65天,歼灭国民党正规军55万多人,基本解放了长江以北的华东、中原地区。山东除青岛和长山,已经全部解放。在淮海战役的全部随军常备民工中,有百分之九十二来自山东。据不完全统计,山东出动了190多万名民工和民兵,38万辆小车,5.8万副担架,4万多副挑子;除此之外,山东人民还进行了大量战勤工作,比如:鲁中南地区的群众1个月赶修公路300多里、大路95里、桥梁380座;渤海区妇女赶制粮袋60多万条,军袜60多万双,棉被20多万床;滨海地区的妇女1个多月就加工了2000多万斤粮食。所以,陈毅同志说:“淮海战役是打出来的,也是山东父老用小车推出来的,用担子挑出来的。”我觉得,实实在在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