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茂申,男,1926年12月30日出生,汉族,定陶县马集镇梁堂村人。12岁参加革命,历经抗日、解放多次战役。现把回忆录整理如下。
梁茂申,马集镇梁堂村人,1926年出生。家境贫困,兄妹四人,排行老二,上有一兄,下有一弟一妹。家境贫寒,父亲远赴大连出苦力(搬运石头),兄妹几人随母亲到处逃荒要饭。9岁时(应该在1936年),随母亲在马集镇张圈村讨饭,被地主家(大别子)羞辱一顿,因其个子已经很高,嫌他不干活。梁茂申从此不再跟随母亲讨饭。
济宁的“大会头”(现在应该称包工头)马殿武招人去东北修铁路,勉强挤上火车下关东。主要是修沈阳到哈尔滨的铁路。火车上支锅,吃住在火车上,年幼的梁茂申只是负责砍树条。到处都是灌木丛,砍伐以后,铺石头垫路基。修好一段,把火车往前推一段。3年修好,把他送了回来。那是日本人修的。
为区长当勤务员。东北回来以后,12岁,(这个时间应该在1938年或者在1939年)仍然无处去。马集镇西刘楼的刘兰亭要他去为他当勤务员。两家有点亲戚,刘兰亭是梁茂申的一个堂大爷的外甥。
在跟从刘兰亭期间,曾经历过几件事。
宋励华(鲁西南人称宋司令、老宋、宋大牙,中共鲁西南地委军事部长,后在河南焦作任职离休,去世)把刘兰亭( 1916·10出生, 山东省定陶县 西刘楼村人。幼人私塾读书,1935年菏泽师资训练班毕业。1939年春任菏(泽)定(陶)曹(县)3县边游击队长。秋加人中国共产党,后任曹县第四区区长、齐滨县委敌工站长。1946年任冀鲁豫第五地委秘书。1949年3月任冀鲁豫行署合作总社资料科科长,后任平原省供销合作社政研科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新乡市供销合作社主任,洛阳市供销合作社主任、市人委财贸办公室副主任、市政府秘书长、副市长,鹤壁市副市长、鹤壁市委副书记。1985年去世。)拉成区长,西刘楼的刘德昌(1944年3月,县大队和定陶抗日游击大队合编为定陶县基干大队。刘德昌任三中队队长。1945年,定陶县抗日基干大队三连长刘德昌在一次护送干部过境时,不幸牺牲。)任司务长,马街村的周广德任区队长。当时区队驻扎在马集镇白菜王庄。
打土匪。老宋、张子霑(马集镇张圈村人,曾任马集游击队长,后在安徽亳州供销社离休、80年代去世)、刘兰亭等很多人都到力本屯后边的麻渣子李庄(即现在的绳李庄)去抓一个土匪,当时梁茂申也跟从前往。袁堂村的袁广明(音)手脚不利索,把枪对着土匪,谁知土匪眼明手快,反手抓住枪,一扭,对着袁广明击发了。袁广明(马集镇袁堂村人)头部中弹,当场牺牲。土匪丟腿大跑,在绳李庄西北地被击毙。
收编程树勋。程树勋,外号程老五,马集镇大刘楼村人。幼年家境贫寒,遭恶霸地主欺负和官府冤案。由于性格刚烈,自幼习武,投身绿林,渐成队伍。后携武装加入王道平(江湖称“王四瘸子”,鲁西南早期共产党人物,后潜入家乡,以土匪名义拉起队伍)队伍。
收编程树勋地点在张圈村五妮子家牛屋里。当时梁茂申是刘兰亭的勤务员,负责倒水。宋司令把20把盒子往条桌一放,边去大街接程树勋。酒肉全有,吃完喝完,让程树勋往桌子看:“五哥,你看那是啥?”程一直敬佩正规八路军,对于新干部宋励华的约见,自己也是犯嘀咕,看见这些心里也有些发毛了。老宋说:“五哥,别害怕,以前你干过啥事咱现在一概不再追究。今天就说以后,你是吃官盐,还是吃私盐?”并且说,“不论你吃官盐还是私盐,今天绝对让你走。你吃官盐,没你的亏吃;只不过,你吃私盐,那些铁家伙早晚会在你头上钻个眼。不论我还在不在。”程树勋当时已经四十多岁,也是定陶江湖名人,能看懂形势,知道土匪不好干,日伪还不知道啥样,国民党虽然是国家的,也是到处流窜。特别重要的的是,他比较尊重的王道平也是站在弱小的共产党一边,当然表明态度站在共产党这一边。
宋司令立即研究决定,给程树勋官职,啥官职梁茂申忘了。反正给了他十多个人(有人说12人),都是“双挂元”,就是长枪短枪都有,一色的都是麻杆的,给他一匹大白马,还给那十几个人全部配备了洋车的(自行车),这就是程团长的车骑班,专门负责程树勋及家人的安全。他的队伍由指导员带领,——就是后来的十四基干团。
宋司令给程树勋说:“五哥,你以后负责为队伍招募兵源。记住,一不准骂人,二不准打人,三不准抓人。不论是从哪个部队偷跑到家里来的,都要去做工作。”程树勋表示能做到:“都是咱们的老百姓,都是咱这一方的老乡,跑回来可能都有原因,我不会骂他,也不打他,更不抓他,就做思想工作,一会不行两回,两趟不中多跑趟。”
(据专门研究程树勋历史的党史专家刘锋先生介绍,关于收编程老五之说与有关记载似乎不对。因为1939年1月,宋励华才到齐滨县,而程树勋在1938年秋后已经加入王道平的鲁西南抗日游击大队。另外,老人的讲的给人,给枪,给马也不对。鲁西南地委那时候很穷。什么也没有,宋励华到了以后还到处化缘呢。程树勋的队伍基本上都是自己一手拉起来的,此时比宋励华富裕的多。应该是老人是后来听说的,程树勋年龄已经50岁,不便于跟部队行动。后来给程这个团长十多个人负责安全警卫。)
让哥哥参加区部工作。梁茂申的哥哥比他大两岁,当时在白菜王庄一家主户家“跟人(就是做雇工)”。那年麦收后,梁茂申见到哥哥。哥哥负责给主户家喂牛。吃过午饭,先挑三趟水(喂牛淘草用)。然后再推三车土,用于垫牛圈。天正热,人家都在树下乘凉,他却得扛起锄头,下地锄地。梁茂申看在眼里,哭在心里,毕竟哥哥才只有14岁啊。回去以后就向老宋和刘兰亭要求:“咱区部还要人不?”刘兰亭说:“那来呗,能干活就行,反正咱管吃管喝。”哥哥那天晚上就到了区部,再也没有回那个主户家。
入伍。后来(具体时间,记不准了。)马集东门外共产党队伍扩编,扩成20团2营5连,梁茂申当兵,知道马集人连他在内4人参加了本连队,具体是谁记不准了。紧接着部队开到东明大屯,部队要向上北京北去打仗。营政委嫌他年纪太小,一天一百多里地步行军,怕他跟不上,再操他的心,就让他留下:“我给你开个信,哪个部队都要你。”就这样回来了。
一个堂大爷梁现修(音,马集镇梁堂村人)正在家成立联防队,梁茂申就参加了联防队。
后来,联防队开拔到菏泽,被编为菏泽基干队。该队受杨得志司令指挥。梁在基干队期间抗日,曾经参加过打菏泽南门。那是配合18团(属于冀鲁豫军区,1945,10月,团长杨明义)打的仗。
菏泽南门寨墙外是个海子,有两三人深。基干队挖地道从海子地下过去。地道大体有一米半宽,猫着腰能进。也稀罕,海子上那么多水,地道里一点也不湿。地道正对着大门挖过去,把炸药埋在里面,点燃爆炸。楼顶上的汉奸被炸飞,都有一树稍高,又摔下来。砌城墙的石磙都被炸飞了,砸死很多人。把门炸开了。
(地方党史专家刘峰先生认为,梁茂申此段回忆应该有误,此次战斗应该是日伪投降后,我中共部队对暂时维持治安的原伪军展开的战斗。)
日本投降后,被编为五分区13团2营5连,梁茂申当班长。连长姓孙,曹县孙老家的,叫啥名忘了。营长给梁茂申这个班配了两个转盘机枪,苏联产的。这就是拉游击。活动地域就是黄河南。当时刘邓有规定,这支部队除了不能到黄河北,哪儿都能去。
最厉害的一次就是打阜阳。是个冬天,他们趟了32里地的冰凌水(沙河),在阜阳北关水里趴了一晚上,浑身都湿透了,连被子都湿了,都是冰凌。打了一晚上,北关打下来了,首长不让打了。因为国民党已经会同90多个旅合击我们这个纵队(11纵),商丘、徐州、开封的敌人都来了。我们一直撤到韩集才换了湿漉漉的军装。
(刘峰先生专门对此次战役进行了考证,有点质疑。11纵队打阜阳经过研究,是在1948年3月底 。3月29日,第十四绥靖区司令官李觉到阜阳上任。同日,解放军扫清外围,进攻阜阳。十一纵九十五团在城北白庙歼敌1个连,九十七团在张三湾歼敌1个营,十一纵独立支队在插花庙西宋楼歼整编七十四师辎重队140余人,缴获7辆汽车及部分弹药装备。此后国民党空军“黄海机群”连续数日向阜阳空投守备物资。
3月30日凌晨,在杨勇、苏振华指挥下,一纵二十旅攻东关,毙敌300多人,二旅攻南关,一旅为第二梯队。十一纵三十一旅、三十二旅、三十三旅攻北关。豫皖苏军区独立旅攻西关。31日,二旅四团攻占文峰塔,歼敌1个加强排,二旅五十九团攻占三里湾歼敌1个营。二旅五十团攻战东关后猛攻东城门,守敌以火焰喷射火烧东关,五十八团团长郄晋武率领战士奋勇猛扑,虽两次攻城受挫,但保住了东关阵地,全团伤亡600余人。黄昏后一旅二团到东关与五十八团换防。
经过数昼夜激战,双方伤亡甚大,解放军大炮多在大别山未带出来,敌人凭借优势美式武器装备固守,阜阳城攻克不下。蒋介石一面派空军连日对解放军攻城部队及后续部队轰炸,扫射,一面调集张轸、邱清泉等兵团共20个旅在纵深策应,企图合击解放军主力,援阜敌军新五军邓军林师及川军第二十一师李文密部已进抵利辛、马店。4月2日,为打破敌人部署,寻歼张轸兵团,刘邓电令一纵、十一纵停攻阜阳,后转至太康、柘城方向牵制敌人。
3月29日---4月2日,这就是该战役发生的时间。应该不会有冰凌了。)
接刘邓大军过黄河。梁茂申班长赶到北边时,刘邓已经过了黄河(1947年6月30日过黄河)。他们的任务是包围郓城。1纵、2纵接了梁茂申的部队打郓城。他们11纵去包围济宁羊山集,纵队司令王秉璋。刚做好工事,又接到任务:(时间应为7月中旬)让三野的38纵攻打羊山(党史专家认为:三野没有38纵,应为三野的二纵和三纵),11纵去包围曹县土山集。完成包围任务后,又让3纵、4纵打土山集,命令11纵去包围菏泽沙土集。土山集、沙土集之战都没少死了人。
沙土集战役后接受的啥任务忘了,都记乱了。
刘邓进了大别山(1947年8月),该纵接受了护送新兵到大别山的任务。11纵途径洛阳送新兵。为什么往大别山补充兵员呢?因为刘邓两个旅和国民党两个旅展开了激战,伤亡较大。国民党两个旅报名参加围歼刘邓任务,没想到,被刘邓围歼了,两个旅长坐飞机跑了。到了南京,这两个旅长让蒋介石枪毙了:“你们扬言要围歼刘邓,反而被人家消灭了,该杀。”
回来就是在鲁西南一带继续拉游击。(1947年1月金巨鱼战役之后)先是两个团打金乡赵堤房(音,是个寨)。这个村寨里有吴化文的两个团,准备消灭他们。结果被人家消灭了一个连,七连全部牺牲。原因是国民党的新五军突然支援,没有预料到。(1947年5月,吴部改编为国民党整编八十四师,兵员扩大到近2万人。7月间,吴部离开兖州,活动在鲁西、豫东一带,归第五军邱清泉指挥。吴奉令增援开封,吴为保存实力,行动迟缓,避免与解放军主力作战。援军未到,开封已经解放。---这次战役时间为1948年4月。)
然后打东明,打陈小楼(兰考小坝南),打民权。当时营长姓贺(音)。
立功。打西田集时,我们部队要撤(不知啥原因)。营长下命令:留下一个班,破一个班狙击敌人;一定要等部队走了四十里地以后,这个班才能撤。梁茂申保证没问题,但必须要多留下两箱子弹,营长批准。孙连长临走嘱咐:差不多都行,就是部队走十里地也没事,一定要保证安全。
梁茂申率一个班先在高粱地伏击(当时是夏天,鲁西南一带当时高梁比较多)。眼看着有四、五个敌人从高粱地猫着腰钻出来,兄弟们都急了眼,要求打,梁茂申没允许。直到离自己有十几米才下令开枪。两挺转盘机枪,杀伤力很大,把高粱杆都打折了。当然,敌人根本没反应就当场死了。
梁茂申又率人到了西田集大街上,埋伏了一会,过来了30多个敌人。令梁茂申高兴地是,敌人看我们人少——就十二个人,为首一个高举手枪传达命令,要求别开枪,抓活的。梁茂申等那些人从胡同里全部走出来才命令开打。一阵机枪,一个也没有剩下。就是有活的,也是受了重伤,失去战斗力了。反正开始有人又哭又嚎,后来没谁哼了。
梁茂申又转到村东头坑南沿,又追来一帮敌人,嗷嗷直叫:“抓活的!抓活的!”他们高兴坏了,“抓活的,就意味着不让他们的士兵开枪,我们危险性就小了。哪有那么容易,两挺机枪呢。”又因为他们几人都趴在坑沿上,敌人在高岗上;他们不动,敌人一窝蜂一个方向过来,好打。一阵机枪,敌人全部没了人。
时间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梁茂申率一个班开始撤,撒丫子往东跑。敌人也不再要求活捉他们了,知道有机枪,离得也较远,开始用炮打开了。
这一班人都是老战士,经历过多次战斗,看着是乱跑,其实炮火下不是那回事。都是往黑烟的地方钻,那里敌人看不见。要不然,大晴天,还不让炮给炸死了。
就这样,一班人一直跑到成武才赶上部队。十二个人,连一个挂彩的都没有。这件事受到最高表彰,“十二个八路毫发无损,干掉国民党一个连”,梁茂申荣立头等功。(在梁茂申的转业本上有,可惜,转业本近年丢失了。)
后来游击战争,又和9团联合攻打单县瓦岗寨,解放了该寨。此寨是国民党一个保安旅,为首的是大曹、小曹和大侯、小侯,这一次消灭了大曹小曹。
淮海战役,先后参加了消灭孙连成、黄伯韬兵团;后来围歼了从蚌埠赶来支援的黄维兵团。那是一个半月的时间,没啥吃,没啥烧,全是战斗。国民党用飞机投下食品。梁茂申连队捡了17包大饼和两袋大米。那个饼啊,是真大,一个麻包只能装三个,足有一乍多厚(也就是20多公分),就那也都熟了。国民党士兵也都是饿坏了。亲眼见到,一个士兵从对方偷偷爬过来了,战友想开枪,被首长制止了:“都不容易,只要他不开枪,就让他过来吧。”后来听说因饿坏跑过来的有很多,他就见这一个。
负伤。梁茂申一生经历战争无数,只在淮海战役时,挂过一次彩,还是皮外伤。那是敌人炮火来袭,他们在壕沟里,本来应该没事。谁知道炮弹打在了壕沟上面的柳树上,击发爆炸,弹壳把头皮擦掉一块。当时就懵了,都以为他牺牲了。谁知过了一会,醒来没事。检查,没伤着骨头。
转战江南。梁茂申部队渡江是在南京西北角,都是坐的小木船。渡江时,国民党飞机轰炸。梁茂申亲眼看到临近的小木船被炸翻了,战友都掉江里了。还看到被飞机炸死一条大鱼,足有三四米长,鱼肚朝上,是白的,一辈子见过的最大的鱼。飞机炸梁茂申船时,梁茂申还打了一梭子机枪子弹,飞机飞得低,怕了,就拉高,飞走了。
过江后,在南京南,京沪铁路与沪杭铁路处围歼国民党一个保安旅。
然后直下广东,截击国民党入海口。
转战广西,再转江西,再转湖南,再转贵州,直下云南。
这一段时间,特别能跑路。特别是广西到江西,一晚上要跑180多里地,一天要换三双鞋。跑着跑着,脚后跟就磨透了,换鞋都有可能掉队。再一点,上级要求一律不准报番号,不准说领导的名字。团长就是1号,营长就是2号。这一路上,进村驻扎,现把整村人全部集合起来。男的集合在一个地方,女的集合在一个地方。由政治干部给男的开会,讲政策。然后让女的领自家男人。当地百姓说,这样治法,肯定不会留下国民党士兵。
在云南漓江打了大仗。
1949年撤回贵州,在贵阳附近驻扎。1纵司令员杨勇任贵阳市长。
抗美援朝开始时,梁茂申部队为16军146团,这个团特别有战斗力。被整团调到北京,参加抗美援朝。
把朝鲜军装都发下来了,穿好了,团长召见梁茂申:“小梁,你别去了,你去战车团当车长。”一切命令听指挥,就这样,去了战车团。说战车,其实就是坦克车。一个车有一个车长,一个炮长和一个驾驶员。演习时,车长要负责指挥。负责和飞机、地面部队联络。梁茂申没文化,看不懂地图,本身又是功臣的他,自尊心很强,坚决要求退伍。就这样,1952年退伍了。
退伍时,部队批给他2000斤小米,作为安家费。
梁茂申36岁才结婚,现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梁茂申1947年3月入党,介绍人姓郭,黄河北人,啥名字忘了。
备注:1947年8月1日,由冀鲁豫军区独立第一、第二、第三旅在鄄城地区编成第十一纵队,辖3个旅。司令员王秉璋,政治委员张霖之,参谋长刘星,政治部主任裴志耕。
党史专家刘峰先生认为,梁茂申老先生已达87岁高龄,年代久远,战役、事件、时间、顺序记混记乱也在情理之中。当时作为一个班长,战役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很多问题仍然记得如此清楚,瑕不掩瑜,实属难得,是我们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