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我在平原县五乡师附小当教员的时候,发生了震惊中外的芦沟桥事变。国家民族危在旦夕,誓死不做亡国奴的呼声,响彻中国大地。这时,我从外国人办的《益世报》上看到了毛泽东提出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术十六字诀。从此我便萌发了组织武装抗击日寇的念头。暑假回家,见到了我父亲的老同学徐杰三,他曾当过东北义勇军某支队的司令,抗日热情很高。我二人谈得很投机,约好一旦日寇扰我家乡,就联合起来抗战。暑假后,我随熊秀山校长调往惠民乡师,在那里教了一个月的书。日寇大举南侵,学校被迫停课,我回到了老家—莱芜县文字县村。
这时,社会上比较混乱。日寇侵占莱城后,爱国志士纷纷组织抗日游击队。一些地痞、迷信团体也乘机收罗人员、枪支,混水摸鱼,扩大势力。我村自卫团有15支枪,几个青年家中也有枪,能组织一支20余人的队伍。如再犹豫不决,这枪势必被人抢去。再说,鬼子来了,与其任其宰割,不如拿起刀枪和他们拼个死活。我找徐杰三谈了几次,但他对如何干法思想模糊,说要到外面联络一下,看能否找到靠山。
1938年春节后,我和张俊涛、张信智、张加祥、张旭元等人,决定把枪起出来。我们一带头,全村的青壮年,都愿意跟我们一起干,很快就集合了四、五十人。我领着大家,起出了本村的15支枪。我自己也有一支匣枪,但仍然是人多枪少,我们就到外边去借枪。一天,我们许多人到了普通村,听说鬼子要从这里路过,同志们都摩拳擦掌,说要在这里杀几个鬼子解解恨。我指挥大家,埋伏在一个大林里,准备伏击敌人。我们趴在林里,冻了一宿,但鬼子没有来。
我们没有借到枪。回村后,徐杰三派刘采芹(原区中队队员,我的学生)来找我。我正准备去见徐杰三,谭克平又来找我。我与谭克平是同学,他说:“我年前来找过你一次,我现在徐化鲁部当政治部主任。”又说:“省委有指示叫拉队伍!”并提出向我借枪。我说:“我们准备和徐杰三一起干。你既然来了,照顾老同学的面子,给你8支枪。反正都是打鬼子。我得赶快去找徐杰三。”我送走了谭克平,就带着五、六个人到啬泉找到了徐杰三。他一见我,很高兴,向我介绍他找到了靠山的经过。他说:“我到南京,找到了国民党南京军事参议院的陈调元,他委任我为‘光复军第十六支队司令,”他回来后,王精一(地方士绅,国大代表)帮他组织了三、四十人的游击队,都是国民党县政府逃跑后解散了的区中队员。这伙人近几天发生了变化:他们听到秦启荣组织了县政府,谭远村当了县长,景肇铃当了保安大队长,并派人联络原区中队员,准备恢复区中队,就都准备再干保安队。
我与徐杰三作了分析,认为刚拉起来的队伍,没有基础,空打了个“光复军第十六支队”的旗号,硬留也不起作用,闹僵了反而会弄出事来。决定让徐杰三从人情面子上和他们讲讲,诚意挽留,能留多少算多少。
徐杰三对他们说:“咱拉队伍时,你们拥护我,让我带领大家干,现在又要走,这不是拆我的台吗?不过,既然大家愿意走,即使留下人,也留不下心。这样吧,愿走的走,愿留的留,反正在哪里也是打鬼子。”经过劝说,张效德、王子松、王启龙、周如斌、朱尔斌等人决定留下。但走的人想把枪带走。朱尔斌一听就火了,他说:“你们走就走,我的枪谁也不能动,反正我得用枪打鬼子!”走的人也不好翻脸,就带着个人用的枪走了。
徐杰三这支队伍还留下了10来个人。加上我带来的几个,一共20来个人,我们拉到这支队伍。上了英章村天主教堂。
别看从啬泉到英章这一、二十里路的行军,可起了很大的宣传鼓动作用。我认识的人多,徐杰三在这一带比较出名,人们奔走相告:张寿民和徐杰三拉起游击队来了。有些老同学、同事、学生、亲友,都纷纷投奔而来。不几天,毛梓才、毛德甫叔侄俩也来了。董功臣和董立言送来了十几个人,五、六支枪,夏骏青、韩香圃、段金斋、韩闵也相继而来。毛梓才他们又将国民党溃军插下的一部分枪,4箱子弹起了来,我们组成了一支有五、六十人,30来支枪的游击队。
我们有了人,有了枪,象个队伍样子了,叫个什么名呢?为此,发生了争论,“光复军第十六支队”是国民党封的空头衔,我们不能用。我动员大家,要干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大家一致赞同。这时,段金斋才说,春节前他到了刘省庄,孙启明告诉他,徂徕山起义的四支队现在排到九中队了,再往下排就是十中队。我和徐杰三商量,咱就搞个十中队吧。开始他不大同意,认为,现在孬好是个司令部,改成中队太小了。我说:“叫什么名子不管事,叫司令部是这五、六十个人,叫十中队也是这些人。我们是为了打鬼子,才组织起来的,有了共产党的领导,咱就有了方向。”毛梓才也说:“年前我们到临沂找崔介,崔是西安事变时东北军的,他也要干共产党。”毛德甫也说:“我是在东北讲武堂毕业的,我同意干八路。”你一言,我一语,讨论非常热烈。我对徐杰三说:“八路军是受共产党领导的,是保护老百姓的队伍,咱们干了八路,虽然改了名,还拥护你当队长。”他见我们意见诚恳,就同意了。
大家统一了意见,开了个会,分了分工,向全体成员宣布:“八路军山东抗日游击第四支队第十中队”正式成立了。接着宣布了组织机构,徐杰三任队长,我任指导员,夏骏青任秘书,张俊涛任供给主任,毛梓才任政治战士。中队以下设三个分队,一分队长王子松,二、三分队长是毛德甫、段金斋。班长记得有张旭元、张效德等。实际上只是一分队人枪俱全。我们还宣布了纪律:我们这支队伍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队伍,是保护老百姓的队伍。所有人员,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并将一个旧戳子磨平刻了公章。没有粮食,就到各村动员,收了人家的就给人家打个收条,看样子还挺正规的。站岗放哨没有钟表记时间,就用点香的办法。记得有一次,张效德站岗,有个调皮蛋和他闹着玩,信香着完了,又偷着给他换上一根,让他站了大半夜。换班时大家以此逗他,他却说:“我早知道了,你们站岗,我还不大放心呢!”
十中队成立起来之后,秦启荣妄想瓦解这支队伍。当时徐杰三与七区区长邢铭三有来往,我告诫徐杰三同志,邢铭三是地方实力派,可能与秦启荣有联系,不要上他的当。不久,我的老友卞彬亭、魏镜远找到我,劝我接受秦启荣要我当梯队司令的委任,我当即严辞拒绝。后来,亓霖甫同志告诉我,秦启荣因我不受他的委任大怒,并在莱城张贴了通辑我的布告。
队伍成立不久,我和段金斋上红埠岭找四支队领导去汇报。到了司令部,刘居英接见了我们,我汇报了我们组织十中队的经过。刘居英告诉我,将队伍尽快拉到司令部附近来,我答应回去立即拉过来。这时,孙启明同志将我们2人拉到屋里说:“你们来的正好!林浩政委今晚在塔子村作报告,你们一块去听听。”晚饭后,孙启明领我们2人到了塔子村,听了林政委关于“建立抗日民主政权,巩固根据地”的重要报告。
次日,我和段金斋回英章,经徐家店到苗山。这时司令部已连夜开过来了,林浩、景晓村都在这里。十中队就住在崔家庄子,和司令部靠得很近。段金斋先回了十中队,林政委留下我讨论当前形势。我说:“司令部驻地,容易受敌,一旦受敌,不好突围。”林政委告诉我,当前,秦启荣的目的是逼迫我们离开莱芜县境,还不是就要打仗。林政委还告诉我:谭、景部队已到了后坡,步步进逼。我向林政委提议,后坡村有我亲戚,我可以去探听一下。林政委批准了。
我一进后坡村,就看见了刘采芹他们。我一看不好,怕他们加害于我,遂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即往我亲戚家去了。没料到,这伙人办公处就住在我亲戚家,刘秀轩也在这里。这时有人扬言:“这是个八路探子”!我与刘秀轩说:“我本是想来疏通一下,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刘秀轩说:“我也是来调解的,没想到误会了。”刘秀轩领我转弯抹角地到了见马庄,住了一夜。天明一问,八路军已开走了,谭远村的部队已经于夜间追上去了。区中队也进驻了苗山。我在后边赶也赶不上了,就回了家。
第二天,我一出门,碰上了谭克平,他一见我就说,徐化儒的部队已开往淄川,叫我在后边等谢焕文。我也向他谈了我的经过。他说:“你回来的正好,你留下,我赶部队去。”说完,他就走了。
隔了一天,响水湾王庆堂来说有人找我,我马上到了响水湾,看了来人的介绍信,知道他叫崔介,是谢焕文打发来的。我把谭克平嘱咐的话向他说明,他回去了。第二天,他带队伍上来了,我带他们经普通村到虎老观住了一夜,天明即奔淄川马棚村去了。
这时,寥容标部与四支队汇合了。崔介去接头,我回十中队驻地滴水泉。
我到了滴水泉,十中队负责人都不在家,战士们说开会去了。会后,徐杰三和段金斋才对我说:“这次会议主要是整编。咱这个十中队编成了四连,除原有人员外,还从其他中队调来了一部分战士,其中有从四中队调入的马达卫、边振孟、苗笃培、颜景山,还有口镇的几位同志,充实了这个连。”他们说干部也调整了,徐杰三调司令部,段金斋当连长,我仍任指导员。
这就是十中队成立的经过,这是一支由农民自动组织起来的队伍。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辗转南北,驰骋疆场,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做出了应有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