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山纵四旅敌后武工队(中篇)文/罗俊

taianluo 发表于2017-09-17 20:34:39

巧打“剔抉队”

我们在白龙区打开局面,便转移到孝义区。这里有一支敌人的武装特务“剔抉队”,活动猖獗。他们夜间出动,拂晓包围,挨家搜查,翻箱倒柜。一旦发现疑点,就把村民拉出来威胁利诱,严刑拷打,逼着供出地下党员和工作人员,弄得人心惶惶。他们还制造和散布谣言,破坏我军民关系,并炫耀武力,把他们的装备吹得神乎其神:“一色二十响匣子枪,外加‘隔山照’、‘千里眼’,全是新式武器。隔山能照出八路军住在哪庄哪户,往地下照,能看穿几丈深,下面藏着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

为了替民除害,坚定地下党员、干部和群众的抗日信心,我们一面大力开展政治宣传,通过鼓励党员干部斗志,带动群众积极抗日;一面摸敌情,捕捉战机,准备狠狠打击“剔抉队”的嚣张气焰。

“剔抉队”狡猾得很,活动十分诡密。他们穿上便衣,装成武工队模样,深更半夜敲老百姓的门,“老大爷,老大娘,开开门吧!我们是武工队,找你们村长弄点饭吃。”老乡若是答了话,开了门,他们就抓人。不过,那时群众面对鱼龙混杂的复杂环境,警惕性很高,对陌生人叫门,很少答话。就是熟人叫门,深更半夜,也不随便开门。只有听准口音,确实是武工队,才开门。因而,很少上敌人的当。

我们摸清了“剔抉队”活动的规律,研究打“剔抉队”的办法,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一个队员提议,“想打他们个冷不防就得冒充鬼子。”“怎么个冒充法呢?”一个队员发问。“我们可以装成鬼子从泰安派的搜山打狗队,‘剔抉队’准会信以为真。”我说。

为了麻痹敌人,我们化装成鬼子,夜间插到莱芜城东南30里的小山村状元沟隐蔽。第二天早晨,顺山路向西北直奔安仙煤矿,再一路北下。经过安仙煤矿时,鬼子的炮楼上嗷嗷叫了几声,我们拿出日本的“膏药旗”摇晃了几下,鬼子哨兵便不吭气了。我们顺路往东拐,在南冶村头,与“剔抉队”迎面相遇。他们问我们是哪一部分的,从哪里来,我们说是从泰安来的搜山打狗队,他们信以为真了。我们问他们是哪一部分的,他们照实作了回答。趁敌人毫无防备,我向同志们使了个眼色,便动了“家伙”,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撂倒了两个。跟踪追击,又撂倒了一个。

头次交手,武工队便把“剔抉队”打了个屁滚尿流,惶如丧家之犬。我们从打死的敌人身上,拣到一支二十响,一支步马枪,一支撅把枪,外加一柄月牙斧。拿给地方干部和群众传看,并不像敌人吹嘘的那样是什么新式武器。消息传开。群众的抗日信心大增。武工队走到哪村,乡亲们都热烈欢迎。

智破封锁线

日军为推行“强化治安”,在交通要道上挖上既深又宽的封锁沟,深4米,宽4米,沟底插尖木桩,掉下去就爬不上来,弄不好还要扎伤手脚,还修筑了三四米高的封锁墙。加上炮楼林立,据点交叉,不但我们活动极不方便,就是小商小贩也受到阻拦,致使游击根据地军民买不到食盐和其他日用品。武工队要想以口镇为中心,四面开花,打开新局面,就必须打破敌人的封锁线。

我们经过化装侦察,发现口镇南小洼附近有段缺口,是日军从莱芜城到口镇运输物品的必经之路,故设封锁沟,没筑封锁墙,并修起炮楼,派一班伪军(15人)由一个姓王的班长带领驻防把守。我们先礼后兵,叫伪保长给王班长捎去口信,叫他出来跟我们见见,想晓以民族大义,叫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却不见棺材不落泪,还口出狂言:“八路要是有种,就上炮楼见我。”

我们情知,不给这伙伪军点“厉害”尝尝,就是磨破嘴皮,也没有用。于是,我们20多人,便绕到莱芜城方向,穿上鬼子军装,打起膏药旗。由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的小魏扮成日本军官,我给他当半拉子中国通翻译,冒充从莱芜城出发到口镇去的鬼子。在将近黄昏时分,威风凛凛地扑向小洼炮楼。路上,我叮嘱小魏,你只管低声呜里哇啦,大声两个字“你的”,其余的文章全由我做。

接近炮楼时,有几个伪军在路旁乘凉,他们果然把我们当成了皇军,忙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小魏装得活像,他大模大样地哇啦了几句,便用手对我一指“你的”!我随即冲口而出,“太君说了,叫你们统统地出来站队,他要训话。”伪军信以为真,不多一会儿,便齐刷刷地站成了一行。王班长毕恭毕敬地向小魏敬了个礼,“请太君训话。”

“哟西”,小魏还要哇啦,我瞟了一眼,见队员们各就各位做好了准备,便冲小魏一摆手,把脸一抹,直接训了话:“什么太君?狗屁!我们是八路军武工队,是廖司令派来的,我姓罗,叫罗结子,是队长。我人结巴点,可枪不结巴。”那王班长听说我们是八路军武工队,是廖司令派来的,吓得腿肚子都转了筋,一个劲地哆嗦。

我见他吓破了胆,便把脚一跺,厉声喝道:“王班长,上次叫保长给你捎口信,你怎么不听当当?“我,我怕……”“怕什么?”“怕……怕皇军说我通八路,杀……杀我的头。”“你怕鬼子杀头,不怕我们拧你的脑袋?”“陷!我保证……改过。罗队长!您就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

我从兜里掏出个本子扬了扬,说:“姓王的,老百姓都说你坏。你的大名,早上了我们的黑簿啦!九条罪状,足够摘你那吃饭的家伙啦!”

“我……我知罪,求罗队长饶我这一回。”王班长吓得有点昏头昏脑,没听出我的话意,只当要杀他,“扑通”一声跪下,直向我磕头。 

“起来!”我瞪了他一眼,“我们这次来,一不为缴你的枪,二不为杀你的头,三不为烧你们的炮楼。只要你们能做到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当铁杆汉奸,暗地里给中国人民出点力,就给你们出路。希特勒眼看就要完蛋啦,小日本也没几天蹦达头了,你们应当早一点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你们还胆敢执迷不悟,为非做歹,我们就烧你们的炮楼,叫你们‘坐飞机’升天!今后,我们从此路过,一不准放枪,二不准向鬼子报告,还不准你们抢劫商贩,敲诈勒索民财,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了!我保证做到!”

“王班长,黑簿上你净黑点点儿,够吃花生米的啦,快做点好事,将功赎罪吧!”就在这时,有只归巢的乌鸦,边在树梢上盘旋,边呱呱呜叫。一个队员怂恿我说:“队长,这只老鸹叫得真难听,你给它一枪吧!”我点了点头,掏出匣子枪,一扬手,“叭勾”一声,那乌鸦便从空中倒栽了下来。王班长和伪军们见状吓得腿又哆嗦起来。

此时,因卡断交通,聚拢来种田和过路的老百姓已将近20人,我见是个宣传群众、教育群众、给群众撑腰壮胆的好机会,便把王班长叫出来单个训话,“你想不想试试我的枪法?我叫你跑出200米去,再开枪。说打你的脑袋,决不打了你的屁股。说打你的左耳朵,决不打你的右耳朵。”

“不敢,不敢,我只有一个脑袋,不想试。”

“不敢就好。刚才我宣布的几条,记住啦?”

“记住啦!八爷从这过,一不打枪,二不报告。还不准抢劫商贩……”

“还有呢?”

“不准敲诈勒索老百姓。”

“乡亲们,你们都听见了吧!”我当即给群众壮胆,“往后,王班长他们若是口不应心,继续作恶,你们就报告武工队。我们一定严惩!”

经过这一教训,小洼炮楼附近的缺口,便成了我们畅行无阻的通道。就连工作人员过封锁线,他们也装聋作哑,一不吆喝,二不打枪。

单枪突围

1943年2月底,一个月黑之夜,为争取张高庄一个干伪军的给养上士给我们当内线,我和队员宋学修同志先到了口镇区李家镇,跟宋学修同志的姐夫李家庆接上了头。原约定晚上8点在李家与张上士碰头,一是对他进行教育,二是了解敌人最近的活动情况,三是看他联络弃暗投明的伪军,能拉出几个来。我们两个准时到了李家镇,8点钟早已过去,但张上士迟迟未到,我们很着急。李家庆也很着急,“我跟他约定好了的,怕是情况有什么变化?”宋学修同志更是个急性子,“时间不等人,我跑一趟,去蔡镇问问蔡乡长吧”,蔡是“两面”乡长,是我们区中队指导员的父亲。

小宋走后约摸一袋烟的工夫,李家庆从街上回来,进门就急急慌慌地问:“罗队长,咱武工队开过来啦?”我说:“没开过来。”李说:“庄子东头怎么站上了岗?”我说:“走,咱俩看看去。”

我跟李家庆到了街上,见迟出的弯月如镰刀,时隐时现,朦朦胧胧,便贴着南墙根的阴影走,绕到了村东头,果见有六七条人影在来回晃动。我故意咳嗽一声,想引对方先发话,好从口音上判断究竟是敌人还是自己人。这一招果然奏效,他们一阵紧张,有避到树后的,有钻进小庙里的,随后才壮着胆子喝问:“干什么的?”“老百姓。”“老百姓?黑灯瞎火的,出来干什么?想找死啊!快滚回家睡觉去!”“是,老总。”我全明白了,一拉李家庆,便贴着墙根,拐进了一条小胡同。

包围村子的肯定是敌人,得趁对方尚未觉察,赶快往外冲。东边是封锁沟,北边是敌人据点,兵力一定密集,南边只有一条道,道两旁都是大小沟。只有一条路,从西围子门往外冲,从日本鬼子和汉奸队惯用的交叉火力网的空档中钻出去。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决不叫敌人捉活的。我主意一定,便悄声对李家庆说:“老李,你回去吧,警惕着点。我要单枪突围打出去。”

李家庆听了一惊,紧紧抓住我的手说:“别,好虎架不住群狼,你一支枪怎么能冲得出去?太危险啦!我家挖了个洞,你还是钻进去躲躲吧!”

“不,我才不钻你的蛤蟆蹲呢!一旦叫敌人发现,就像抠螃蟹一样,活活给抠出来,死也不得痛快。抠不出来,加火一烧,呛也把我呛个半死,更是活受罪!”我边说边往外拽手,“我宁愿让敌人要死的,决不让它捉活的。”

“罗队长,你还是躲躲为好。”

“回吧,注意隐蔽。”我用力握了握李家庆的手,一手提着张开机头的二把匣子枪,一手拿着一条备用的子弹袋,便贴着墙根向西围子门奔去。

“干什么的?”汉奸队在西头埋伏了一个班,听见我的脚步声,刷地散开了,隐蔽在黑暗里喝问。

“老百姓,老母得了急病,叫俺去镇上请先生。”

那家伙信以为真,偏又是个老兵油子,吃过亏,怕上当,厉喝道:“拍着马掌过来!这一招,叫我犯了难为。俗话说,活人不能叫尿憋死。我急中生智,忙将子弹带用嘴咬住,腾出左手,边“呱唧呱唧”地打着腮帮子,边往前凑,距敌人隐身的坟地10米远时,突然从坟后站起两个伪军,举枪喝道:“站住!”我情知他俩是瞎吆喝,并没看清我是八路还是老百姓。我不敢怠慢,没答话,也没停步,“叭叭”两枪,便把那两个站起问话的伪军撂倒了,就近埋伏的八九个伪军被镇住了,没一个敢动的。紧接着,埋伏在南北两侧几百米外的鬼子和汉奸队,就交叉着开了火儿。两挺歪把子机枪,越叫越凶,一扫一个扇子面,防不胜防。忽然,我左手擦皮挨了一枪,我没理会它,火速往外冲。接着,又从胯裆“嗖嗖”扫过来两枪,把我掖起的大袄,对穿了四个小洞。我顾不得这些,仍弓腰往外疾奔。忽地,头部像挨了一闷棍,眼前一黑,猝然栽倒。多亏脑子很快就清醒过来,我情知是头部负了重伤,忙用右手把毡帽头一转,一摸,捂住伤口,鼓鼓劲爬起来,向西冲出了围子门。距离越拉越远,鬼子兵和汉奸的火力够不上了。但敌人仍不甘心,还在为我鸣枪送行。

我趟过一条小河,爬上一道土岭,离庄约3里远,知已脱离虎口。我冲出来后,直插西北,过太平庄,进陶家庄,碰巧遇上了敌工站长吴奎轩和小李。一见自家同志,我那身子就发软,头伤也痛得很,晕晕糊糊地直打哆嗦,脚也站不稳,腿也迈不动了。

凌晨两点,在河北村找到了武工队,指导员张健和同志们把我抬下担架,见我挨了四枪,都说:“伤得这样重,罗队长能活着冲出来,真是侥幸,又拣了一条命。”当晚,就住在魏大娘家。张健同志见我伤势重,很着急,和河北村村长商量后,便派人去雪野据点附近的冬暖村,请来一个能治外伤的中医先生。医生给我包扎完毕,走出不远,又传来情报,说雪野据点的鬼子兵和汉奸队出动40多人来要粮。张健同志带着武工队转移了,叫我隐蔽在村里养伤。我不愿连累老乡,要跟上武工队走,魏大娘说:“孩子,你伤得这样重,不能走。我有办法掩护你。我闺女19啦,给她挽起辫子梳上抓髻,扮成你媳妇,你就给我当儿子吧。我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把你保护下来。”那次敌人没进庄,但魏大娘的热心肠在40多年后,仍令我记忆犹新。

傍晚,我伤口发作且发烧,昏昏沉沉,同志们用担架把我送到小山庄上法山村,那儿有我们一个后方医院。我在担架上晃荡了一夜,伤口痛得更厉害了。到了医院,张医生给我吃了安眠药,也不顶用,连着叫唤了三天三夜,发高烧。那时没有什么特效药,用点盐水消毒,用点红药水和药膏。医生怕我活不过来,在村里准备好了一口棺材。没想到在医生的精心护理下,我的伤情逐渐好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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