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任之回忆1932年板泉完小党支部

Admin 发表于2015-04-12 13:29:58
    板泉完小,原是临沂县第十完全小学,现为莒南县板泉完小。我的小学阶段就是在这所学校里度过的。一九三二年暑假以后,学校里新到了一位语文教员叫刘钝之(现名叫刘谐和)他给我们高一级(毕业班)教国语课并当班级主任。他当时三十二岁,看上去精明强千。一开始我们就感觉到这位老师与众不同。他讲课的时候,很少按照课本讲,多是选一些带有进步性的文章给我们讲解,并且接触社会现实。他出作文题则出“被压迫下的农民”、“谈内战”、“黎明前的黑暗”、“我的小史”等题目。他教歌子则教“少年先锋队歌”、“工农兵进行曲”等。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首《少年先锋队歌》歌词是“走上前去呀,曙光在前,同志们奋斗,用我们的刺刀和枪炮开自己的路,勇敢向前稳住脚步,高举抗日(原为“鲜红”当时改为抗日)的旗帜,我们是工人和农民的少年先锋队。
    除了课堂教学以外,刘老师还关心同学们的课外活动,他经常和同学们攀谈,我们生活中的一切他都喜欢听。他推荐一些进步书籍让我们读,如《郭沫若文集》、《蒋光慈文集》、《母亲》(高尔基著)、《黑手》、《牛》等。他用猜谜语的办法,向我们介绍我党和红军领导人的名字,如“慢慢走”打一人名,意指徐向前;他经常组织学生召开讲演会,让学生自己讲故事,谈感想。星期天他还走出校门,到乡村中的学生家里去访问。刘老师的教学活动就象是一股温暖的春风吹进了我们的心灵。我们开始用自己的头脑思索各种社会问题,探求救国救民的真理。
    幼时,我的家境比较贫寒,父兄常受本村富户的压迫。我十岁时,随父逃难至东北,乞食数月,饱尝了旧社会的酸辛,亲眼目睹了旅居大连的同胞受日本人欺凌的情形,从那时起,我恨日本鬼子,恨地主,憎恨那个不公平的旧社会,并常有杀富济贫之念,这样就使我比较容易接受革命思想。刘老师到校后,对我比较器重。我常常主动接近他,听他讲一些革命的道理,刘老师也经常找我个别谈话。有下次,在一个黑暗的教室里,刘老师和我讲到苏联的情形,又谈到中国黑暗腐化,然后问我:老你感觉怎样才能救中国?我思索了一会说:“只有走苏联革命的道路。”刘老师说:“你说得对,中国只有走苏联革命的道路,劳苦大众才能真正得到解放。可恨国民党政府不允许这样做,许多革命的青年想实行苏联的法子而被逮捕,被残杀。但是,革命是杀不绝的。记住,共产主义早晚有实现的一天。最后,他严肃地嘱咐我:“今晚上的谈话对任何人不要讲,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不要讲。”我满口应承。
    在同班同学中,我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即薛汉鼎,李文学(现名李伴农)夏锡龄(夏林),我们四人朝夕相处。晚上我们都住李文学家中。有一天晚上晚自习的时候,刘老师给我们读报,当读到万宝山惨案日本人残杀东北同胞,许多学生进行反日示威而遭日本人活埋的消息时,同学们愤慨万分,纷纷嚷道:“国民政府不管东北了吗?”刘老师镇静而含愤地说:“只忙剿共,谁管抗日!”大家无心自习,七言八语地议论着国事。在回去睡觉的路上,我们四人仍然义愤填膺,异口同声地谩骂国民党。夏锡龄突然放低了声音说:“不行,咱干共产党。”薛、李二人马上表示赞成:“参加共产党,干!”这时,我看他们三人都有同样的要求扩很兴奋。回到刘文学家后,我们根据刘老师平时的言行,估计他可能是共产党。当时,学校里也有这传言。我对薛、李、夏说:“只要你三人坚决,不怕死,我负责和刘老师说,我们一同参加共产党。四人密商了半夜,决定由我先找刘老师提出人党的要求。
    怎样和刘老师谈呢?第二天是星期六,到了晚间,我和李文学来到刘老师屋里。不巧,校长和几个教员都在那里。我们只好到教室里等着,左等右等,时间很晚,刘老师已睡觉了,我们只好在校门房里一个地铺和衣而卧的过了一夜。因为几次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就把我想找刘老师谈的话写到日记里。那时,学生要每天都写日记并且要叫老师审阅。刘老师看过之后就把我写的几篇日记全部抹掉,并约定一天的中午,趁学生回家吃饭的时候,在教室里和我谈话。我很高兴,就约李文学作伴。见面后,刘老师又改变了主意,叫我晚饭后一个人去找他。
    那天晚上,我匆匆吃了晚饭,就去找刘老师。我们两人一来到村外,边走边谈,对面没人就谈共产党的问题,对面来人就改变话题,我向刘老师要求坚决参加共产党,刘老师提出三个条件,第一绝对保守秘密,第二不怕牺性,第三在任何情况下,‘永不叛党。“我完全能做到”我坚定地表示。刘老师说:“我就介绍你参加共产党,但不要告诉薛、李、夏,更不能说我(刘指他自己)是共产党员。这是我一生最高兴了最难忘的一次谈话。
    我的三个好朋友都希望我带回他们高兴的好消息。可是一我却说:“我们的志愿,向刘老师谈了,我被刘老师责备了一顿,他说他不是共产党,我们怎么办?”我说完以后,观察他们的表情。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坚决地说:“不管刘老师是不是共产党,横竖共产党的主张是对的,不行咱以后去江西找共产党……”我又把谈话的情况如实地向刘老师作了回报。
    此后不久,在冬季的一个晚上,刘老师秘密通知我,薛汉鼎、李文学、夏锡龄四人到板泉西门外松林里谈话。谈话的时间很长,刘老师讲共产党的最终目的是实现共产主义,以及怎样做一个党员,如何保守党的机密等。我们四个围着他,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刘老师的教诲,恨不得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吞到肚子里,早已忘记了冬天的寒冷。当晚成立了党支部,刘钝之指定我(我原名叫王福三)为支部书记,薛汉鼎负责交通联络,时在一九三二年十二月十七日。刘钝之在板泉完小的活动引起了一部分教员的嫉妒,不满和怀疑。他们在背后里议论纷纷,称刘为“老共”。教员葛xx家是板泉镇,有钱有势,”是个地头蛇,他拉拢了部分教员和学生对刘老师进行限制、排挤和打击。对此,刘老师有所警惕,不论同党员谈话还是召开会议,都采取非常隐蔽的办法,不让对手抓着什么把柄。支部成立之后,发展了高立明入党,接着又发展了何子明、王锡春等人入党。
    学校放寒假前夕,刘老师为躲避国民党的追捕,离开板泉。临走,我、高立明、何子明等帮着刘老师拿着行李,一直送了他六里多路。路上,他反复叮咛我们,怎样掩护自己,如何秘密活动,还问及我们每个人将来的打算,是农、升学,还是经商、教书。最后,他嘱咐了几句话, 第一要绝对保守秘密,要慎重地在青年学生、农民中发展党员,你们的关系派人来接。第二你们还年轻,要继续升学,在学校里读一些进步小说……。在大薛庄村后,我们依依不舍地和刘老师分手。当时我们确夹十分留恋,感觉象失掉了母亲一样。
    一九三三年春,我考入临沂五中,刘钝之在榜上看到我的名字,就派人告诉我到临沂第一小学去找他。我们在一个黑暗的教室思见了面。因为教室外面有来往行人,谈话不方便,刘钝之叫我第二天早晨再来找他,来时敲几下窗户就可以了。第二天早晨,我和刘钝之同志边走边闲谈,穿街越巷,出了临沂城东门,来到一个极僻静的坟地里,刘钝之详细询问了我们支部的情形。我告诉他:他走后,支部又发展了几个同志,一个是薛连琛,一个是薛从存,我们不断开会,大家情绪很高。我来临沂后,支部由薛汉鼎、刘文学负责等等。刘钝之同志听了回报后决定派交通员到板泉支部联系,并规定了联络暗语,让我把暗语告诉薛汉鼎。暗语是:交通问:“你贵姓?对方答:“姓薛”,薛反问交通:“你贵姓?”交通答:“姓白”涵意是:雪是白的,证明是自己的同志,即可接党的关系。
    我赶紧给薛汉鼎、薛连琛二人发了一封信,约定于某星期日在相公庄西门外碰面。至时,我把接头暗语告诉了薛汉鼎等二人。三三年上半年,上级曾两次派交通员到板泉小学党支部联系,第二次还带去了一些标语、传单,有《告鲁南同胞书》、打倒蒋介石!”、“打倒国民党!”“推翻国民党政府!”等标语。支部连夜翻印,散发,在当地引起较大影响。
    三三年七月,苍山暴动失败后,我们整个党支部和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在与组织失去联系的几年时间里,板泉小学党支部仍然坚持地下活动。由党员们集资购买了一大批进步书籍,提高觉悟,交流思想。
    我们在临沂各学校读书的党员常利用星期日以同乡的名义聚会,过组织生活,每逢寒暑假便回乡开展各种活动。我们坚持个别不断地发展了组织,至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前,板泉支部的党员发展到三十三人。
    “七·七”事变抗日战争爆发后,国难当头,我们几次商谈,怎么办?有的主张到陕北找党,有的提出在家乡抗日,寻找党的关系。之后,我和高立明、薛汉鼎、夏林、杨家祥等几个党员辗转奔赴陕北。板泉小学党支部由李文学、刘廷栋、何子明、王汉候等同志负.责继续坚持活动,直到和上级取得联系。我们赴陕北的几个同志,都于一九三八年先后在“抗大”、“陕公”重新入党,一九四〇年至四六年党又先后调我、高立明、薛汉鼎回山东滨海区工作。
    光阴冉冉,五十年转瞬即逝,每当回忆起这一段历史,我就深深想念把我们领上革命道路的刘钝之同志。当年我们这群血气方刚的小青年,现在都已成了须发斑白的老人。使我感到欣慰的是,刘之同志当年在板泉小学培植的这些幼苗,已经在斗争的风雨中锻炼成材。这一批人绝大多数经受住了各种艰难困苦的考验,有的为了国家和民族的新生而献出了自己生命,有的在十年动乱中备受折磨而至死不屈,幸存者分布于祖国各地,在各个不同的工作岗位上为四化大业而辛勤工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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