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进徂徕(整理/泗水党史宋永纪)

gycz7109 发表于2017-10-09 16:18:49

一、无影山下

火红的枫叶,随风飘洒,洒在无影山前陡峭的悬崖上,洒在古代尧王硕大的荒冢上。在这民族存亡、血火斗争的严峻时刻,满山红枫,更增添了壮丽的色彩。

周蓝田同志刚从省委回来,他站在枫树下,遥望着远处的徂徕山,那云雾弥漫中的群峰,仍不失它庄严的雄姿,巍然屹立在泰莱平原上。透过徂徕山的云雾,他仿佛看到日寇的铁蹄,将要踏过黄河,在秀丽的大明湖畔,在幽静的千佛山下,到处杀人放火,到处奸淫掳掠。泰山背后,隆隆的炮声,好象瘟疫一样,向南漫延而来。周蓝田同志紧握着拳头,两眼怒视着北方。

一阵狂风吹过,山谷林涛轰响,声如黄河咆哮。这时候,他又想起省委领导同志的讲话,想起洪涛同志那果断有力的手势,想起赵杰同志满腔激愤的话语,他俩是中共中央派来的红军干部,要在山东大地上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长城,阻击日寇的疯狂进攻。省委书记黎玉同志,用他那铿锵有力的声音,特别强调:“山东有三千八百万人民,四十万支枪,这是我们抗日武装斗争的巨大力量。我们要在日寇步步逼近,国民党纷纷溃逃之际,迅速发动农民起义,组成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是的,要响应党和毛主席的号召:“脱下长袍,到游击队去。”他望着祖国的大好河山,望着无影山下美丽的家园,无限感愤,无限激越,于是,脱下长袍,大步向丑村走去。

二、初点烽火

深秋的夜晚,凉风习习,明月高照。岑寂的丑村,安睡在静谧的梦乡里。

周蓝田同志家中,堂屋正面,悬挂着两块乡邻馈赠的横匾,左边书写:“济世活人”,右边书写:“妙手回春”。八仙桌子两边坐着孙汉卿和管戈同志。周蓝田凑着罩子灯,正在登记本村有枪的户主。

几声犬吠,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接着响起轻微的敲门声。周蓝田忙放下毛笔,转身去开门。不大会儿,三位身穿棉袍的青年健步跨进屋来。周蓝田上前介绍道:“这位是鲁中工委负责人孙汉卿同志,这是来我村帮助工作的管戈同志。这三位是柘沟的地下党员,曹宇光同志、张林夫同志、刘海岩同志。”一阵握手问候过后,大家分坐在桌子两边。这时候,周蓝田的父亲周亚南老人进来了,周亚南是位老中医,从外表上看,虽不是鹤发童颜,但也颇有几分长者风度。他谦恭地为大家倒茶点烟,然后躬身施礼,退出了堂屋。

“六人会议”在堂屋里开始了。孙汉卿同志是受省委的派遣,专程来泗水做组织发动工作的。他目光犀利,做事果断,说话干练,给人一种鼓舞人心的感觉。管戈同志汇报了丑村一带发动群众的情况。他说话有条不紊,沉着中带有机智,多年的斗争经验和铁窗生活,锻炼了他缜密的思维能力。周蓝田同志详细汇报了枪户的准确数字。他有着青年人固有的朝气,满腔激情不时溢于言表。曹宇光同志汇报了柘沟党支部活动的情况,他那稳重的举动,给人一种胸有城府的感觉。张林夫同志的大胆泼辣与刘海岩同志的温柔谦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会议着重讨论如何发动武装的问题。丑村一带,侯家庄、亮庄、贺家塘、南百顶等村庄,已经发动了大批贫雇农、青年学生、小学教师,相继成立了抗日救国会。组织抗日武装的条件已见成熟,估计可发动二百多人的武装力量。柘沟一带,联络曲阜车家庄的朱旭同志,泗水小颜庙的钱杰东同志,小乔家村的乔海秋同志,通过走亲串户,可发动五、六十人的武装。会议最后决定,大伙回去,立即搜集枪支弹药,动员群众,组织群众,组成声势浩大的抗日武装力量。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日本侵略军强渡黄河,侵占了济南,国民党军阀韩复榘不战自退,日寇沿津浦线南侵,整个山东大地将要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六人会议”之后,管戈和周蓝田同志积极开展宣传活动,重点宣传党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并与各阶层的进步青年广交朋友,群众的觉悟有了空前的提高。

晚饭后,周蓝田和管戈同志正想到杨家桥去,大门一开,周蓝田的叔伯兄弟闯进来。只见他肩扛两支“汉阳造”,手提一袋子弹,兴奋地说:“大哥,您大叔到底叫我说通了。这是他花二斗高粱买的枪,这是三十发子弹,我坚决报名参加抗日自卫团。”周蓝田高兴地接过枪和子弹,管戈握着这位青年的手,说:“谢谢你,好兄弟,你为抗日救国运动,起了带头作用。我代表自卫团,吸收你为正式团员。”这位青年喜得合不拢嘴,连周老先生也高兴地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二侄是个好样的。”

有了两杆枪,大伙的劲头鼓起来了,于是分头动员,积极开展献枪运动。但是,有些地主藏着枪不交,还偷偷地转移,好说好劝,总是置之不理。还有的地主,想留着枪看家护院,他们变着法儿,拖延交枪时间。管戈和周蓝田同志商量,文的不行就来武的,千方百计把枪集中在自卫团手里。

这天晚上,斜月西坠,寒星闪烁。管戈和周蓝田各带一支枪,兵分两路,到几户地主家去起枪。

管戈手提钢枪,带领十几个青年,踢开一家地主的门,没等秃头老财主爬出被窝,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着他的脑袋。管戈威严地说:“把你的枪交出来!打鬼子人人有责,你不交枪,想扔给敌人吗?”老地主吓得哆哆嗦嗦:“我……我交,不过,枪叫他,他姨父拿去了。”一个小雇工生气地说:“放屁!今晚上我还见你擦枪。”管戈厉声喝道:“你不交枪,别怨我不客气!”说着,故意拉了拉枪栓。老地主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说:“我交,我……我交,枪在柜后头。”一位小学教师从柜后头翻出了枪,又找出子弹袋,他愤愤地说:“这是蒋、冯、阎大战的时候,败兵扔下的枪支,都被这些有钱的户主收藏起来。他们有枪不抗日,也不让老百姓打鬼子,哼!”管戈登记上枪支,对秃头老地主说:“明天到自卫团去拿借枪条。对不起,惊你的觉啦。”说完带领大伙向门外走去。

管戈走了三户,这三户地主、富农在武装威慑之下,都乖乖地交出了枪。唯有地主马大牙狡猾,他坐在太师椅上,用竹签剔着牙,阴阳怪气地说:“鬼子成千上万,真枪真炮,你们几个青年学生,只有几杆‘土压五’,能成什么气候?”管戈气愤地说:“照你这么说,我们只好举手投降,甘当亡国奴了?”马大牙狡黠地一笑,摆摆手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你们青年担心,怕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管戈没时间跟他辩论,又想套出他的思想根底,于是,淡淡地一笑,紧接着问道:“那么,照马先生的主意,面对外侮,中国人应该怎么办?”马大牙跷起二郎腿,笑着露出两颗板龇牙,说道:“元清两代,都是异邦入主中原,百姓仍能安居乐业,这有何不可呢?天命如此,我看是抗拒不了的。”管戈冷笑了一下,怒声说道:“闹了半天,你马大牙还是卖国求荣的思想!别的不说,快把你的两棵枪交出来!”马大牙讥笑了两声:“敝人一向不爱武器,即使有枪,也不能叫你们拿去胡闹。”

“绑起来!”管戈一声断喝,五、六个青年如饿虎扑食,七手八脚把马大牙捆成个死猪。马大牙的威风唰地一落千丈,他打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团长……管先生……咱,咱好说……。”

“带走!”管戈一声令下,青年们拉着马大牙就走。马大牙的三房姨太太大呼小叫,磕头赔礼,跟在腚后头哭哭咧咧。

刚把马大牙拉进大庙,周蓝田同志也捆来几个地主。这几个地主吓得面如土色,赶快叫家属把枪扛来。交上枪的,马上放走。马大牙被绳子勒得直龇牙,活象个煞气的尿泡,不住地哀求饶命。他的姨太太们沉不住气了,回家扛来两棵枪,拿来五十发子弹,这才给马大牙松了绑,放了回去。就这样,一夜之间,村里的六十多支枪,全部起了出来。

为了执行党的统战政策,第二天,管戈、周蓝田又在大庙里召开各阶层人员大会,那几个被绑的地主和马大牙也应邀参加了会议。管戈同志在会上代表自卫团作了解释:“父老兄弟们:昨天晚上,我们武装起枪,有失礼貌,很对不起大家,请各位原谅。现在大敌当前,国家危在旦夕,做为一个中国人,应当有点岳飞的勇气,文天祥的义气,林则徐的正气,关天培的豪气。谁都不愿意甘当秦桧、吴三桂,落得万世唾骂!全体同胞都应当团结一致,共同抗日,有枪出枪,有人出人,有粮出粮,组成一个抗日的钢铁长城。”接着,他表扬了几家自动献枪的户主,并正式宣布,成立“人民抗日自卫团”。

周蓝田同志也做了大量的解释工作,他发给大家“借枪证”,表示打完鬼子赔偿枪支,如赔偿不了,以他家的十亩黄壤地作抵押。

自卫团成立后,青年们肩扛钢枪,在围墙上站岗放哨,保护群众的利益。那些顽固地主,感觉到了枪不是对付他们,一个个心里踏实了。有几家还送来了小米、白面,让夜里站岗的同志,喝点热汤,暖暖身子。这样,在管戈、周蓝田同志的领导下,丑村一带的村庄,通过各种方式,掌握了枪支,也纷纷成立了抗日自卫团。

柘沟的曹宇光等同志,通过亲戚、朋友关系,也搞到了一部分枪支弹药,这些武装力量,都为以后参加徂徕山起义,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三、统战人物

统一战线,是党的三大法宝之一,特别是在抗日战争初期,党的统战工作,显示了无比强大的威力。

在参加徂徕山起义之前,我县的共产党员重点选择了三个统战人物。这三个统战人物,以他们的阶级本性、思想觉悟所决定,在国家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都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

侯家庄的冯长清,富农出身,当时是国民党的乡长。此人三十多岁,清癯的脸上,闪着一对炯炯发光的眼睛,刀刻似的鼻梁,微翘的嘴唇,都显出刚毅顽强的性格。他手下有三十多棵枪,成立了自卫团,在本村是个一呼百诺的人物。

经过管戈、周蓝田同志作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激发了他的爱国热情,他拍着胸膛说:“别的不提,我是个有良心的中国人,要说打鬼子,咱冲锋在前。我这个乡长,听你们指挥,要人给人,要枪给枪。是好汉是孬种,咱们战场上见分晓。”就这样冯长清同志一步步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后来,他带领本村自卫团,跟随我县武装力量,参加了徂徕山起义,当上了“四支队”五中队的副队长。

马庄的王徽文,地主出身,当时是国民党的区长。此人四十多岁,胖胖的脸膛,小小的眼睛,扁扁的鼻子,厚厚的嘴唇,笑起来活象个弥勒佛。这个人处世圆滑,善于逢场作戏。为了维护他的统治地位,曾一度向我们讨好。与王徽文开展统战工作,从地面上讲,一能稳住实权人物,二能减少不必要的摩擦。

王徽文一天到晚总是笑眯眯的,连他的哭相都象笑脸。他用那胖乎乎的手,端着江西老瓷茶壶,给管戈、周蓝田、曹宇光斟满了茶,笑嘻嘻地说:“这是‘黄山毛峰’,上等香茗,能生津止渴,消食宁神,真是誉满中外,名不虚传,请诸位多品尝几杯。”说着,又掏出南京“美丽牌”香烟,各敬一支,然后稳稳地坐在罗圈椅上,慢条斯理地说:“不瞒三位同仁,敝职对抗日救国,有深切体会,并对历代亡国之恨,有切肤之痛。你们青年有志报国,敝人十分敬佩,只要对地方治安有利,我代表区公所,支持你们的抗日义举。”周蓝田同志说:“王区长申明大义,以国为重,乡民为之庆幸。但抗日救国运动,不能空口支持,万望王区长拿出点实际行动来。”王徽文的小眼眯成一条缝,乐呵呵地说:“敝职以党国利益为重,恪守蒋委员长的训令,尽职尽责,扶政安民,这大概就是周先生所说的实际行动吧?”曹宇光同志呷了一口茶,慢慢说道:“我记得你们的蒋委员长说过: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都要精诚团结,一致抗日。我看区长阁下的实际行动,最好以抗日为重,这大概才是恪守蒋委员长的训令吧?”王徽文解嘲地大笑了两声,又不无讥讽地说:“那是,那是哟。大兵压境,作为地方长官,应该对抗日有所动议,起码粮秣一事,应该操办吧。但是你们有兵马吗?你们连军队都没有,叫我怎么供应粮饷?”管戈把烟一捏,笑着说:“好吧,我们把几个庄的抗日自卫团集合起来,请区长去检阅一下,你看缺啥就给啥吧。”

第二天下午,王区长应邀到丑村检阅了二百多名联村自卫团。他在检阅台上吹胡子瞪眼,讲了一大通抗日救国的大道理。最后还“慷慨”地献出两棵枪,做为对自卫团的“鼓励”。

可是,当日寇真地打进泗水城,他看到鬼子实力强大一时,这个地主出身的哈巴狗,又摇尾乞怜,拜倒在鬼子脚下,充当了日寇的第一任维持会会长。

杨家桥的马宪玉,封建大地主出身。此人四十多岁,瘦高个,黄病脸,尖钩鼻,老鼠眼,满脸的虚伪表情,掩盖不住反复无常,狡猾奸诈的祸心。他独占一个圩寨,收罗了三十多杆枪,组成地主武装,在方圆几十里之内称王称霸。

马宪玉有个弟弟,叫马宪珍,是个非常阴险狠毒的国民党员。他一直打着反共的白旗,残酷杀害我地下党员。马家兄弟俩为争夺家产,闹得势不两立。为了团结抗日,孤立国民党顽固派,管戈和周蓝田同志想利用马氏兄弟的矛盾,把马宪玉的武装拉过来,壮大我们的力量。如果拉不过来,起码让他保持中立,不致于干扰破坏我们的抗日活动。

马宪玉捧住大烟枪,斜卧在暖床上,皮笑肉不笑地对小老婆说:“共产党想拉我一起打鬼子,我倒想借刀杀人,利用他们的枪杆子震震老三!老三是他们的死对头,有了这帮人助威,家产还不全是咱的啦。”小老婆撒娇地揉搓着马老二,咯咯地巧笑着说“俺真佩服二官人,你是诸葛亮,会借东风。”

由于马宪玉的铁腕统治,管戈、周蓝田很难深入杨家桥去发动群众。后来,当我们通知马宪玉参加徂徕山起义时,这个阴险狡猾的地头蛇,竟向我们开枪。最后,他也和王徽文一样,认贼作父,投靠了鬼子,成了民族败类。

四、北上徂徕

一九三八年一月一日,山东省委在徂徕山发动了武装起义,点亮了光耀千里的抗日烽火,照亮了鲁中南的千山万壑,也照亮了广大贫苦农民的心。那天空中火红的枫楝,满天飞洒,传递着振奋人心的胜利消息;那寒风中火红的战旗,召唤着中华英雄儿女,奔赴抗日斗争的最前线。

徂徕山起义的烽火也照亮了泗河两岸。

这年腊月十八,周蓝田和管戈同志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把老雇农黄三叔召进了团部。

黄三叔,五十多岁,腰杆还挺得笔直。他那古铜色的脸上,布满慈祥的笑纹。两条粗壮的胳膊,象铁打钢铸似的有力。黄三叔父母早亡,周亚南先生看他孤苦无依,少吃缺穿,就雇他长年在家帮工。

周蓝田让老黄坐下,亲切地对他说:“三叔,你要求入党的事,我们已经上报鲁中工委,听说很快就要批准了。”黄三叔激动地坐不住了,管戈把他按在椅子上,笑着说:“这次请你来,是允许你和我们一起参加徂徕山起义。”老黄憨笑着说:“好,好,我这就走。”说着站了起来。周蓝田说:“听说起义军已经转移到光化寺驻扎,这是联系信,这是盘缠,一路上要小心,千万别把信丢了。”黄三叔点点头,一切收拾停当,急急忙忙上了路。

黄三叔走了五、六天,仍没有回音。管戈、周蓝田只好耐心等待,一面又抓紧操练队伍。

腊月二十五日夜晚,浓云密布,狂风怒吼,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小柱子在寨门上站岗,他背着枪,裹着爷爷放羊的破皮袄,把狗皮帽子往下一拉,迎着寒风,顺着墙垛口,来回跺着脚取暖。忽然,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他迅速拉动枪栓,猫腰趴在墙垛口上,两眼圆瞪,透过漆黑的夜幕,仔细向外观察。

远处的行人走近了,好象一行便衣队,径直朝寨门走来。

小柱子忽地站起来,大声喊道:“口令?”墨黑的夜色中,一行人影听到喊声,立刻停住了脚步。只见一个人上前摆了摆手,大声喊着,但是一阵阵狂风嘶叫,围墙又高,下边的答话,根本听不见。小柱子闹不清是什么人,也不敢下去开寨门。班长老赵过来了,也听不清下头说的什么,又怕上了当,更不敢开寨门。正在上下为难之际,周蓝田同志来查岗哨,他扒着垛口仔细往下看,只见四、五个黑影蹲伏在路旁,只有一个人前来喊话,他也放心不下,只好吊根绳,绳头上拴了张纸,松下了寨门。不大会,纸条提上来了,赵班长用火镰火石打着火星,凑着一闪一闪的火光,周蓝田看见三个清晰的大字:“孙汉卿”,他激动地一摆手:“赶快开寨门,汉卿同志来了。”

寨门一开,孙汉卿和四、五个战士走进来,周蓝田握着他们的手说:“很对不起同志们,大远的路来啦,叫你们在门外挨冻。”孙汉卿笑着说:“天黑风又大,这种误会是难免的。我对你们的警惕性还十分赞赏呢。”说着笑着,周蓝田把客人让进了家中。

周蓝田的父亲已经睡了觉,也穿上衣服,前来问候。周蓝田的妻子,赶快刷锅、切菜、烧姜汤。孙汉卿对周老先生说:“老黄同志脚磨破了,他在尧山村歇一会,马上就来。”周先生听了,放下心来,为了不打扰同志们的工作,他自去睡了。

这时候,管戈同志也查岗回来了,大家喝罢了姜汤,围着火炉,开起了紧急会议。

孙汉卿同志说:“阳历年这天,徂徕山起义了,已经成立了四个中队。省委的领导同志都参加了这次起义。起义部队正式命名为‘八路军山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第四支队’,洪涛同志为司令员,黎玉同志为政治委员,赵杰同志为副司令员。省委领导听了老黄的汇报,非常高兴,高度评价了你们的工作,并派我来通知你们,立即把队伍拉上徂徕山,参加到起义的洪流中去。”接着,孙汉卿又讲了一些起义的详细情节和部队的性质、宗旨、任务,特别强调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管戈和周蓝田同志听了,心潮澎湃,巴不得一时飞上徂徕山。周蓝田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冲冲地说:“鬼子进泗水城两天了,时不我待,现在就通知各村,马上集合,向徂徕山挺进!”管戈装了一袋烟,点火吸着,低声说道:“形势逼人,我们应该马上拉走,但是,由于种种原因,马上拉走,又不可能。首先从人员上来看,据我所知,本村自卫团,有十八个同志请假赶集,筹办年货。亮庄的老冯有病,故县的小丁结婚,北石的小薛,因为母亲摔了腿,连年集都不能赶。杨家桥的马宪玉阳奉阴违,还得探探他的虚实。南百顶的孟广英,这几天非常着急。张洪年区长公然与我们为敌,派人把孟广英监管起来。鸟无头不飞,他那百多名自卫团,还得想法拉出来。其次,从时间上来看,现在离年还有四天,这里过团圆年的风俗习惯还挺浓厚,弄不好,拉不走人是小事,暴露了目标,东有张洪年,南有王徽文,他们的保安队会把我们吞并的。”周蓝田看着管戈,着急地说:“徂徕山都起义了,我们还在家里过团圆年!”孙汉卿接着说:“管戈同志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年关切近,战士们思想波动大,再加上有些特殊情况,拉队伍暂时有困难,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们更应当在行动之前,做好耐心细致的工作,这些工作都需要时间,可是时间不等人,依我看,年前或利用拜年的机会做好思想动员工作,春节后马上拉走,你们二位有什么想法?”周蓝田爽快地说:“过了正月初五,连拜年的都没有啦,我觉得初五晚上集合最好。”经他一提议,大家都觉得合适,又详细商量了一下,并成立了临时行动指挥部,连夜派人通知柘沟党支部。

一九三八年的春节,过得很不太平。城关逃难的群众,纷纷涌到乡下来。有些地主、富商,凑着年集,变卖家产,准备南逃。中央票跌价了,粮价一日三涨。交通一断绝,抢购食盐成风,一斤盐能换只老母鸡。丑村一带,人心惶惶,时局不稳,区乡长们为了保命,又高筑寨墙,躲在阴暗角落里哀声叹气。王徽文会看风使舵,已经派心腹进城探听鬼子的虚实。

孙汉卿同志接到省委的通知,徂徕山起义的队伍,已经转战到新泰县刘杜村,叫他们立即到刘杜会合。

正月初五傍晚,丑村几户地主,零零星星放了几挂鞭炮,送走他们祭祀的祖辈阴魂,然后关门闭户,再也不敢出来。

丑村的六十多名自卫团员,整整齐齐地集合在大庙里。那些家属们,一会送布袋年糕,一会捎来件棉衣,他们围着自己的亲人,嘱咐了又嘱咐,离别的话重复了多少遍,还生怕遗漏一句。周亚南老人,特别给队伍准备了一包医疗药物。老羊倌拍着孙子的破皮袄,说:“小柱子,到外头好好干,多听您周大舅的话,狠狠地打鬼子!不把鬼子赶出中国,就别回来见我。”

天黑了,侯家庄的冯长清,腰扎皮带,斜背匣枪,带着三十多名队员,威风凛凛走进了丑村大庙。全场人员都站起来,管戈、周蓝田把冯长清拉到屋里去开会,大娘、大嫂们给新来的战士们端茶倒水。

柘沟的刘海岩同志来了,他是受柘沟党支部的委派,前来要求缓期集合的。因为受地主顽固派的破坏,柘沟拉队伍仍有困难,还需要延期几天,随后跟进。

南百顶早已送去了通知,约定顺路把他们一块带走。亮庄、北石、故县、马庄的同志们如期到达。他们有的背着枪,有的扛着大刀、长矛。亮庄的老冯病刚好,就跑了来。故县村小丁的新媳妇,亲自来送郎参军。

冬天的夜,黑得早,天黑了很长时间,杨家桥的队员还没来到。前天,管戈去给马宪玉拜年,马宪玉连声答应:“行,行,没问题,专等你们出发的消息。”昨天,又派人送去了通知,马宪玉虽没当面表态,可待人十分冷淡。为了团结抗日,临时指挥部决定派管戈、刘海岩再去杨家桥,催促马宪玉,立即前来集合。

管戈掖了把左轮手枪,刘海岩提把钢刀,摸着黑向杨家桥走去。

六里路,不算远,走过石桥,便是杨家桥的寨门。管戈同志细心,让刘海岩躲在沟崖下,他飞步窜到一棵大树后,望着寨门上的几条黑影,大声喊道:“乡亲们,我是丑村自卫团的老管,请开开寨门,我要见你们的马司令。”

马宪玉正站在寨门上,他看着大树下的黑影,大声喊道:“我就是马司令。你姓管的少操心!我马某不跟着你们去闯土匪。”

管戈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咳嗽两声,怒气冲冲地喊道:“马宪玉,你言而无信,是谓不仁不义,你口口声声愿意抗日,现在叫你去打鬼子,你又不干啦,你不干,把愿意干的放出来!”

“我放个屁!”砰砰两枪,打得树枝乱飞。管戈闪身躲在树后,气得掏出手枪,本想还他两下,但又一想,子弹不多,还是留着打鬼子吧。他咬了咬牙,高声骂道:“马宪玉,你这个无耻的叛徒!早晚来收你的尸。”说完,抽身蹦下河沟,拉着刘海岩离开了杨家桥。

丑村大庙里,站满了队伍,挤满了老少乡亲。鉴于马宪玉的叛离,临时指挥部决定马上集合出发。孙汉卿同志代表省委做了简短的讲话,他郑重宣布,从今晚起,泗水的武装力量正式参加徂徕山起义了!大庙里响起震天动地的掌声、口号声。

夜里九点半,队伍从丑村出发,一行百多名战士,精神抖擞,斗志昂扬,阔步向村北开去。

路上,又带上两名外村来迟的队员。当队伍路过贺家塘时,突然从村里跑出个人来,走近一看,是地下交通员贺守臣同志,他气喘吁吁地报告:南百顶的孟广英被敌人暗杀了,估计是区长张洪年干的。他们的枪全被保安队抢走,百十名自卫队员都跑散了。

孙汉卿听了,板着严峻的面孔,刘海岩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管戈气得咬牙切齿:“这是秉承其主子蒋介石的旨意,积极反共,消极抗日,真是十足的反动派!”周蓝田愤恨地说:“拉过队伍去以后,再找张洪年算帐!”孙汉卿看了看同志们,然后果断地一挥手:“继续前进!”

一支铁流,跨山过峪,昂首阔步向徂徕山挺进。不久,刘海岩同志又带着省委的指示回到了柘沟。古历二月初二,柘沟、曲阜县车家庄的战士们,组成二十多人的队伍,收集了七、八支枪,他们远途跋涉,也向徂徕山勇敢挺进。

后来,这两股铁流汇编为“四支队”第五中队,这些英雄儿女,在党的领导下,转战南北,奋勇杀敌,为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泗水大地上立起了一座雄伟的历史丰碑。(来源:泗水县委党研室 作者:宋永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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