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母亲的歌
我母亲去世近一周年了，我们兄弟姐妹常有梦见她的。她老人家享年97岁，我们在她的羽翼下度过了六，七十年，一旦没有了遮盖，感觉空荡荡的不习惯了。有母亲在，我们永远是孩子，当双亲都离去了时，“家”这个概念就变了。
据我姥娘（李方玉）说，我母亲还很小的时候出痧子，出到一半时缩回去了没发出来，高烧不退，看看不行了，就把其放在了锅屋的草垛子上，准备过天去埋了。邻居马大嫂过来了，来看看毛头孩子病好些了没。俺姥娘说孩子不行了没气了，马大嫂到锅屋里看了下说回来说，妮还行呢，还在哭（xian）呢。俺姥娘过去一看，可不，孩子醒了，就马上去抱了回来。后来说是孩子身上红痧子上又发出来一层白痧子，身体才又慢慢的恢复了。也是这场病因吧，俺母亲在她兄弟姐妹四个里面是身体最弱个子最小的一个。过了年来，有个瞎子算命的来到了村里，就请来家给孩子算命摸骨头，那算命先生对俺姥娘说，你要好好的待承这孩子，你以后养老就指望“他”了。俺姥娘笑了说，哎，儿子都不一定靠得住，这个是女儿，还能的指望女儿啊？不过这回算命先生说准了，日后养老这个女儿是出了大力的。（自解放后1950年起，俺姥娘带着俺姐姐到临安就常在咱家生活，又从浙江到上海，55年回老家后一年多，57年又来上海，到1963年老人的户口回乡后，就一直的寄生活费去赡养，在文革经济困难时期也没断过，直到老人92岁去世。）
在那年代，俺姥爷（张志汶）是在5里路外的黄山铺一家油坊里做榨油工作的雇工。1933年2月的一天，东家叫人把他抬回了家，说是得了伤寒病，治不好不行了，人抬回家半天就咽气了。那年俺母亲13岁，二舅7岁，大舅16岁，大姨19岁，这一家大梁塌了，可苦了俺姥娘了。当时想去问问东家看，在油坊做工是否还有些工钱来。东家说：我们叫医生来给看病已经给花了钱了，工钱折下来一分钱没有。俺姥娘是空着手哭着从黄山铺走回到岳庄家里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啊，先托人把俺大舅送到黄山铺的一家中药铺去当了学徒，家里还有两亩薄地，春耕时就请姑家的俩外甥来舅家帮忙翻地播种，就管顿饭，俺大姨已到年龄了结婚出嫁，俺姥娘除了日常的活外，主要靠养蚱蚕来挣钱养家，俺母亲帮着做家里的杂活，过了几年后还帮着嫂子带自己的侄子。这兄弟姐妹的少年时期是在艰苦环境中度过的。俺姥娘对孩子教育很严格的，好好的学着干活，不然连煎饼也不会做的话吃啥？据说俺母亲嘴巴很犟的主意多，那不会吃馍馍吗？说笑话，这一句话是说着了的，她是吃馍馍的命啊！
自从来了鬼子后抗战开始了。俺母亲在村里党组织的感召下参加了抗日活动，并发展成为了共产党员。她记得第一次到外村大官庄去参加宣传演讲时，大姑娘腼腆不自然，在妇女组长的鼓励下，终于勇敢的大声宣讲起来，完成了任务。经历了头一回，以后在工作中演讲或发言那是熟门熟路的了。我父母亲是经组织上介绍认识后结合成家的。在当时艰苦的抗战环境下，当县委书记的俺父亲刘夏峰是家破人亡了，单身还带着孩子，这可如何进行工作？鲁中区党委副书记高克亭说，这样吧，孩子大的培养参加工作，再给你找个成分好的女党员介绍认识成个家。对这事组织上是认真的，还专门派县委的通讯员小武骑着自行车300多里路到莱芜老家八里沟去外调核实婚姻情况（这是武叔叔在90年代亲口说的）。当时县委机关驻地就在岳庄，女党员中的俺母亲就和俺父亲认识了。据俺姥娘说，当时俺母亲有顾虑，但俺姥娘看了后表态同意说：“虽说年龄大了点，但人看着怪好的，各人是各人的命啊......”。后来成家了，几十年的革命伴侣恩爱夫妻。就说在俺父亲晚年因病住院时，俺娘不放心,24小时的在医院陪着整整的7年。她有类风湿关节炎手指变形，还有高血压曾到270了，护士长都看到怕了叫快回家，但她不放心呀。过春节时市委领导到华东医院探望老干部，看到这样的老夫妻情都楞了。这80岁的人睡躺椅睡的背都驼了，这样的夫妻感情也是少的。在送我父亲的骨灰回老家时，80多岁的老太坐火车上下车，那列车员都看傻了。
俺母亲生了我们5个孩子，姐姐是生在山东的，其余的都是生在南方的，是在浙江临安及上海的六院及克美及公用事业职工医院。1946年俺母亲生我姐姐时是在蒙阴的叫保德店子的地方，平时住在百姓家里，那边有个部队医院，生孩子时就到那医院生的，那边有个教堂，那医院可能以前是教会办的和那教堂有关系的，接产的是个修女，俺母亲生第一胎是比较难产的，好长时间生不下来，据俺母亲说，那修女光在那里祷告：主啊。主啊，你饶恕她吧。主啊，你饶恕这可怜的人吧。主啊......（原来基督教认为人是有原罪的，因为是罪人所以祈祷要请主来恕罪。挺有意思的。）最后是动用产钳才把孩子拉下来的，这医院的医术当时还是挺高的。 记得我们小时候吃晚饭时，俺母亲规定，一定要等你们爸爸回来后才能晚饭，我们经常要等到8点多钟才等到开会后到家的父亲，桌子上好菜都是放在俺父亲面前先剪，然后是我们孩子剪，剩下的最后才是俺母亲吃的。记得在3年自然灾害时期，一次到西郊公园组织活动能带孩子去的，中午吃饭时集体发的一盘盖浇饭，俺母亲都让给我和妹妹吃，她自己就吃随身带的几块饼干，说是吃饱了，这大人能吃饱吗？连我这8岁的孩子都看的过意不去了，至今记忆犹新。母亲对我们平时管教很严，歪道的事没门，曾在文革时期告诫我姐说，我不管你们红卫兵的自行车哪来的，但不许骑回家里来。
随着时光的流逝，母亲年老病弱了，93岁时曾脑梗过，那天突然不太会说话了，把我妹妹吓哭了，她倒安慰说你们不要害怕......。在我们的记忆中，她一向胆子大，敢于担当，从不怕死。有一天说了句：“都说是长寿人有福，其实活的久的痛苦也多。”细想下来这话也不无道理。后来母亲是患了吸入性肺炎，这才是致命的重病，年纪大的人功能差了，吃的东西会流入到肺管里去，感染产生肺炎，发高烧住院，抗菌素用到美平挡了。烧退了，停药一周后又发烧，这是自身没有抵抗力了，这时我们才感到大事不妙了。医生后来改用青霉素等药来试效果，结果影响了肾功能，没小便人肿的像鼓似得不省人事了，中秋那天起做了肾透析，好点了，又拖了一个月。
如此的病痛折腾，母亲一声不吭，她一直是个坚强的人。我们兄弟姐妹轮流陪护，特别是夜间，护工阿姨也要睡觉的，吊针情况由我们关注了。在病房值班时，我望着母亲，这给了我生命的母亲，坚强的她，年轻时是那么飒爽，而今年老弱病在床，这就是人生的过程吧。
人还是看命的。我母亲曾多次遇险。
（1）在1947年时，国民党大举进攻山东解放区，占领了沂蒙山区，我地方上除了留一线人员坚持外，二线人员往黄河北转移，俺母亲抱着俺姐随队转移，时天降大雨，碰巧遇到俺爸的侄子刘超，他摘下自己用的雨布来给了俺母亲来遮雨，途中又遇到国民党的飞机扫射，（可能是看见有队伍在行军了），飞机飞得树梢高，螺旋桨象电风扇叶子唿噜唿噜唿噜的声响，飞过去一阵机枪，回过来又是一阵机枪，那大拇指头粗的子弹打在土里叽叽的声音，就象是老鼠叫似的。俺母亲连忙叫挑着担子的民夫快趴下别乱跑，飞机压着扫射了半小时，就是不走。俺母亲心想是否刚才孩子戴着的小红帽被飞机驾驶员看着过了，正在找目标呢？想到此连忙把压在身下的小红帽拿出来，用力一下子撇出去好远，那飞机又转过来一阵机枪弹打在了小红帽周围后，飞机飞走了。有颗子弹叽的声钻在大腿根附近，用手一摸还好没负伤。
（2）来到了黄河渡口，船少人多，俺母亲抱着孩子站在齐腰深的黄河水中，一时间挤不上去，这时有人叫道：男的先上，其余的等下一船上。这时巧遇了俺父亲的一个姓亓的同学，他说，嫂子你别动，我先上。他上去后先接过孩子，又伸手把俺母亲拉了上船，等船到了对岸，船还没返回，国民党的追兵就赶到了，把余下的人都掳去了。就差这一船，并且还巧遇到了这位亓叔叔，不然不堪设想，也许就没命了。
（3）自1949年南下浙江后在临安工作，有一次，我母亲因感冒去医院看病，本是小病，被一个医生打了一针，人一下子死过去没气了，人摸上去都凉了。俺父亲闻讯大怒，叫警卫员去把那医生扣了起来，查看是不是遇到国民党特务了。后来医院院长亲自来抢救，硬撬开僵硬的下巴灌进了些热水，再积极的抢救措施，总算把人救活了，再查看那医生打的针药瓶子，也搞不清楚是打的啥针，最后来把这医生交给了医院有关部门审查处理。
人的生命是无数的巧合而构成的，如果母亲渡不过这些劫难，当然更不会有今天的我了。真的有冥冥之中的天命呼！
在母亲病重的最后一晚，轮到我值班，她浑身出大汗好几天了，衣服湿透都换了好几件，脑子还是清楚的，看我站在床边，叫我躺（qie）下吧。看她的护理仪器显示，氧饱和经常不足，血压也不太高，肚子也涨涨的，好像不消化大便多似的，她吃饭是吊进去的。15日早上，当我交班时看她还可以。到了午后，接到俺哥的来电说，母亲不行了，去世了，吊进去的食物吐出来好多，是肺呼吸衰竭走的。生命就是个过程，是有终点的，做子女的尽力尽孝了，也就无憾了。俺母亲也算是高寿了，但总希望她老人家能活的再久些。当我最后挥手送别她时，我叫道：老娘一路走好啊！不禁泪如雨下。我兄弟姐妹及老干部处的徐处长都掉泪了，人就是有感情的。
我母亲也是个有福的人了，在抗日烽火中走出来看到了胜利日，看到了人民共和国的建立的那一天，又参加了国家的建设，她的一生也是辉煌的了。望她老人家在天堂微笑。祝福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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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老姐的出生地73年后的故地重游。2019.9.20 我们兄弟姐妹来到蒙阴的天主教堂，都快拆没有了。又去看了保德和店子，这是紧连着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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