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茂玉回忆录三十五、怀念母亲

阳谷阿城w 发表于2017-10-29 20:34:38

二零零九年二月初九,母亲张秀英永远离开了我们,享年七十九岁。从此,世上少了爱我们疼我们的娘亲。

三年里,母亲生前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我们的梦中,还是病前的模样,乐呵呵地跟我们说话,或者走进走出,手里在忙着做活。不同的梦境会常常出现,醒来却泪湿枕巾。我们常常怨恨上天无情,为什么这么吝啬我们母子相见的时间,为什么不让我们把梦做得很长很长。娘亲,我们多想这不是梦境啊!

母亲名叫张秀英,生于一九三一年五月。她一生勤劳、俭朴、孝敬老人、疼爱子女。小时候,因为家境贫穷,便随外公外婆去沾化盐窝逃荒,以后又去省城济南,经历了世态炎凉。一九四九年婚后,又因为农村医疗条件差和“五风”的危害,先后失去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母亲常常以泪洗面,彻夜难眠。对孩子痛彻心扉的思念,让母亲倍受煎熬。直到一九五八年冬随父亲进了城,生活才开始有了好转。“文革”后期,省错误地搞“批杨揭袁”,父亲被造反派绑架到济南珍珠泉扣压八天。母亲放下工作冒险到济南托人救援,为父亲壮胆稳心。一九七八年,聊城又错误地搞了“批牟整风”,母亲怕父亲在批斗会上挨打,常常在会场外听动静;怕父亲受委屈想不开,常常跟着父亲身后劝解。母亲说:“不叫咱当官,咱当一般干部,不叫咱当干部,咱回家种地。你还去教书,我还是种地纺棉。咱也能过得挺好!你可不能跟孙耀林书记样,跳井自杀做傻事!”一九八四年,父亲平反了。我们兄妹慢慢长大了。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子孙满堂,该安享晚年了,可怜的母亲却积劳成疾,于二○○一年初病重不起,辗转床榻十年,任凭子女再有孝心,也无法感动上苍,挽留住她老人家离去的脚步,她静静地睡了过去,走完了她平凡的一生。

年轻时的母亲心灵手巧。纺线、织布、做衣服,样样都是能手;母亲能用不同颜色的线织出不同格式的花布。“媳妇娶进家,发给三斤花”。母亲就靠这三斤棉花做本钱,纺线织布供父亲上学的穿用。夏夜里,父亲在如豆的灯光下勤读,母亲在月光下纺织。婶婶、大娘问:“茂玉越上学将来本事越大,你不怕他跟你离婚?”母亲说:“现在供他穿用是我的心;将来当不当陈士美是他的心。”至今,年迈的父亲还时常跟我们提起这温馨的场景。

母亲是个很要强的人。无论做什么工作,事事都要干到前面,年年都是模范。她在被服厂是一等能手;她在广播厂做的有线喇叭质量好,声音响;她编织牛筋腰带卖头等高价;她在客车厂做坐垫当师傅,她做的沙发床人人夸好!那时候,父母二人工资都很低,我家六口人,平时很少能吃到肉。吃饭的时候,闻到院子里有谁家炖肉的香味,她从不让我们串门子;家里来了客人,也从不让我们靠饭桌。我们穿的衣服,虽然很低档,但永远是洗得干干净净,缝补的服服贴贴。在“批牟整风”期间,父亲遭到错误批判,母亲依然挺直了腰板做人。母亲说:“我信任俺孩子他爸。他一不贪污,二不多占,没安插过一个亲人。在东阿工作五年,没和家人一起过一回春节,都是到化肥厂和工人在一起。他对得起老百姓,他问心无愧!”她那种骨子里不服输的精神,让我们一生敬重。

母亲一生勤劳俭朴。我父亲的衣服和鞋,我们小时候穿的衣服和鞋,都是母亲亲手做的。买不起毛线,她就从舅舅家要了羊毛,自己纺线、染色,一针一针给我们织成毛衣。门前开辟的小菜园,母亲浇水、施肥、拔草、治虫。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她种的各色蔬菜总是比别人家的长势旺盛。有一年光吊瓜和丝瓜就收了一百多斤。母亲挑选饲养小鸡很在行,年年几乎全部成活,而且想有几只小公鸡、几只小母鸡也基本不会差,这几乎成为家属院的神话。因为她喂得好,差不多每天都能收六、七个鸡蛋。但是,我奶奶年纪大,需要吃;爸爸工作累,需要吃;我们年龄小,又长骨头又长肉,也要吃;还需要储备几个招待亲友。至于她,只有喂鸡的任务,却不享受吃鸡蛋的福份。母亲做饭也是一流的,各种面食炒菜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粉条炸了,用熬好的糖汁和花生能做成香甜的点心。西瓜和馒头做甜酱,再用肉沫葱花一炒,绝对吃不够。母亲淹制的各种咸菜,如辣荠菜、雪里蕻、萝卜樱、韭菜花、酱豆鼔,周天晚上带回学校,一顿饭的功夫就会被同学抢吃光,倒害得我们没好咸菜吃。至今我们谈论起母亲,都为有这样能干的母亲自豪。

母亲对老人十分孝敬,搬了几次家,都把朝阳的房间给奶奶住。奶奶老了,好东西一次吃不多,母亲就特意留出来,下顿再吃。在东阿的时候,奶奶患了三叉神经疼,这种病又疼又难医,需要针灸治疗。父亲抽不出时间,母亲就用自行车推着奶奶去医院,每天如此,风雨无阻。也许是母亲的孝心感动了上天,奶奶的病竟然好了。两个儿子参军走时,母亲再三嘱咐:“过年时一定想着给奶奶寄钱,奶奶拉扯孙子不容易,要孝敬奶奶。”母亲以自己的品行给我们树立了榜样,给我们带出了好的家风。

母亲是个慈爱的人,每次吃好东西,母亲都是最后一个,鸡头鸡爪,鱼头鱼尾都是母亲的专利,小时候不懂事,认为母亲就是好吃这些东西,大了才明白:母亲这是疼爱我们,自己舍不得吃。母亲不重男轻女,添了个孙女,老人一再说:“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闺女、儿子要一样疼。”孙女难产,儿媳做了手术,出院时不让找汽车,怕颠簸,说大人孩子不安全。坚持找一辆地排车,说人拉着慢,走的稳,孩子大人不受罪。可见母亲为了孩子想得十分细致、周到。多么慈祥的母亲的啊!

母亲疼爱孩子,但从不娇宠。因为失去过四个儿女,所以母亲对于我们兄妹格外疼惜。这种爱延伸到对待周围所有的小孩。我们家收入低,布票少,买不起蚊帐。夏天,在院子里铺上苫子让儿子睡,凳上饭桌、杌子让女儿睡,她坐在我们中间,扇了这边扇那边,我们又凉爽又不挨咬。不论哪个孩子,每一次的生病,都足以让母亲胆战心惊,任何可能产生的危险都千般的叮咛,万分的防范,生怕出一丁点的意外。因为家的附近有东昌湖,母亲怕我们天热下水,每天上学前母亲总会在儿子们的腿上用墨划上记号。为儿子们调皮上房爬树,多次高举了笤帚疙瘩吓唬却舍不得真的落下。虽然疼爱,但母亲却从不娇惯,我们过份的要求即使哭闹她也不让步。答应孩子的事情一定尽量做到,孩子犯了错误,一定要有惩罚不能姑息。如何管教我们,老人有分工:奶奶是“呵护”;母亲是“吓唬”;父亲是“震慑”!常听母亲有这样的话:“你作吧,等你爸回来,叫他好好处罚你!”父亲在我们脑海里是“神圣”,是“威严”,是不可招惹的“法官!”可是, 我们一生也没见母亲告过状,好像父亲只是母亲用来管教我们的“威慑武器!”还记得家里曾经养过一只很好斗的大公鸡,长得漂亮,叫得又好听,全家人都很喜欢。可是有一天忘记关笼门,它跑出来把邻居孩子啄哭了,当时母亲一边跑出来哄孩子,一边连连答应孩子的要求:“一定杀了鸡给俺倩倩吃肉、给倩倩解恨。”过后,虽然母亲很舍不得杀鸡,但是已经答应孩子啦,大人不能向孩子说谎话,依然狠狠心把鸡杀掉了,给孩子送去一碗肉。等我们长大了,自己做了父母,才明白这处处严厉,也处处是爱。

母亲与人友善,乐于助人。母亲饭做的好吃,邻居们会经常来家讨教绝招,所以我们家做了什么好吃的,母亲会送前邻后舍尝尝。母亲针线活很好,又有缝纫机,所以不管是爸爸的同事,还是邻居的孩子,都喜欢找母亲来做衣服,母亲是又搭功夫又搭线,保证让人满意;母亲很会管理家务:从一月份开始,每月存五元,或者十元,零存整取,年终领出来过春节。每月存五元或者十元,活期,预备想不到的急用。剩下的钱,先把粮、油、盐、煤买了,这是生活必需品。再有钱才是买菜、零花。所以,到了月底、或者年底,谁家过不去了,也都愿意找母亲借个三元五块的接济,母亲宁愿自己紧一紧,或者再转借,也不让人家白张一回嘴。她总说,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来舍这个脸面借呀,自己省一省就过去了。还记得邻居孩子在冰上玩耍掉进冰窟窿,怕大人打,冻得颤抖着不敢回家。母亲顾不得泥水,把他裹进被窝暖着,又细心地在炉子上烘烤干了他的棉衣才送他回家。耳濡目染,这也养成了我们小辈们乐于助人的好习惯。

魏茂玉回忆录──我的母亲我的家(4)

1999年夏魏茂玉全家福前排左起:外孙董巍、长子媳刘文芬、爱人张秀英、本人魏茂玉、长子魏承岱、孙儿魏墨林。后排左起:孙女魏墨青、女儿魏侠、次子媳刘春梅、次子魏承军、女婿董天忠

母亲,您的碑文上铭刻着:寿终德望在;身去音容存。

母亲,三年的时光,流不尽儿女对你的思念。

一片痴心,两地相望,提笔两三字,泪已五六行。

母亲啊,您在那边过得可好?给您送的钱,买的东西可收到?在那边,您和亲人们可经常相聚?

母亲,我们写一篇祭文,诉说对您的思念,想让您常来我们的梦乡。

母亲啊,佛说多少年一个轮回,我们相信。如果有来生,我们愿意还做母子,再享受您温暖慈祥的母爱。

                      长子:魏承岱

                      次子:魏承军

                      女儿:魏  侠

                             二○一二年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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