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黄伯韬兵团的破灭
1948年11月初，我去淮海野战医院看望负伤住院的战友徐光兴同志，经他介绍，我认识了三野一位营长马志远。马营长是在歼灭黄伯韬兵团的战斗中负伤住院的，他向我讲述了黄伯韬兵团破灭的经过。
黄伯韬兵团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号称11万人马，全是现代化美式装备，平时培训有素。蒋介石调遣他到中原战场来，并委任为把守长江，阻止解放军过江的主力军，是作为中坚力量准备与共军决战的。
黄伯韬兵团来到中原战场，选在徐州西南碾庄圩一带安营扎寨。为了能攻善守，他们把兵团司令部选驻在一个大地主庄园的水寨里。这个水寨有地主家族和为其服务效劳的佃户共200多户人家。水寨周围有护寨河，河宽30余米，水深有20余米。水寨四面各有石墙筑成的坚固的寨门楼和铁栏杆的大铁门，门楼上有炮台和枪眼密布的防御工事。水寨的四角和周围都有碉堡、炮楼等防御设施。
黄伯韬在这个水寨设防的基础上，又扩建补充了防御工事。他把附近村庄的树木都砍伐一空，在水寨周围筑起了稠密的鹿砦墙，架起了一人多高的铁蒺藜网。再后面就是交通沟和战壕，地堡、暗堡和掩体等工事遍布水寨各地。在水寨中心区，还挖了四通八达的地下道，准备最后与我军进行地道战。
他的11万人马，除用一万多人镇守水寨兵团司令部外，其余全部分布在东、西、南、北四个外围据点上。每个据点距水寨约十华里左右，各有两万多人把守，都在各驻村大修防御工事。也是碉堡、炮楼、鹿砦墙、铁蒺藜网等各种防御工事应有尽有，以便能攻能守，既能保卫水寨安全，各据点间又能互相策应，互相支持，共同作战。
黄伯韬视察了各据点修建停当的防御设施之后，非常得意，他说：“我黄伯韬是蒋委员长重点装备重点培养的天下铁军，再有这样设防严密、固若金汤的战备设施，他共军再厉害，我保险他三个月攻不破，进不来，我还要叫他付出重大伤亡代价。”
我三野部队开到此地之后，陈（毅）老总听了各处对黄伯韬兵团的情报汇报后，冷笑了笑说：“黄伯韬吹大牛不用纳税，他愿怎么吹就怎么吹呗。我倒要看一看这个天下铁军是个啥子样儿！……还要三个月攻不破，我看三个星期也不用，我就要把这个‘钉子’拔掉！”他随即部署各部队立即准备战斗。
为了不要轻敌，各部队根据上级部署与分工又仔细调查了敌情，侦察了地形，展开军事民主，积极进行战前准备工作。渡护寨河准备了分段连接的浮桥，每段三公尺长，两公尺宽，两头有挂钩，既携带轻便，在河中又能连接成桥，两头固定在两岸，即可通过河去；对破除鹿砦墙准备了燃烧弹；对砍除铁蒺藜网准备了大砍刀；对爆破寨门楼、大铁门、炮楼、碉堡、地堡、暗堡等坚固工事，都准备了足够的炸药包，并各有分工，作了周密的战时使用训练。
战斗指挥员们用沙盘模型集体研究了战略战术，制订了作战计划。主要采取“围寨打援，分散与孤立敌人，各个包围，各个击破”的战法，达到最后攻取水寨，全歼敌人的目的。为了万无一失，各部队各兵种在准备工作中还做了配合作战的演习。
半个月的准备工作过去了。
一个黄昏后的夜晚，攻击黄伯韬兵团的战斗打响了。我军先以重兵围攻水寨和其东西两个据点，留下南北两个据点准备让他去救援。战斗开始先以各种炮火猛轰水寨和东西两个据点，各种颜色的弹光火网笼罩在水寨上空，炮弹就像冰雹似的铺天盖地风啸雷鸣般落在水寨内。眼看着水寨周围的鹿砦墙变成火墙，寨内各处都燃起冲天战火，映照得天地通明，如同白昼。水寨四周的炮楼、碉堡、寨门楼，一个一个都被摧垮了，撕烂了。
黄伯韬感到情况十分危急，便在指挥电台上赶紧急呼外围据点火速救援。水寨东西两个据点都叫苦说：“我们也被共军重兵包围，现在激战中不能抽身驰援。”黄伯韬一听便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他声嘶力竭地下命令说：“不管你们怎么样，拼命突围也要给我救援！”两个据点都说：“现在我们都被打得丢盔卸甲，自顾不暇，自身难保，怎能突围救援？”他万般无奈，又催南北两个据点驰援，这两个据点回应：“驰援水寨，正在急进中。”他松了口气，认为有点指望了，谁料到这两个据点的援兵在半途中都闯入了我军“口袋战术”的埋伏。我军扎死“口袋”两头，关门打狗，四面围攻，一齐开火，一阵激烈的枪击炮轰，把敌人打了个意料之外，措手不及。在平地战场上，藏又无处藏，躲又无处躲，像热锅里的蚂蚁，东逃西窜，也钻不出“口袋”去，摆脱不了死亡的命运，转眼间被打得尸体遍野成片，伤员满地滚爬，鬼哭狼嚎。不死不伤者只有缴枪投降，才是活路一条。所以我军南北两支打援部队，没有费多大力气，在一夜之间，未到天明就结束了战斗，又分头去支持东西两个围攻据点。
因为敌人的工事防守严密，守易难攻，经一夜激烈的战斗，东西两个围攻据点都没有攻破。为了避免大的伤亡，我军没有采取强攻和硬攻的战法，只用炮火先摧毁敌人的炮楼、碉堡、鹿岩墙、铁蒺藜网和地堡、暗堡、枪眼墙壁等火力网点，为最后总攻打开封锁线，扫清道路，创造一举成功的条件。但是，一夜战斗打下来，还有未发现的隐蔽的火力网点没有扫除，也有坚固工事没有彻底摧垮，只待第二日白天再仔细观察搜索，继续彻底清除。
第二天夜晚，我军对东西两个围攻据点同时发起总攻，先把白天发现的隐蔽火力网点和未彻底摧毁的工事都笼罩在炮弹的轰击中，在猛烈炮火压下敌人火力的同时，各据点准备的三百名突击队来了个“猛虎掏心”，用冲锋枪、手榴弹加刺刀猛冲猛打杀了进去，直插敌人的指挥部。敌人立即变成了没头的苍蝇，东碰西闯，乱成一团，除留下遍地尸体伤员外，都逃散在村内隐蔽起来。我军边搜索边打，一直搜索打到天明，才把残敌全部肃清，彻底消灭。
第三天晚上，我军便集中兵力火力最后总攻水寨，所有千余门大小炮一齐轰击，炮弹像倾盆大雨向水寨倾泻而去，水寨又埋没在熊熊炮火之中，敌人丧失了所有抬头还击的能力。就在这时，水寨四面护寨河的连接浮桥搭起来了，我攻击部队从四面浮桥上长驱直入到寨内，与顽抗的敌人展开了肉搏战。
黄伯韬呼救无援，万般无奈，便亲自到第一线去督战，指挥残兵败将拼命反扑，企图夺回阵地，负隅顽抗。我军短兵相接，机关枪、冲锋枪、手榴弹，一通把敌人杀得狼狈逃窜，都钻进地下道去了。我军不用人攻用水攻，从护寨河挖沟掘堤，引水灌入地下道。不到两个小时，四通八达的地下道便灌满了水，淹得像落汤鸡一样的敌人都从地下水道爬出来，双手举枪，跪地求饶。
在挣扎指挥战斗中，黄伯韬被我军打断了左腿。他见大势已去，死到临头，不甘心当俘虏，便拖着一条被打断的腿，爬到了护寨河边，投水自尽。
至此，所谓天下铁军，号称设防严密，固若金汤，保险共军三个月攻不破进不来的黄伯韬兵团，就这样只用了两天三夜，还不到三天，就全军覆没，宣告破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