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底，我从前线支前回到莒南县民政科后，不久便报名南下。四十多年来，南下这段战斗历程，时时浮现在眼前。
从滨海到渤海
1948年2月初，我到滨海地委报到，开始了南下第一阶段的行军，到渤海华东建大。从莒南出发，经五莲、诸城过胶济路，到昌邑向西北进入渤海平原，到无棣北在车镇住下。这一段行军生活是较为艰苦的。当时胶济路沿线的一些城镇（如潍县一带），仍为敌人所占据。所以，我们的行军路线不能直线前进，要绕过敌人的据点。记得我们路过寿光侯镇的前几天，敌人还到过此地。当时由于战争的消耗，粮食供应很困难，每人每天仅供应粗粮十四两（按十六两秤计），即0.875市斤，折合成小米、高梁米就更少了。我们每天要走七、八十里路，这点粮食是吃不饱的。在途中能遇上逢集，买到点豆腐，既可当菜又能填饱肚子，那就算是会餐改善生活了。在饮用水问题上也是一大困难，有很长一段路是经渤海区的盐碱地带，这里没有树木，没有村庄，一片白茫茫望不到边。这里的水又咸又浊，我们饮用和做饭都是靠它了。在这样艰苦的情况下，同志们没有一个叫苦。相反，仍然是斗志昂扬，豪情满怀。有时大家不约而同地唱起“困难是巨火，把我们锻炼。我们是坚钢，越炼越坚强。艰苦是我们的，胜利也是我们的，谁能坚持这革命斗争的锻炼，谁就能得到胜利的明天。"这首抗日战争时期艰苦岁月的歌曲，一直鼓舞着我们前进。
我们到达渤海后，在华东建设大学整训学习，主要学习毛主席1947年12月25日在中央于陕北杨家沟召开的一次会议上所作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的报告。
大家学习情绪高涨，结合实际，认真开展讨论，从而更加坚定了南下夺取全国胜利的信心和决心。这时，生活上比行军时好多了，吃的主粮是玉米、黄豆，但要靠自己动手，自搬、自运、自推磨，磨成玉米面和黄豆面蒸窝窝头吃，大家都能吃饱了。但是推磨这活过去大家都很少干过，很不习惯，有的同志推一会就头晕眼花。可大家还是坚持干，并且一面推磨一面讨论对“中国人民革命战争现在已经达到一个转折点”的认识。
由“建大”到“随校”
在“建大”学习两个月后，除少部分男同志和全部女同志仍留下外，绝大部分同志编入华东野战军随营学校，开始了南下的第二阶段。 1948年4月13日从无棣出发，经阳信，14日晚到达惠民。原计划在惠民坐汽车出发的，但因准备攻打潍县前线运输任务繁忙，无法按原计划执行。上级要求我们用两天时间步行240多里路，到达平原。为了赶时间，我们便来个急行军，15日从惠民出发，经商河、临邑于17日准时到达了平原。 4月19日下午4时许，我们高高兴兴地乘上汽车，途经高唐、博平于当晚11时多到达聊城。休息了一天，21日又开始了行军，26日到达濮阳一带驻下整训学习。经过调整编队，上交了棉衣，每人发了两套单军衣，开始了新的学习和生活。我们这批南下干部原计划是先过长江到敌后开展工作，为解放江南作准备。因此，学习内容主要是有关新区政策及土地改革、工商业的政策等文件。同时，加强军事方面的训练，如夜间活动联络，过独木桥，夜间紧急集合等活动。在学习后期，兼“随校”校长的陈毅同志亲自给我们作了一次报告，讲话内容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形势，第二部分是有关新区的情况及政策，第三部分是对我们的希望及意见。我记得讲话的大意是讲解放战争的形势发展很快，对我们很有利，毛主席估计再有三年左右时间即可夺取全国的胜利。随着形势的发展，新解放区急需要大批干部，希望我们好好学习，认真领会和掌握中央有关政策，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不要计较个人利益，要服从大局。到新区要密切联系群众，好好工作等等。并说由于形势发展的需要，中央决定我们这批干部不过长江了，要过黄河到中原去。报告直至凌晨一时多才结束。陈毅同志的报告对大家鼓舞很大，在四个多小时的报告中，没有一个人打瞌睡，并不时引起大家的掌声和笑声。我们回到住地时已将近天亮了，但大家并不觉疲劳，个个情绪高涨。至今每当回忆起来，陈毅同志的宏亮声音好似又在耳边回响，不禁精神为之一振。
过太行二渡黄河
我们在濮阳一带学习了一个多月，经过几次调整，最后编成7个大队，共约7000人。我在5大队3中队。 1948年6月12日又开始进入南下的第三段路程。从濮阳出发先北上经河北的清丰、南乐、大名、魏县、磁县、成安、邯郸，由武安进入太行山，经涉县过东阳关进入山西省，南经黎城、潞城、长治、高平、晋城到河南省的沁阳、孟县，在孟津、洛阳之间的黄河渡口再次过黄河经洛阳、伊川、临汝到达宝丰、郏县一带的中原局驻地。
这段行军路程较远，跨越四个省。在行军途中，大家都认真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并订出对群众纪律的有关具体规定，如在沿途要做到三不走，即住房没打扫干净不走，房东的水缸没挑满水不走，没向房东道歉不走。一路上大家都不顾行军的疲劳，认真做到每次行军前，以中队为单位的纪律检查小组到每户房东进行检查后才离开驻村。记得在太行山时，吃水很困难，洗脸水、洗锅洗碗水用后都不倒掉，要留着下次再用。这里的吃水要到离村几里路外的山沟里的井里挑，要爬几道山岗。水井深得看不见下面的水，打水用的井绳两大盘，有几丈长，挑一担水要两三个人，在爬山岗时，一人挑着一人扶着，一人在后面推着才能爬上山岗。就是这样，大家也一样把水缸挑满。沿途群众称赞说这是当年的老八路南下，全国解放的日子不远了。当我们从山西晋城南下出太行山到达河南省的沁阳县时，敌情有些紧张，胡宗南从西面向洛阳进犯，我们要夜间急行军赶渡黄河。经过几天的急行军，赶到孟县时，胡宗南已缩回去了，同志们风趣地说：“胡宗南被我们吓跑了”。为了防空，我们于7月26日凌晨两点多钟赶到孟津与洛阳之间的黄河渡口，以中队为单位乘船，过了黄河后整理好队伍，太阳已经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冉冉升起，灿烂的光辉洒满了刚刚睡醒的大地，预示着我们胜利的明天到了。
集结中原分赴各地
我们到达中原，便进行休整学习，主要是了解熟悉新区的情况和有关新区政策，组织发动群众及开展武装斗争等问题。领导强调进一步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服从组织分配等。 8月12日上午，刘伯承、陈毅同志在一个大梨树林中给我们做了报告。刘伯承同志首先对我们来到中原表示欢迎，着重介绍了中原的情况，并强调要加强中原的武装斗争。刘司令讲了一个多小时，接着陈毅同志讲话：大意主要是有关发动群众的政策，并勉励大家要与先来的同志及当地干部搞好团结，虚心向他们学习，搞好工作等。陈毅同志刚开始讲话，发电机（手摇式的）就坏了，他便不用扩音器，放开嗓子对七千多人讲话。时值盛夏，天气炎热，他一气讲了两个多小时，虽满身大汗，但他那宏亮的声音始终如一。陈毅同志那种大将风度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至今难以忘怀。
在我们进入梨树林中会场听报告时，当地群众提心吊胆，怕他们那累累满枝的梨子会被我们吃光。在四个多小时的报告结束后，当我们离开会场时，群众立即跑进林中，见到树上的梨不但一个都没少，就是原来掉在地下的梨也没有动过，便感慨地称赞说：“共产党的纪律真正好，说到做到。要是国民党，不但梨子被吃光，恐怕连树枝也要折断满地。”我们以严明的纪律赢得了群众的信任。
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我们于1948年9月中旬分别到中原区的豫西、豫皖苏、桐柏、江汉、陕南等各地。我被分到豫西四地委工作，不久郑州解放，便到当时的郑县工作。1950年底又南下到祖国的南大门广东。
作者简介：王敬聚，莒南县十字路镇前良店村人，南下后曾在豫西四地委工作，后任广东省佛山市科委党委书记、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