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爸爸同我们永诀已经3年了。然而时光的流逝却抹不去我们对他老人家的深切思念。每逢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便会情不自禁地谈论起爸爸生前种种:他的经历,他的为人,他的工作和学习,他对我们的教育和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留给我们的印象是:坚定的信念,勤奋的工作,对子女严格的要求。
爸爸是一个老党员,对他一生的工作,党中央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但在我们与他相处的日子里,却很少听到他谈自己,偶尔提及,也是轻描淡写,从未夸耀过自己的功劳。关于他革命斗争生活的某些片断,我们多半是从他战友们的言谈和回忆录中得知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加敬重他。他保持了一个共产党人谦虚谨慎、毫不居功自傲的高尚情操,在他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光明磊落的共产主义者的形象。
爸爸出身于殷实之家,并不为生活所累。他之所以走上革命道路,是因为在青少年时代就目睹军阀统治的黑暗,封建社会的腐败.他向往光明,向往进步,在大革命风暴影响下,参加了读书会,接受了马克思主义。他如饥似渴地学习、钻研,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探讨救国救民的真理。
爸爸长期从事党的地下斗争,在白色恐怖的年代里,曾三次被反动派抓起并投入监狱,受到种种拷打和折磨。但是,铁窗生活不仅没有使他屈服,反而增强了他同反动统治者斗争到底的决心。我们常想,爸爸为什么在敌人的威逼利诱下做到“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大概就是信念的力量吧,
在漫长的革命征途中,马克思主义已成为爸爸政治生命的主宰,共产主义理想成为爸爸的精神支柱.因此,尽管在他生活道路上风风雨雨,坎坷不平,甚至受到不公正的批判,但他都能处之泰然。既看不到他愁眉苦脸,也听不到他唉声叹息。所能看到的是他一如既往勤勤恳恳地工作,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所听到的是他对党无限信赖,对群众的无比信任,相信历史会作出公正的结论。
(二)
爸爸的爱好是多方面的,但工作却是他最大的乐趣,他忘我地,专注地、不知疲倦地工作着。他认为,只有脚踏实地的工作,才能把理想变为现实,加快革命和建设的进程。
在艰苦的战争年代,爸爸担负中共山东省委,中共山东分局、山东部队和华东局的领导工作。为了集中精力工作,也为了安全,他把我们兄弟姐妹或留送老家或寄养在群众家中,直到解放前后,才陆续回到他的身边。我们上学都送到学校寄宿,除星期日和寒暑假能回家,平日难得和爸爸见上一面。即使偶而看见爸爸,也总是看见他在紧张地工作。爸爸下班回来,文件包总是装得满满的。吃过晚饭,稍事休息,就伏案批阅文件。然后,把一个铝制的圈(后来才知道叫“健脑器”)戴在头上,一直干到深夜。正是那个健脑器,伴随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十年动乱结束后,他已是年逾古稀的人了。经过种种折磨,身患多种疾病。但,灾难的结束,事业的复兴,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喜悦。他精神异常兴奋,重新焕发了青春,满怀热情地参加各种会议,孜孜不倦地学习中央指示,为所在单位的拨乱反正大声疾呼。妈妈考虑到他年事已高,身体欠佳,劝他少管事,注意休息。他虽是口头上应承,实际却依然如故。他心里想的是如何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
退居二线以后,他仍奋力拼搏,在参加一些必要的会议的同时,把大部分精力用于撰写革命回忆录上。他不习惯请人代劳,总是自己动笔,用那只战争中致留残而颤动不已的手,吃力地写着。有多少次,我们一觉醒来,已经是晨光熹微,屋里的灯光仍然亮着。即使住进医院,他也不肯放笔,只要病情稍有好转,就又写起来。经过几年的笔耕,他竟写出了20多万字的回忆文章。这对一个年近八旬,疾病缠身的老人来说,是多么不容易啊l直到最后一次住迸医院,仍念念不忘撰写计划。他渴望康复后,着手写自传,为党史部门再提供些材料,为发扬党的优良传统继续尽绵薄之力。可惜,这次他再也没有走出医院,也未能实现自己的心愿。
(三)
爸爸的另一乐趣是学习。他对古人所说的口学而不厌,诲人不倦”颇为推崇,并以之自励,身体力行。爸爸常说,只有不断地学习,才能充实自己,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提高领导工作的水平。
爸爸年轻做地下工作时,就非常重视学习,曾千方百计搜集购买了大量进步书刊进行阅读。听老人说,为了避免敌人搜查,那些书刊统统塞进作废的烟囱里,几乎塞了整整一烟囱。
爸爸一生节俭,年复一年地穿着那身过了时的旧衣服,对子女们也要求“以勤俭为本”。他认为,物质生活可以清贫,但精神生活则应富有,所以买起书来显得格外大方。逛新、旧书店成了他的癖好,一旦发现好书,总是恋恋不舍,甚至花几十元钱买回家来。带的钱不够时,就借钱买或托人代买。
爸爸不仅喜欢书,而且兴趣广泛,除了马、恩、列、斯和毛泽东的著作外,对历史、地理、文学、科普读物甚至碑帖,均有浓厚的兴趣,每有所得,就记在本子上。正是这种“锲而不舍”的学习精神,使他获得了广博的学识。
爸爸很关心我们的学习,每次见我们,总要询问学习情况,并针对存在的问题,给以指导。“文革”期间,我们受到不同程度的株连,有的因被剥夺工作权利而流露不满。为此,他多次在信中嘱咐我们.要多看书学习,精通业务,切不可自暴自弃,虚度光阴。在那天天鼓吹“读书无用”的荒唐岁月里,读着爸爸这些语重心长的来信,感到特别亲切,深受鼓舞和鞭策。 “文革”中学校停课后,我们之中年龄较小者,仅读到初中,就参加了“上山下乡”大军,接受“再教育”。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爸爸支持我们努力自学,协助我们解决书籍和资料,使我们陆续考入高等学校,还有的出国深造,攻读完或正在攻读博士生学位。每当我们想到这些,就回忆起爸爸的支持和启迪,真是心潮激荡,思绪万千。
爸爸不仅对我们的学习关心,对家乡的办学也十分热情。“文革”后期,他在经济并不宽裕的情况下,为家乡的中小学购买了许多科技书和工具书,以鼓励家乡人民办好教育。
(四)
爸爸特别注意对子女的思想教育,不仅方向正确,而且力法对头,使我们乐于接受。他不是以家长的身份和地位板起面孔训诫,而是以民主,平等的态度启发我们表白自己的看法。意见分歧时,他也不是长篇大论的说教,而是循循善诱,以理服人。因此,我们在他面前,可以无拘无束地谈论自己的见解。他的一些教诲,言简意赅,至今仍铭记在心。记得在50年代一个中秋节的夜晚,在明月之下他间我们, “人最宝贵的是什么?”我们年幼无知,乱答一气。他耐心地告诉我们:最宝贵的是思想。接着,又深入浅出地对我们解释了思想对行为的规范作用。这些话我们虽不能全部理解,但却深深印在脑海里。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加深,终于领会到了他的“微言大义”。
爸爸认为,世界观对思想和行动具有根本的指导意义,想树立科学的世界观,就要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他多次提醒我们,要阅,读一些马列和毛主席的著作。在我们上初中时,他就指定我们阅读《矛盾论》、《实践论》,背诵马克思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经典论述。当我们埋怨读不懂时,他就耐心地讲解,并结合几十年来体会说明那些是马克思主义的精髓,只要反复揣摩,将终生受益.我们听从了爸爸的忠告,通过工作实践,逐渐悟出了一些真谛,成了我们成长过程中不可缺少的精神。想到这些,我们就十分敬佩他老人家的远见卓识。
爸爸和我们永诀了,但他崇高的风范和对我们的谆谆教导将在我们心里永存。现在,我们都已人到中年,正是为振兴中华大业效力之时,我们愿象爸爸那样,把有限的知识和才能,奉献给养育我们的祖国和人民。
(勤瑞 明莉 晓新 晓波 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