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财富源源来(文/沂笔)

含山 发表于2017-11-23 10:21:37

在众多的革命老前辈、老首长面前,我们是没有资格写文章回忆黎玉同志的,但从征集党史资料开始,就曾多次拜访过黎老,请求他撰写修改了一些书稿,记录了他对某些重大问题的远见卓识。每当想起与黎老相会或拿起采访记录,心情就久久不能平静。为此,写成这篇短文,既表达怀念之情,又寄托哀思之意。

1978年春,北京,东城区老钱局胡同15号

1978年春天,为编辑出版革命斗争回忆录《忆沂蒙》,我们肩负着组稿任务来到北京,第一个拜访的就是黎玉同志。

那时,黎老身体尚好,精神颇佳。听说我们是从沂蒙山区来的,他赶忙迎上前去,亲切地和我们握手,激动地说:“欢迎您,老根据地来的客人。”正在楼上休息的谢青同志,也赶忙跑下楼来,像接待久别的亲人一样冲茶、点烟、剥糖块、削水果……

我们在明亮的客厅里坐下之后,黎老和谢青同志就急切地问起沂蒙山区的情况。我们当即作了简短汇报,并提出请黎老写篇创建沂蒙根据地的回忆文章。他略一思索,马上回答:“好,从明天开始咱们就一起座谈。”

第二天,我们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黎老家中。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在沂蒙山区的日日夜夜:从徂徕山起义讲到创建沂蒙抗日根据地,从“留田突围”讲到“大青山战斗”,从山东分局的成立讲到山东纵队的组建,从少奇同志到山东讲到群众运动的发展,从“战工会”的成立讲到根据地的政权建设,从八年抗战讲到三年解放战争。他越讲越激动,情绪越高昂,连续讲了两天。不仅使我们对山东抗日根据地的创建、发展、成长、壮大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而且清晰地勾划出了这篇回忆文章的基本轮廓。

黎老讲完后,把小本递到我的手里:“如今想到的资料就这些。作文章嘛,还得请你们这些秀才动手。”我们感到难负重任,再三推辞。黎老笑了笑说:“你们写个初稿,我修改嘛。”

遵照黎玉同志的指示,我们起草了初稿。经过他反复审核,逐字修改,终于形成了《忆沂蒙山区革命根据地》这篇有重要价值的文章,在《忆沂蒙》上刊登后,受到了各方面的欢迎,特别是在沂蒙山区工作和战斗过的老同志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忆沂蒙》出版后,我们去北京给黎老送书的同时,又约请他写了两篇文章,一篇是《少奇同志在山东》,另一篇是《山东纵队的发展过程》。

1985年夏,临沂,沂河宾馆216房间

1983年夏天,黎老参加了冀南党史资料征集座谈会后,回到阔别多年、思念巳久的沂蒙山区。在地委负责同志陪同下,开始了沂蒙之行。他凭吊了当年浴血奋战的战场,拜访了生死与共的房东,参观了建设成就,视察了贫困库区,瞻仰了庄严肃穆的烈士陵园,并留下了“今日沂蒙,昔日战场,三帅挥戈,败日灭蒋,万众一心,沂蒙之光”的题词。

一天下午,黎老刚从莒县视察雹灾回来,我就赶到沂河宾馆。刚到他休息的216号房间,恰好遇上了地委书记李洪成同志。当我说明来意之后,洪成同志说:“黎玉同志连日劳累,身体欠佳,你改日再来拜访吧。”

我说了声“好”,转身要走,房门轻轻地敞开。黎老从房内走出来。我赶忙上前亲切地握手致意。洪成同志问道:“ 你们认识?” 黎玉同志回答:“老相识啦,他是来讨债的。”洪成同志一愣,我赶忙解释:“ 请黎老写了两篇回忆文章。”

洪成同志笑了笑说:“黎老,那就请您还债吧。”黎老把我让进房内,拉我坐在他的身边,慢声细语地说:“关于少奇同志在山东,我和克亭同意写了篇《胜利的转折,历史的功绩》,已发表在《大众日报》和你们编的《忆沂蒙》上,我仔细地想了想,没有更新、更重要的资料,就不再写了。”他停顿了下接着说:“山东纵队的发展过程是篇大文章。我已搜集了不少资料,准备亲自动笔,把时代气氛写出来,把思想感情写出来。不过,这不是十天半月所能完成的。”他看了看我,果断地说:“我一定把它写出来,这是应尽的责任。请你放心,定稿后,先送给临沂地区。”第二天,黎老要离开临沂,我将《滨海地区土改复查》的书稿,请地委石以庆同志转交黎老审阅。

1983年夏,济南,南郊宾馆二楼会议室

黎老离开临沂回北京之前,在济南南郊宾馆体息了几天。说是休息,实际上是落实山东党史上的一起疑难问题。这时,我恰好赴省开会。为聆昕他对《滨海地区土改复查》一稿的意见,会议期间,我到宾馆拜访了黎老。

黎老正在二楼门厅会议室里看资料,泉城重逢,分外亲切。当我说明来意之后,他淡淡地一笑,语重心长地说:“这篇文章我看了,核心内容是:批判了华东局的‘九一’指示,纠正了土改中‘富农路线’的错误之后,又出现了‘过左’行为,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这可是个大是大非问题,应慎之又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说:“ 整个民主革命时期,我们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是正确的,取得的成就是辉煌的,推翻了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国。但在某些方面也有失误,教训也很深刻。对这些问题,我们要树立个正确态度。一句话,就是坚定不移地相信党,相信群众,相信历史会作出公正的结论。”

我听了这些话,似懂非懂。黎老虽然看清了我的表情,但并未作解释。只是说: “这份材料我带回北京去,找几个老同志商量商量,再给你答复,你看如何?”我当然赞成,并再次提出了请他写回忆文章的要求,他也满口答应。

黎老回北京后,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我们经常把编印的书刊寄去,请他审查修改,他也给我们写过几次信,并寄来了一些珍贵资料。唯有那篇《滨海地区土改复查》的文章杳无音信。直到1986年,我看到中共山东省委关于《黎玉林浩申诉问题的复议报告》后,才恍然大悟:原来1946年华东局颁发的“九一”指示是在黎老主持下制定的。他遵照中央《五四指示》精神,结合实际情况,确定了山东土改的各项实施原则,对全省土改运动的迅速发展,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就是这样一个正确的文件,却被饶漱石污蔑为“富农路线”,并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黎老身上,使他蒙受了几十年的不白之冤。也直到这时我才明白,黎老为什么对那篇文章不表态,原来他在忍受着内心的痛苦,等待中央的正确结论。

党中央坚持实事求是的路线,39年后,为他平反昭雪。黎老对党充满了感激之情,我们也感到非常激动。

从1978年和黎老相识到l986年不幸逝世,8年间,我们深深感受到,黎老头脑中不仅蕴藏着大量党史资料,而且热心党史工作,积极热情地向外提供,他不仅是精神财富的创造者,而且是精神财富的奉献者。正如有些同志所说:“只要黎老健在,我们的精神财富就会源源而来。”(ocr校对:黄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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