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英烈的传奇人生(整理/魏代欣)

繁星指路 发表于2017-12-31 19:07:51

沂蒙抗日根据地曾有一位英勇的公安战士,被日本鬼子押赴刑场身中两枪,竟然死里逃生;后又被著名的山东抗日老人范明枢一眼看中,将自己的孙女许配给他;最后却在文革期间因一份特殊的“审查受命”而蒙受不白之冤撒手人寰;十年后,中共山东省委为其平反昭雪,恢复名誉。这位在我党公安战线叱咤风云的英雄,就是曾任中共南沂蒙联防办事处锄奸科长,建国初期担任山东省公安厅厅长的张国峰。
黎明时分 敌人包围“小延安”
人们都知道,山东抗日根据地的中心在沂蒙,而很少有人知道,沂蒙的中心在岸堤。1938年8月,八路军山东抗日游击第四支队进驻岸堤,正式开辟创建山东抗日根据地。自此以后,山东八路军总部指挥机关和中共山东分局领导机关以及抗日军政干部学校、省委党校等陆续驻扎在这儿,被誉为山东“小延安”,岸堤驻地的临时地方政府叫南沂蒙联防办事处。
南沂蒙联防办事处在党组织领导下,准备在1940年3月15日召开辖区各界民众代表大会正式成立沂南县民主政府。开会的头一天正逢岸堤大集,负责大会保卫工作的南沂蒙联防办事处锄奸科长张国峰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张国峰和中共岸堤区委宣传干事李汉英盖着大衣睡在“德义堂”刘仲谋(当地开明绅士)家的一张床上。拂晓时分,张国峰把李汉英叫起来,一起到外面转转,大家知道鬼子偷袭往往选择这个时刻,所以都养成了黎明即起的作息规律。
张国峰与李汉英刚走到大街上,迎面碰上抗日积极分子“王五爷”,他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说:西门外来了“老八路”,头戴钢盔,脚穿皮鞋,身穿黄呢子大衣,骑着大洋马。更多的群众满街狂跑,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张国峰认为肯定是日寇,因为鬼子第一次侵犯到岸堤,这里的群众从没见识过。张国峰和李汉英决定立即转移,在一个拐角处,迎面撞上了汉奸队,双方相距三两步,几乎对了面。汉奸队气势汹汹,当即把李汉英捕住。张国峰反应机敏,转身回撤同时拔枪,没等拔出枪来,一群凶悍的汉奸蜂拥而上,用长枪枪托把他搂头打倒在地,而后用绳索把二人捆绑起来。
血色清晨 残暴鬼子肆意行凶
岸堤村前是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这是一座庙宇改造的宽敞庭院,“弓”字形的青砖门楼,门两侧白灰墙镶刻着白底黑字标语“巩固统一战线、争取最后胜利”,往南紧靠着东西流向的汶河。许多百姓拖儿带女沿着宽广的河滩往南奔逃,鬼子用机枪向河滩扫射,随着枪声不断有人倒下去。
鬼子汉奸疯狂行凶的时候,张国峰、李汉英被几个汉奸押着向南大场走。凭着对敌斗争的经验,张国峰知道日本鬼子对八路军是极端仇视的,这个时候有必要隐瞒身份,避免无谓的牺牲,争取恰当时机脱离虎口。所以,他趁着敌人向河滩打枪的忙乱,迅速地和李汉英串通了一下口供。他让李汉英称呼他孙大哥,是国民党区中队的人,因为他当时佩枪着军装;让李汉英承认身份是国民党区公所里的炊事员,陪着到岸堤赶集买菜来的。
鬼子一路沿途疯狂的扫荡,捉鸡牵牛、翻箱倒柜、抢掠民财。下午四五点钟,在牛王庙过河到了小崔家庄短暂休整。鬼子把污水浇在张国峰身上施行体罚,还把一顶儿童花棉帽三番五次戴到他的头上进行人身侮辱。鬼子吃饭前的时间里,翻译官过来问话,张国峰和李汉英根据先前串通的内容作了回答,没有漏出什么破绽。鬼子吃完饭,来了一个宣抚班长对他们说:你们不要怕,你们是上了美国、英国、苏联的当,皇军来拯救你们,共同维持东亚新秩序等等,还拿来了“白兰地”酒和饭菜引诱。
九子峰下  伏击日寇大获全胜
夜幕降临,鬼子兵开始了夜行军。次日凌晨三点多钟,鬼子刚从东铁峪出动,随即遭到了八路军山东纵队特务营的英勇阻击。鬼子仗着武器枪好炮精,没有把阻挠放到眼里。实际上,鬼子已经被引进了包围圈,这个包围圈是徐向前司令员精心布置的。
八路军在小山子、九子峰等几个山头上早就伏下了重兵。鬼子兵自恃武器精良,一次次地组织冲锋,连续进攻了九次,都被八路军打回。猛烈的火力持续了了近两个小时,八路军从山上往下冲锋,喊杀声震耳欲聋,炮火硝烟遮天蔽日,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敌人伤亡惨重,深夜十二点,余敌撤进孙祖街坚守,枪炮声暂时停息。张国峰和李汉英亲眼看到,鬼子的一名连级指挥官被击毙,东洋马被打翻,尸体被鬼子兵抢回,用门板抬着,多名鬼子汉奸在周围跟随,仓皇撤回东铁峪村内。事后民谣唱道:满地的麦苗青又青,沂水城来了鬼子兵;满山的石头紫又红,八路军守住了九子峰;孙祖街肉搏真英勇,杀死小鬼子百多名。
张国峰他们意识到,面对歇斯底里的残敌,被俘人员的命运必定凶多吉少。
深夜惊魂  公安战士虎口脱险
夜里十二点左右,张国峰、李汉英等共五个被俘人员(另三名是国民党军政人员),被一起押到孙祖小街口座东向西的一个院落南屋内。次日凌晨四时,天已破晓,但屋内仍是一片黑暗,门外传来吼叫声,一个着便衣的国民党俘虏被首先拽出去。三五分钟后,外边一声枪响。李汉英对张国峰说:“孙大哥,敌人要枪毙我们了。”张国峰毫不在乎,淡然一笑:“随他的便吧。”敌人又来提人的时候,李汉英应道:“我去。”被汉奸押到了北屋后头一个柴草园里。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日军指挥官在监刑,他左手扶着东洋刀,右手叉腰,满眼血丝、杀气腾腾,这是沂水城鬼子据点的宪兵大队长。
刽子手把手枪顶上子弹,射向李汉英的左胸时哑了火,又压上第二颗子弹,随着枪响,李汉英扑倒在地。张国峰被提了出来,行刑时连续开了两枪,肺部和左臂各中一一枪,伤势很严重,万幸没有致命。
实际上,李汉英受伤很轻,躺着装死,前后过程他听得一清二楚。天亮了,两个汉奸过来掀开草帘子,翻腾尸体检查,发现李汉英眼皮上的血管仍在鼓动,张国峰的“尸体”还没僵硬,一个汉奸大呼小叫地要去报告鬼子,另一个汉奸赶紧拦住了,说道“这个小孩死的可怜,反正我们快走了,算了吧,不要去报告了。”  
天黑了,孙祖街上狼烟滚滚、火光四起,这是鬼子撤退的标志。二人相互搀扶挪到西屋内。恰好遇到八路军山东纵队二支队三营的战士追击至此,张国峰和李汉英被迅速送往野战医院抢救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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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2年张国峰与范林结婚照

范明枢主张  将孙女许配英雄
二人被鬼子枪毙却重获新生的消息很快传开了,经组织审查,确认没有任何失节叛党行为。这件神奇的事情轰动了当时驻扎在南沂蒙的中共山东分局、八路军山东纵队,同志们相互传颂,赞不绝口。张国峰在柳行岔村刘昌厚家中养伤期间,群众给做了一面绣有“重见天日”四个大字的条幅挂在病房门框上,领导和同志们陆续前来看望,县委秘书王传斌和张国峰开玩笑,说他是被枪毙一下锻炼身体的人。
当年七月份,山东各界代表三百余人陆续云集距岸堤附近的青驼寺,召开民主选举大会,德高望重的山东教育界元老范明枢被推选为山东省临时参议会参议长,正式成立了全省统一的政权机构——山东省战时工作推行委员会(山东省人民政府前身)。这是划时代的重要会议,张国峰未等身体痊愈即投身会场保卫工作。
说起张国峰的婚事,就不能不提到范明枢老人。范明枢年轻时曾留学日本师范专科,学成返回山东致力于教育事业,曾任济南山东省立第一师范学监、山东省立第二师范校长。因大力支持学生参加五四运动、新文化运动,被国民政府逮捕入狱,后经冯玉祥等营救出狱,并受冯聘请,在泰山前麓创办武训小学15处,任总校长。1938年夏天,范明枢奔赴沂蒙抗日根据地,在中共山东分局的支持下,建立“鲁南国民抗敌协会”,配合八路军抗战,被誉为抗日老寿星、抗日老英雄。就是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革命老人,当他了解到张国峰的经历后,在惊喜与钦佩之余,心中遂产生了将孙女范林许配给张国峰的念头。
一个是富有传奇色彩的打不死的公安英雄,一个是参加徂徕山起义的抗日女战士;同样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同样都是为了参加革命抗日;同样的志向和理想,让彼此一见钟情。1942年冬天,时任泰南专署公安局长的张国峰与时任中共泰安特委妇委会秘书的范林,在泰南山区一个农家院落里喜结良缘。
苦尽甘来  革命家庭得团圆
1945年夏天,他们的大女儿出生于蒙阴县坦埠区,由于战时条件险恶艰苦,就把孩子长期寄养在当地一贫农家中。1947年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范林在沂蒙山区随部队夜行军途中生下了第二个女孩,遂取名“星路”,由于没有奶水喝,只能沿途讨点小米熬粥,偶尔遇到生孩子的妇女,小星路才能得以饱餐一顿,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瘦的皮包骨头,整日哭闹不止,有个老乡出于怜悯,想用一瓢子鸡蛋交换小孩,由于大女儿就寄养在他处,范林没忍心再抛弃小星路。
穿过战火硝烟,迎来了新中国的黎明,这个居无定所的革命家庭终于在济南得以团聚。四岁的大女儿终于从蒙阴县坦埠区找回来了,由于她幼时患有严重的哮喘,加之体弱多病,无法坚持上学,只好长期在家养病。
建国后,张国峰逐渐走上领导岗位,1956年升任山东省公安厅厅长。张国峰敬业勤政、清廉俭朴,对自己的亲属和子女要求非常严格,这个“高干家庭”没享受到一点特权。厅长专车从不让家人乘坐,从未陪同家人外出游玩,令外人难以置信的是,公安厅长连一张全家福照片都没拍过。
1959年春天,张国峰在京召开“全国警卫工作会议”,公安部布置给山东省公安厅一项特殊任务,要求调查“济南铁路局职工李干卿历史和现实表现”。原来,江青想把哥哥李干卿接进中南海,出于保卫毛主席安全的需要,中央要求山东对其严格政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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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峰生前用过的物品

“李干卿风波”招来劫难
解放前,李干卿曾当过日伪和国民党的警察、警长、巡官、局员等职,建国后被济南铁路局留用。在建国初期“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运动中,曾被查出有多次贪污行为,受到“记过”处分。张国峰很快将这份翔实的调查材料庄重交给了公安部长罗瑞卿,罗部长很满意山东公安机关严肃认真的工作作风和雷厉风行的工作效率,同时击碎了李干卿妄图混进中南海的企图,也正因此,让江青暗暗怀恨在心。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造反派把刚施行胃癌手术不久的张国峰脖子上挂上大牌子推来搡去,对他侮辱谩骂,逼他弯腰低头,要他承认“调查李干卿是为了整毛泽东”。他的回答始终掷地有声:“我履行公安战士的职责,保卫毛主席的安全,我无罪而有功,我执行上级指示,对一个镇反对象例行审查手续,正大光明!”像当年在日寇刑场上一样,张国峰大义凛然,毫不屈服。造反派在偏僻简陋的郭店劳改医院,对他严刑拷打、突击逼口供。
1968年6月30日,张国峰这位在日寇枪口下都未曾倒下的忠诚公安战士,被造反派关押仅三个月就怒目圆睁含冤离世。
1978年8月29日,中共山东省委隆重召开万人平反昭雪大会,为张国峰同志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并追认革命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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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8年8月29日中共山东省委召平反昭雪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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