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从汤局长那儿回来,我马上又对赵崇德进行了提审,迫使他交出了全部军统成员名单。当问他台长在什么地方,他说已经转移。经过步步进击,追得他走投无路,只好供认:“负责电台的叫崔启升,两天没有和他联系了,不一定在那儿,可以去看看。”
我和小苗、小李跟着赵崇德,来到东大西街南面一条胡同里的一户人家。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正在屋里折叠晒干的衣服,看见四个人走过来,先是向赵崇德笑笑,接着装作非常陌生的样子,后来半吞半吐地问: “你们是?”
赵崇德回答“来找崔先生”那女人朝我踏的地面看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在,不在,他两天前就离开了这儿。”
我暗示赵崇德追问一下。他眯缝起两只大眼道:“你估计他会上哪儿呢?”
那女人又摇摇头:“很难说,你们再到别处去找找吧!”
没办法,我们只好离开这里,出门后,我捅了捅小李。小李心领神会,暗暗留下来。
我和小苗跟着赵崇德,又来到一条南北小巷里一户人家。一个年老妇女正在做晚饭。赵崇德问过话,那老人依旧拉着风箱,说崔先生早就不住他家了,不信,就到小北屋里去找。
我看她对赵崇德的态度冷冰冰的,回话又扎扎实实,就催促着赵崇德赶快离开。
串过这两家,我心里升起疑团,赵崇德领我们去的第一家,虽然崔启升不在,倒是很值得怀疑。那个女人为什么朝我踏的地方看了一下?又为什么说再到别处去找找?由此可见,她对崔启升在什么地方是知道的。拿眼看我,这表明赵崇德暗里已作了动作,让她知道我不是自己人。“再到别处找找”,是她让赵崇德给时间,好通风报信,或者干别的。
没错,一定是这样!赵崇德在耍阴谋鬼计。我非常气愤。这时,我忽然又记起,花名单上那个周村中学教员刘××。便气愤地叱问:“赵崇德,你的保镖是谁?”
“赵惠卿。”
“崔启升呢?”
“他,......,没有。”
“一部电台能没有专门掩护人员?”
“那,或许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谁领我们到这两家来的?”
他无言以对了。
我命令他带我们去刘××家去。
这时,夜幕夜幕笼罩了大地。家家户户冒着做饭的炊烟,汇在一起化作一层薄薄的雾气压下来,搅得夜空更加黑暗。
我听着从后面匆匆跟来一个人,近前一看,是韩振东。原来,蔡股长考虑我这里担子重,又派他来了。
走着走着,赵崇德说话了:“记起来了,刘××是负责掩护电台的。接二连三的事实,充分说明:有这家伙在暗中捣鬼,不但缴获不了电台,恐怕还会闹出大事来,现在必须改变作战计划先给他点颜色看看看看,将他慑服,到时候再采取果断措施。于是,我收住脚步,满脸怒气地一拍匣子枪说:“给你从宽的道路你不走,偏要往自绝于人民的深渊里跳,好吧,那就请!韩亚东,把他带回去!”
赵崇德认为磨蹭的时间已经不少,他的目的满能够达到了,跪下连连求让他去,今后再也不敢捣鬼,一定争取立功赎罪。怒不可遏的面孔,他装作非常悔恨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我答应只饶他这一回,要再捣鬼,可别怪我姓宋的枪不认人。
我们跟着赵崇德,一直走出周村东关,又往东走了百十步。在一个朝北的大门前站下,赵崇德连着拍门四下,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半开门后,往外探出脑袋。
赵崇德一见是刘××,大吃一惊。呆了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端出我的话:“济南掌柜的派刘先生来找崔先生。”
刘×听是济南来的刘先生,说了声“在”,便惊喜若狂地跑进去。
我暗暗向韩振东和小苗做了个手势,他俩精神抖擞地点点头。
崔启升象盼到救命菩萨,跟着跑出来,言亲情激地问:“刘先生几时到的?”,
“刚到”我笑哈哈答过,接着向前持枪逼住,厉声道:“不许动,你们被捕了!”
韩振东和小苗“噌”地抄其身后,三下五除二,将他捆绑了起来。
路上,看着用赵崇德这支箭,一下猎获两只雕,心里禁不住一阵阵惊喜。可是,一想到任务才完成了一半?摆在眼前的情势又是刻不容缓,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办呢,脑海便紧张地思索起来。我把想起来的办法,加以分析比较,选择把握性大的,并找出它们的内在关系。终于想出一套智取电台的连环计。
八
回到驻地,我吩咐把赵崇德和刘××分别监禁起来,而对崔启升当即进行秘密审问。
崔启升二十七八岁,个子像一根荆条杆,又高又细。四方脸膛煞白,乍一看去,是个十足的贫血鬼。虽然是受过专门特务训练,但是那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情味和举止,还时不时的显露出来。
经过一番正面教育后,我把话锋一转,指出:“直到现在你还把赵崇德蒙在鼓里,还对他迷信得五体投地,认为蒋介石的这个忠臣孝子落网必当受刑不俱,视死如归,绝不会出什么真实材料,也绝不会出卖你这个高级司令官的儿子。”
“高级司令官的儿子”这几个字,像千钧重锤,砸在崔启升的心上。他惊异的侧过头,仿佛问这是赵崇德告诉你的?
我微微一笑,让他好好想一想,今晚上是被谁出卖的?谁不但亲自带路,还用假话骗他出来?
他先是眨了眨眼睛,而后又摇了摇头。不能给他犹豫的机会,我继续进攻,让他不要对国民党的宣传信奉得不得了。我说:“捅到老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才是你们真正的宗旨。平安的日子里,互相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踩着别人头顶往上爬,在大难临头的时候,为了保全自己,山盟海誓全部推倒。一切绝密全盘托出,拿着别人当替死鬼,就是实在不行了,还要拉别人垫背。眼下赵崇德就是这样干的。”
说到这里,我一下刹住,有意留出时间,让顺着话音去回味。
呆了好长时间,从他面部表情的变化,看出经过细想深思之后,他慢慢动摇起来。我从墙上挂的背包里,拿出已捕特务的几份交待书,十分肯定的说:“不信,给你看看!”
我装作将其欲递又收,摇摇头说:“不行,我差点翻了错误。咳!这都怪我对你这个幼稚的年轻人太同情了!”我又煞有介事地弄着交待书,说这里边有赵崇德写的他父亲的材料,有关他社会关系的材料,有派他到这个组织后全部活动的材料等等。
这时,外面传来两个搜捕队员的问话声。
“赵组长呢?”
“我刚给他打来热水洗过脸。”
“他忙到这时还没吃饭,给他做的面条荷包鸡蛋。快,快叫去!”
停了一会儿,又听到:
“赵组长来了没有?”
“没有。”
“怎么?”
“他说和韩队长杀完一盘棋就来。”
“那,我给他盖好,别凉了。”
我把那些交待书装进背包里,装作自言自语:“对这种人,开始我非常憎恶,可是学习学习党的政策,就想过来了。人家坦白了就应当从宽,立了功就应当受奖,不这样,同那顽固家伙还有什么区别呢?”
此刻,崔启升的思想斗争很激烈。他咬了咬牙,问我:“赵崇德全交待了吗?”
我领会话中之意,回答他还没有一一落实,现在摸不到真底。
他气急败坏地说:“我要揭他个底朝天,叫他自在不下去!”
“我们欢迎你立功!”我说得非常真心实意。“你现在先交出电台和密件!”
“好!”
九
近10点钟,我和韩振东、小苗,跟着崔启升又来到了那个女人的家。
崔启升拍了拍门,那女人话音有点恐惧地问:“谁呀?”
崔启升回过话,那女人一听是崔启升的声音,赶紧开了门,急促的小声道:“快,快进来!”
这时,不知隐蔽在什么地方的小李,一下子上来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心里说:你今晚起的作用可不小啊!继而示意:你已经出色地完成任务,现在速回驻地。
一进来,崔启升就关切地问:“发现有什么情况?”
那女人关好门,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外面。
我坦坦然然地说:“外面什么也没有,你问崔先生,空无一人!”
崔启升安慰似地:“真的,真的!别害怕,就是有坏人,也被我们吓跑了!”
走进屋里,那女人借着灯光,一下子认出我曾来过这里里,不禁大吃一惊,接着她问崔启升:“赵先生找到你了?”
她一提起赵崇德,崔启升刚刚熄灭的怒火,马上死灰复燃起来,气得脸色活象块猪肝。在这里,我既不能让那女人把赵崇德来过的真实目的告诉崔启升,又不能让那女人看到到崔启升对赵崇德的憎恨表情。因为这不是他们相见后的正常表现。便走上前挡住了崔启升那张难看的脸,微微笑道:“亏了赵先生带路,不然,崔先生我们就见不着了!”稍停,我又转过身来,把那女人的视线挡住,带责怪地说:“崔先生,你真是,也不给介绍一下,让我们认识认识,我是济南掌柜的派来的,姓刘,这位?”
这一来,使崔启升那起伏的心潮平静了许多。他走过来,站在我身边,说:“这位是××女士,我的女朋友。”
天不早了,我要崔启升从速行动。崔便和那女人商量取“货”。她马上说:“那‘货’,你不是早拿走了吗?”
“怎么——?”
“你急性怎么这么不好!”
我对那女人说:“掌柜的派我来取货,叫速去速回,耽误时间可不好啊!”
“他确实拿走了!”那女人向崔启升连连眨眼。
崔启升这才明白过来,告诉她不要紧,都是自己人。
那女人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
崔启升问:“怎么,还有怀疑吗?”
“我晓得,干你们这一行的都是商人打扮。你看刘先生,虽然头戴礼帽,身上也着大褂,但是双脚却着一双五眼鞋,为什么不穿皮鞋或圆口鞋呢?真是四不象,说不定是八路化的装!”
哦!怪不得第一次来时,她朝我踏的地面看了一下,原来赵崇德抓住这一点,向她暗示我不是他们的人。我装作很窘迫的样子,对崔启升说:“ 我从济南来,路上被八路军追掉了鞋,好歹拿了老百姓一双 ,本来这个狼狈相,自己看了都哭笑不得,还引得××女士多心,崔先生,你看我,这......”
崔启升向那女人说:“你呀,为一双鞋就这么怀疑起来,难道连我也不相信了?就算他是八路,难道我也是八路?”崔启升几句话,问得那女人信以为真,向我连连赔情,叫千万莫怪她,说:“这完全是为你们好啊!货还在咱们和刘××埋的地方。”
于是,我们在两个屋山对峙的小夹道里,扒开了煤炭,打开了地窝,终于挖出了一部完好的电台和大宗密件。
我们这支搜捕的小分队,经过两天一夜的激战,胜利地完成了党交给的光荣任务,将潜伏在周村的八名军统特务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