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傥八十回首》五、淮海激战(中)

志明与春娇 发表于2018-01-05 15:53:44

-中山阻击战

    我们鲁中南纵队渡过运河驻到土山镇时,从新安镇撤退下来的敌黄伯韬兵团63军,在堰头与窑湾就被我九纵队和一纵队歼灭了。其余四个军也在距徐州市150 多里的碾庄好地区,被我华野的14个纵队全部包围起来,因而我纵队的追击任务也算告一段落。

    这一夜,我们就在土山镇附近村里住下休息待命。敌人的飞机为了掩护其部队撤退不断对我军进行轰炸扫射,阻止我军的行动,对我们的威胁很大。稍不注意,目标暴露就可能受到损失。我师驻在土山镇时就遇到了敌机扫射的情况。当时,我们正在吃饭,敌人的飞机来了,我们特务团政治处的侯主任,因为没有来得及隐蔽,被敌机发现,打了一阵机枪,一颗子弹打到他的屁股上,受了重伤。

    我们刚吃过晚饭,接到纵队司令部的命令说:“徐州市的敌军为了接应黄伯韬兵团部撤回徐州,派出了邱清泉李弥两个兵团的部分队伍,沿陇海铁路向东挺进,已经遭到我兄弟纵队的截击”华野指挥部命令我纵队与华野二纵队三纵队十纵队和中野十纵队一起阻击东进增援的敌军。我鲁中南纵队的任务是,挺进到徐州东南方向,打击东援敌军的侧背,威胁敌人的徐州飞机场,并会同兄弟纵队随时准备切断东援敌军的退路,伺机歼灭其部,为下一步大量歼灭敌人创造条件。

    11月14 日,邱清泉兵团的74 军,经潘塘镇向徐州东南双沟方向挺进,似有从侧背攻击我军的意图。可是74军前进不远,就与我苏北兵团遭遇,没打多久,就退回潘塘镇。邱清泉又怕74军的96师开往潘塘镇,增援74军作战,到小潘塘村与我军对峙。16日我纵队沿公路及其东侧星夜前进,强袭林终山,包围六铺坪,与华野二纵向西向东北发展,选择敌人突出部分伺机加以歼灭,扩大东援敌人与徐州敌人的距离。但是由于敌人东援部队行进时兵力部署相当密集,行动迟缓,不敢擅离徐州过远,我军未能插进去。我纵队退回到废黄河南岸大刘家,与敌74 军形成隔河对峙局面。

    就在我们到达宿营地的当天,由于警戒部队对战场封锁不严密,放走了一个冒充该村老百姓的敌探,报告了我军的驻防情况,挨了敌军一阵炮轰,损失不小。那天傍晚,我们师部的几个同志咖饭后,正在院子里休息,突然从对岸打来了一颗炮弹,从我们住的屋顶上越顶而过,林参谋长警惕性比较高,说了一声“敌人在试炮,赶快隐蔽”,我同林参谋长刚跨出院门,敌人的一阵排炮打来了,我们立即就地卧倒在墙根边,侥幸没有被打到,但我们师的作战科的科长和值班的同志都负了伤。我们立即向纵队司令部报告,方知纵队指挥部也挨了敌人的排炮,纵队保卫科郭科长和一位饲养员都在敌人炮火下牺牲了。郭科长的未婚妻刚刚从渤海军区找到临沂华东军区政治部,郭科长还未与未婚妻见面就壮烈牺牲了。这次损失,对我们来说是一次沉痛的教训。当夜接到命令,要我纵队立即开到中山线,担任守备中山,阻击敌军东援的任务。经过十几华里的急行军,我们赶到目的地后,分头控制了中山和黄龙山防线的制高点,经过一天的紧急备战,所有的部队都进入了阵地。我们47师的指挥所就在中山东南约四五里的小村子里,在村头的一个场院里挖了而较大的掩蔽部,电话地图都摆在里边,师指挥部的全部同志都在那里紧张地工作着。敌人的炮弹不断地打到这里,在掩蔽部周围爆炸,我们接受上次的教训,十分小心,以免遭到不必要的伤亡。

    这次阻击战,我师主要任务是守备中山黄龙山,阻击的敌军是74军因其配备了70军的一个炮兵营,炮火比较厉害。11月18日下午,敌人开始向我守备中山黄龙山的部队发起了进攻。我军守备第线阵地的是19团,这个团建团时间长,有一定的战斗力。他们先派了一个营守备在中山西边的个小山头上,这个山是石头山,林木比较少,只能在山顶上和山腰里构筑些简单的工事,可是敌人集中了几十门大炮向山头上轰击,一阵排炮打过之后,山上的土石都被轰掉了几寸厚,我军亦遭受到很大伤亡。守备在山头前沿阵地的是19团一营,当敌人的排炮打来时,守备在山头上的战士们迅速隐蔽起来,有的蹲在刚挖好的散兵坑里,有的进入到已经修好的工事里,有的躲在垒好的石头墙背面,有的俯在大石块底下。由于敌人的炮火太密集了,打得山头上土石横飞,硝烟弥漫,炮弹皮与石头块齐袭来,只要在它的射击圈内,就会受到一定的伤亡。大部分工事被摧毁了,而躲在山头背后的班排伤亡却很小。当敌人往山头上冲时,我军守备的战士从山头背面又进到前沿阵地,阻击敌人的冲锋,轻重机枪齐开火,大部分敌人死在前沿阵地,没有打死的也狼狈地滚爬回去敌军。几次排炮,几次冲锋,都被十九团营英勇的战士们打回去了。但在这天的激烈战斗中,固守前沿阵地的连伤亡比较大,副连长牺牲了,指导员负了伤。

    在战斗间隙连长石凯山向团的领导请示:“在这样光秃秃的山头,既要坚守住阵地,又要减少伤亡,到底应该怎么打法?”团部决定立即召开军事民主会,让干部战士自己讨论一下,团部召开营连干部会,各连队就地召开战士的民主会,叫大家充分议论,献计献策。于是各班排都议论开了,有的说:“山头上工事太少太浅,队伍多了用不上,白挨打,不如少点好”。 有的说:“一连蹲在前沿工事内伤亡太大,二连转到山头背后去隐蔽伤亡小,也没有耽误迎击敌人的冲锋队伍,应该在敌人打炮时躲开敌人的密集炮火,等敌人打完炮再到阵地上迎击敌人冲锋” 有的说:“蹲在山坳里的二营本来是做预备队的,当敌人向山上冲锋时可以从敌人冲锋队伍的侧背后打下,对打垮敌人的冲锋会起很大作用” 有的说:“山头前沿阵地上人少了不放心,人多了用不上,可否组织点游动班(组)进行分散活动,等敌人冲锋时再集中起来打”晚上,各营连的讨论意见汇报到团部以后,团部研究确定了几条新的打法:

    (1)守山头前沿阵地的个营分三部分活动个连守山头工事,并加固工事质量同时把火力点疏散点,既能坚守阵地,又能减少伤亡。

    (2)一个连留在山头的背面隐蔽,作为前沿阵地连队的第二梯队,等到敌炮打完后,立即进入前沿阵地,迎击敌人的冲锋队伍。

    (3)还有个连以班为单位组成若干战斗小组,担任山头的游动警戒,防止敌人迂回袭击,同时机动支援前沿阵地连队的战斗守备前沿阵地的连队也要灵活机动,见到敌人打炮,就要临时撤离,敌人的炮火网点分散隐蔽待敌人打完炮后,立即进入前沿阵地,阻击敌人的冲锋队伍。

    (4)团部再派出一个营驻守在山半腰的适当位置,伺机侧击敌人冲锋队伍,支援山头前沿阵地的守备队伍。团部留一个营在驻地作为机动部队,随时支援战场的薄弱环节。这个新的战法报告了师指挥部,批准之后,当夜进行了队伍的调整,情况立即好转,虽然敌人的密集炮火不断打来,只是打得山头上的土石横飞,而部队的伤亡却很小。就这样坚持打了三天三夜,敌人的每次进攻都被打退下去。到11月22日,传来振奋人心的胜利消息:被围困在碾庄抒的黄伯韬兵团全部被歼灭了。

    我们坚守阵地,阻击中山黄龙山线的战斗任务也胜利完成了。我们的部队经过这次阻击战的实战锻炼,战斗力大大提高,成为一支能战能守名副其实的野战军了。在这次中山阻击战中,随军担架队也表现得非常出色,随我师行动的十几副山东来的担架队,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奔赴前线抢伤员。其中有个山东省特等功臣李省三带的民工队,主动要求到火线上抢救伤员,他们带了枪,一面抢救,一面向敌人射击,有的一夜连续三次跑到火线上抢救伤员。最使我们部队感动的是,有四个担架队员在一次到师部转运伤员的途中,遇上敌人飞机的轰炸扫射,隐蔽已来不及了,这四个担架队员同时扑到伤员同志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伤员,宁肯牺牲自己也不再让伤员,受到敌机的伤害。我们也看到有些抬担架的民工同志,把自己棉衣脱下来盖到伤员的身上,发扬了崇高的阶级友爱精神。每当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向他们表示感谢时,他们总是亲切地说:“伤员为咱们流了血,咱们也要为伤员流点汗”。这些军民同心打老蒋的生动场面,使我们部队受到了极大的教育,深深地激励着我军指战员胜利的决心和勇气。这里有两首表现护送伤员的快板诗,充分表达了军民之间的鱼水情。

走得快,走得稳,走起路来不摔人,

伤员受伤不能动,咱们耐心来侍奉,

帮助伤员大小便,不嫌脏来不忌讳,

伤员喝水和吃饭,不怕辛苦来照管。

担架队,几夜不曾睡,

稳步轻轻抬伤员,

同志带花最高贵,

疼痛可减退!

-初战坦克兵

    黄伯韬兵团被我军歼灭以后,战役便转入第二阶段,重点消灭黄维兵团了。此时黄维兵团已被我二野围困在徐州以南宿县的双堆集地区。在徐州的邱清泉兵团派出74军和70军的96师原想增援黄伯韬兵团的,现在又不得不改为增援黄维兵团了,由徐州以东改为向南攻击,梦想打通津浦路的徐蚌段,与李延年兵团会师,解救黄维兵团被困之苦。这样,淮海战役的格局便由南北条线变为东西条线在徐州南面,敌我对峙的战线,东西蔓延几十里,到夜里看得特别明显,凡是敌军占领的山头和村庄都是火光冲天,枪声不断,照明探照灯晃来晃去,说明敌人惊恐万状,最怕我军对其进行夜袭。而我军的阵地上,除有战斗任务和巡逻任务的部队,都在安静地休息着,准备迎接新的战斗任务。

    我鲁中南纵队在完成了中山阻击战后,按照华野指挥部命令,全部撤到睢宁县的褚兰西北贾村带休整,总结前阶段作战的经验教训,补充装备,充实新兵,并学习淮海战役有关文件,以鼓舞士气,准备再战。三天的会议还没有结束,纵队司令部就送来命令:“敌70 军96师,已从徐州以东调转矛头向徐州东南我军阵地进犯了,并且有战车和大炮,企图打开一条通道,与黄维兵团会师”因此阻击敌军70军96师的任务又落到我纵队的头上了。褚兰是通向双沟和符离集的要道,他们的攻击目标就是褚兰镇这里是个平原地带,几十里没有山头,在平原地区阻击敌人的机械化部队又是个新课题,不过我们纵队经过几天的简短休整补充,指战员们斗志昂扬,信心十足,战斗力更强了。经过一天一夜的紧张劳动,所有驻地的战沟工事,均按照战备的要求全部挖好,有的部队还做了试用战壕的战斗练习。

    11月25日上午,敌人的飞机先来盘旋了几圈之后,接着从西北方向敌人的前哨村里传来零星的枪声。我们师部的几位同志正在开会,听到报告立即跑到村外,向打枪的方向望去,47师的师长胡大荣经历了歼灭黄伯韬兵团的中山阻击战,对付面前的敌人并不陌生。胡师长举起望远镜看说:“嗬!还不止一路哩!刘楼那边也来了”。他叫通讯员赶快去告诉特务团三营:“立即投入战斗,坚决地打!来多少消灭多少!如数收下,不打收条,这是我们的老规矩” 这是胡大荣师长经常用来讥讽敌人的一句趣话,也说明了他那种从容不迫应战自如的气魄。片刻,特务团团部来电话报告:“ 一营前沿阵地发现了敌人的坦克!” 胡师长仍是坚定地回答:“打!用手榴弹打!用小炮轰!”。

    不一会,一辆坦克爬到我特务团营的前沿阵地,战士们的颗颗手榴弹在坦克前面爆炸,炸起的尘土把坦克淹没了,但过一会坦克又出来了,继续向我军阵地爬行。在战壕里的战士一齐从战沟里窜出来向那辆铁乌龟甩手榴弹,坦克的四周都有手榴弹在爆炸,但并没有阻止敌人坦克的爬行,有的同志也壮烈地牺牲了。战士们看到手榴弹在坦克周围炸没有用,急得团团转,连长也急得直跺脚,但还是没想出好办法来、眼看辆坦克就要爬到他们前沿阵地的战壕前面,恰好被道又深又宽的战沟挡住了。停在战沟的前面嘟嘟地狂叫。就在坦克稍停的一刹那,沟里的战士们急中生智,几个战士从沟里一齐跳出来,把几颗手榴弹往坦克底下塞进去、几颗手榴弹同时爆炸了,这辆坦克立即停止了转动,几个战士蜂拥而上,蹲在乌龟壳里的敌军乖乖地做了俘虏。后边的坦克目睹到前边的坦克被打坏,也不敢前进了,只好绕到其他地方,沿着战沟几十米的地方转。

    别的连队也学着把几颗手榴弹捆在起往坦克底下塞,效果确实是很好,就这样接连打坏了几辆坦克,但由于敌人配备的坦克炮火较强,后面的敌军部队继续向我阵地前进,我们打坦克的火箭炮也很少,只用手榴弹和小炮机枪还不能完全阻止住敌军的前进。为了避免更多的损失,下令退到第二线。

    敌人占领了第一线的几个村庄后,不敢贸然前进,几辆坦克围着那几个村庄周围转,直到他们后边的部队全部上来了,才敢越过战沟跑进村子,坦克就在村头的路口上停下来,形成了一个坦克碉堡。攻进村子的敌人,把村子里的大大小小的树木从半腰砍断,堆在村子的四周做为鹿柴,敌人占领了这个村庄后,正与我军第二道防线的部队对峙,也不敢贸然前进,每天只前进两三里,占领两三个村庄就这样,我们抗击了6天6夜,敌人才前进12里,占领褚兰以后就停止前进了。看来敌人的增援也是消极的,每天进展很慢,哪个部队都不敢突出,怕被我军吃掉,重蹈黄伯韬兵团被歼的命运。

    我军撤出褚兰,再过一条小河就是山区了,我们正要利用山区有利地形,准备给敌人个痛击。华野三纵队从南边赶来支援我们,我们早就知道三纵队是华野的主力部队之一,他们各方面的战斗经验都很丰富,同他们起作战是我们学习的好机会。三纵队来后,首先帮助我们解决的一个难题,就是如何对待敌人坦克的问题。他们介绍了坦克怕火的经验,告诉我们在坦克开来的防线上撒上一道麦草,见到坦克来就把麦草点燃,形成道火墙,坦克就不敢通过了。因为坦克周围是12厘米厚的钢板做的,非火箭炮打不进去,但底下却是轮胎履带和汽车发动机,汽油见火燃烧,轮胎着火,乌龟壳里的空隙很小,一人在坦克里就闷热得喘不过气来,就难开动了,所以坦克最怕火。我们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当天下午在去褚兰的路线上布满了一道麦草防线, 准备活捉批坦克兵、后来因为情况有了变化,盘踞在徐州的敌军突然改变主意,从徐州撤退向西逃窜,占领褚兰的敌军也逃窜了。这次是我纵队与敌坦克第一次交锋。47 师是鲁南子弟兵,解放战争初期在枣战场上消灭敌人第一快速纵队时,我们地方部队没有赶上参加,只在战后从烂泥坑里拖了一些坦克的废铁壳。这次遇到真的坦克, 阻击六天六夜,虽然没有抓到几辆坦克,但也是个很好的练兵机会,为以后更好的对付坦克积累了经验。

-在劫者难逃

    消灭了黄伯韬兵团,淮海战役进入第二阶段,我军作出新的作战部署:华东野战军以七个纵队监视徐州附近的邱清泉、李弥、孙元良三兵团,逐步削弱其兵力,并坚决阻其南援,以保障南线中野歼灭黄维兵团,华野歼灭李延年兵团。我军在阻击徐州南援之敌的同时,在蚌埠以北的任桥地区,也阻击了由固镇向北增援的李延年兵团和刘汝明兵团,减轻了南线敌人对中野作战的威胁, 有利于中野部队围歼黄维兵团我军徐南阻击战的胜利,粉碎了敌人南北对进三军会师打通津浦线的计划。虽然没有将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包围起来消灭,但把敌人赶到了淮河以南使淮河以北的黄维兵团和徐州之敌,都断绝了与蚌埠南京的联系,成为孤立的两块,为我军对这两块敌人各个击破创造了条件,同时也威胁徐州之敌。徐州“剿总” 南下不成,蚌埠之敌又北上不得,黄维兵团的处境愈来愈困难在这种情况下,蒋介石不得不另作打算,决定“放弃徐州”。

    11月28日,蒋介石要杜聿明去南京商量对策,杜提出了徐州国民党主力西撤的主张。西撤的意图是经永城到达蒙城涡阳阜阳间地区,以淮河为依托,攻击我中野的侧背,以解黄维兵团之围。会后杜聿明返回徐州召集邱清泉李弥孙元良开会,决定29日佯作发动全面进攻,以迷惑解放军。

    30 日晚上全部撤出徐州,29日已有先遣部队开始西撤,30日,邱李孙三兵团主力,地方党政机关及后方人员共30 万人,以多路纵队,蜂拥而下,交替掩护,向前滚进。鉴于黄伯韬兵团被歼,黄维兵团又陷包围,徐州敌人已深感徐州难保恐慌不安,今日得以西撤,恨不得一步逃出徐州战场,争先恐后,狼狈逃命。事先计划的撤退路线序列早已无用了。队伍没有出徐州城就乱作一团,不论是部队还是机关,顾不得集合拔腿就走。国民党徐州“剿总”军官训练团共13个队只集合起来5 个队就仓皇逃跑了。不少军官纷纷准备便衣,以便在适当的时候逃走。李弥兵团9 军一个团长公开命令部下军官,每人准备一套士兵衣服,以防“不测”。在撤退过程中,行动计划和序列全部打乱。30万大军及车辆轴重骡马,还有抢来的鸡鸭牛羊等,都拥在徐州至永城的公路上,黑压压的一片,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从徐州开出的最后一批汽车近10辆,被我军追上不到20分钟全部为我军缴获。41军炮兵营有12门炮,逃了一天就丢了9门。47军军部4门野炮,在逃跑途中全部丢光。8军170 师特务连士兵全部逃光,只剩下一个连长和连副。这些逃敌在撤离徐州时,裹胁徐州和铜山中小学师生一万余人,路上更是抢劫百姓,鸡鸭不留。邱兵团5军路过萧县大吴集北个村庄时,抓走男女青年200多名,抢走牛驴200多头,路过李酒店时,又抢走牛驴40多头,鸡鸭500多只,粮食上千斤,至于群众的衣物钱财更是不计其数,他们走到哪里,哪里的人民就遭殃。

    11月30日上午,敌70军军长高吉人窜到96师驻地褚兰,找到师长邓军林,要其在褚兰线的部队黄昏以前撤离。邓得知后怕计划暴露,为我军发觉后跑不掉,便通令各部留一个营掩护,其余部队即行组织撤退部队。闻讯如丧家之犬,夺路逃窜路过潘塘镇时,有一辆运输弹药的汽车陷入泥潭中,挡住其他汽车不得通过,逃兵便将弹药汽车推入水塘,让其他部队夺路前进。听到铁路沿线有枪声就认为是解放军追来了,有的丢下汽车弹药不管,只顾夺路逃命。这是徐州杜聿明集团逃窜时的一段插曲,其狼狈情形可见一斑。

    “一定要活捉杜聿明”。 这是华东野战军全体指战员的共同决心,我们鲁中南纵队是30 日下午接到追击徐州逃敌的命令的,华野指挥部要求我纵配合三纵队九纵队,直插到瓦子口唯溪口祖老楼五户张集张寿楼等地区,截击敌人。我纵虽然连续几天阻击敌人没有得到休息,但听到徐州敌人西逃要我们去阻击的消息,无不精神振奋。

    为了争取时间, 我们一边行军一边动员,要求连夜赶到津浦铁路,一定不让敌人逃掉,有的晚饭也没坐下来吃,就把做好的饭分到每个战士的饭缸里,带在身上边走边吃。出发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太阳已落山了,过铁路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铁路两旁都有道封锁沟,是日本统治时期作为护路用的,沟既宽又深,横跨是跨不过去的,必须找个过路的缺口,或在沟壁挖些踏脚的坑才能爬过去,炊具担子和轴重牲口就更难通过了。特务团在前卫,团部见此情况便下令以连为单位轻装前进,挑子牲口轴重单独组织起来,互相帮扶着过沟,有的架起人梯,手托背驮着过沟后卫部队也争先恐后地前进,为了争取时间已不是两路行军,而是四路六路行军了。民工担架不甘落后,也紧紧跟上所属部队前进,很快地越过了铁路沟。许多同志说:“凭这股追击敌人的劲头,什么艰难险阻都不在话下”。事情的发展正是如此,近百里的急行军,天不亮就越过津浦铁路,已经赶到了敌人的前头了,部队按指定地点住下。这一带是平原地区, 必须立即挖好工事,准备堵截逃敌到来。当我们干部战士集中力量挖工事的时候竟发生了一件意外的趣事,我们特务团警卫连的战士,同几个敌军的士兵一起挖了半宿工事,还不知是敌人呢,天刚蒙蒙亮,几个敌军士兵看我们战士帽子与他们不一样,才晓得不是他们的队伍,立即狼狈地逃跑了。我们在追击阻击逃敌中, 夜里行军经常是犬牙交错地行动,同住村或隔河对峙的情况时有发生。到12月2日晚, 我鲁中南纵队已进到永城东北的五户张集地区, 至此我军已把杜聿明集团的几十万人阻滞在萧县永城以北杨山以东地区。

    根据战场的态势,华野决定趁敌人立足未稳阵脚混乱之际,坚决堵截逃敌向西南逃窜的道路,迫其向北向西北方向逃跑,并集中主力楔入其纵深,割歼其后尾的部 ,尔后分批逐次各个歼灭之。根据华野新的作战部署,鲁中南纵队与各个兄弟纵队起控制永城以北旱道口间地区,配合歼击敌人。这时,杜聿明集团的徐州逃敌,已西窜到大吴集,仍在向萧县永城方向突击前进。但是,从西边阻击敌人的我军野战部队已调集了足够数量的兵力,拦网以待,在萧县永城东北把西窜的敌人团团围住,打得敌人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敌军西突阵东冲阵,包围圈越冲越紧,防线越来越牢固,周围几十个村庄都有人民解放军。经过各路解放军的截击阻击,到12月4日拂晓,终于把杜聿明集团的邱李孙三个兵团团团包围在徐州西南13里的陈官庄地区,淮海战场上的第三个包围圈又形成了。在三天多的追击战斗中,我军沿途歼灭逃敌两万余人,其中俘虏14万余人。

    4日5日,我鲁中南纵队根据华野命令,按照紧缩包围圈的要求,攻占了香山庙以北的赵娄,承担了南线东路的阻击任务。

-围歼黄维兵团

    我们对已被围困的黄维兵团和杜聿明集团,采取“吃一个,困一个” 的方针,先集中力量歼灭黄维兵团,对杜聿明集团暂时实行“大部守势,局部攻势”的原则,从12月10日开始,华野以十个纵队围困杜聿明集团部队,以三个纵队即十纵队鲁中南纵队及特纵的部分炮兵南下,投入增援围歼黄维兵团。我鲁中南纵队,经过天两夜的急行军,于11日到达双堆集北的小李庄线住下,作为围歼黄维兵团的预备队,在总前委的直接指挥下准备随时策应前线部队。黄维兵团原是国民党白崇禧“华中剿总”的主力兵团,驻在河南的驻马店地区,为了增援徐州会战才远道而来。该兵团共辖10 军14 军18 军85 军和第四快速纵队,共12 万余人,他们刚过蒙城,就被我中原野战军围困在双堆集地区。围歼黄维兵团的部署是我军以11个纵队的30万人来围歼黄维兵团的12 万人,形成三与一之比的绝对优势,采取步步紧逼层层剥皮的战法, 逐日压缩包围圈以求全歼的目的。经过连日的激战,到30日,我军在双堆集以东攻占了沈庄杨坪子杨庄,在双堆集以西攻占了东西马围子周庄小马庄等阵地,已歼灭了敌14 军和10军大部分18 军部分,把黄维兵团压缩在东西不到三里的狭长地区。敌人在我军的连续攻击下,龟缩集团,以房屋为核心,以地堡为骨干,做困兽之斗;在坦克炮兵和飞机的掩护下,作绝望的挣扎。双堆集战场, 是毫无隐蔽的广阔平原, 敌人所占的村庄都是土墙草屋,老百姓都跑光了,当地几乎毫无可以利用的物资,不仅无法征集粮食,就连烧柴饮水骡马饲料等,也极为困难,我解放军以深沟高垒, 长围坐困, 逐步收紧包围圈,并采取掘壕前进进迫作业的沟壕战法,一道道交通壕如长龙似的直伸向国民党军队的阵地前沿,形成无数条绳索,紧紧捆缚,如蚕食桑叶,步步迫逼,使包围圈越来越小,而被困在包围圈里的敌军,粮弹俱缺,依靠空投过日子。敌黄维兵团85 军的廖运周黄子华两个师投诚起义后,黄维见四个军已失去了一个军,其他三个军除18 军外,也都残缺不堪,局势越来越岌岌可危,急向蒋介石报告,要求对第12 兵团拿出最后决策。蒋介石接到黄维报告后,要求南京的胡琏准备返回双堆集,等援军到来时,里应外合打回固镇。就在这天(12月8日),顾祝同向蒋报告:请求抽调宋希嫌第14 兵团的28 军和20 军东进,援救黄维兵团。这请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获得白崇禧的允许,蒋还要再调另外三个军,即第2军15军79军,白崇禧坚决不放行,并用警卫团看管着切东下轮船,不许兵卒东调。顾说:“看来白健生是横下心来,不让14兵团全部东调了,只有两个军的援兵,李延年刘汝明是无法打到双堆集救出黄维兵团了,唯今之计,只有同意黄维最后突围了” 蒋介石听了顾祝同的意见,对白崇禧不让14兵团东调,真是恨之入骨。乃召见胡琏说道“你今天回去后,如援军到达迟缓,我同意你们突围。”

    在胡琏返回双堆集的第二天(10 日),蒋亲自打电话给白崇禧,要其即日调运宋希镰兵团的第2 军等三个军东下增援,以解黄维之围,全被白崇禧在电话中硬绷绷地顶回。白崇禧不但不同意第2 军东调,甚至把已经到达汉口的第2 军的个师,也勒令返回沙市,这 较量,把蒋介石气得差点晕过去,大骂白崇禧“娘希匹”,抗拒命令,但也无可奈何。由此可见,蒋白的勾心斗角已达到白热化的程度,想调兵解救黄维兵团之围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黄维兵团的覆灭已成定局。

    到 13、14日,我军攻占了双堆集东侧的制高点和北端的野堡阵地。黄维兵团司令部驻地马庄与驻双堆集的18 军的交通被我军的火力切断,仅用两道交通壕保持联系,兵团部也直接受到我军的攻击。接着我华野的炮兵纵队也开来了,集中炮火向双堆集和马庄等地的敌人驻地轰击,每颗炮弹落下去都要打死敌军几个人,敌人更加混乱不堪,到处乱躲乱窜。有的炮弹就打在兵团司令部的掩蔽部附近,硝烟弥漫,死伤狼藉,敌人实在支持不下去了,决定立即突围首先企图从小李庄突围,组织了四个主力师做前锋 以12 架飞机8 辆坦克和近百门火炮做掩护,先以一个团迁回到左翼作策应,在六里宽的平原上,人嚎马嘶, 蜂拥出动,飞机低飞俯冲扫射。守卫在小李庄的是我师一营,早已获悉了敌人突围情报,已做好了战斗准备,调配了轻重火器特等射手,专门射击突围之敌。15日黄昏,黄维兵团被歼灭的前几个小时,曾用四五辆坦克企图向蚌埠方向突围,正好跑到我们纵队的驻地。我们师部几个同志晚饭后正在开会,急然听到隆隆的马达声,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疑是敌人飞机被打下来了,立刻打电话到各连队和部门查问,知道不是飞机,而是坦克从西北方向开来好啊,又遇上了我们的对手铁乌龟了。于是立即命令各部队:“全体出动抓坦克!” 

    我们师部的几位负责同志也跑出来,分头奔向附近的连队督促“抓坦克”,过去打坦克没有经验,这次懂得了坦克怕火的道理,命令各部队打坦克的战士每人拿个火把,直向坦克前面冲去,挡住坦克的去路。敌人的坦克见到火把真的就不敢前进了,调转头往另个方向跑,可是村村有驻军,一时,火光冲天,敌人的坦克东转西转方向都迷糊了,到处打转转。我军打坦克的英雄们哪肯放松脚步,特务团营的张连长带领几个战士先冲到辆美式中型坦克的前边,每人手里举着火把,举着手榴弹向坦克冲去,敌人也不断地打着小炮和机枪到处猛冲。快接近坦克时,通讯员小王不幸中弹牺牲了,这下可激怒了连长,他提着驳壳枪和手榴弹飞身跃上了坦克的上面,寻找打击坦克的机会。正在这时,敌人忽然打开炮塔盖子向张连长打枪,连长眼快,身子闪躲开了敌人的枪口,反手抓住了敌人的枪筒,正要往里面投手榴弹时,狡猾的敌人松手,张连长夺到了一支驳壳枪,自己却被摔下了。坦克旁其他战士急步跑来把拉起连长,随后两个人同登上了坦克敌人又不停地转动炮塔盖子,企图把我们的战士从坦克上甩下来。可是我们的战士也很机警,双手抓住炮塔边的铁环,不断抬起左右脚,同时挥舞着手榴弹高喊:“快投降!缴枪不杀!不然我们要扔手榴弹了,叫你们全部完蛋!” 敌人见无法赶下我们的战士,只好打开炮塔盖子,举起双手连喊:“长官, 别打了,别打了,我投降,我投降!”乖乖地做了俘虏。我们估计,这几辆坦克是在突围时孤军逃跑的,后面没有步兵配合,另外一辆坦克在我军战士的勇猛追击下,窜到条河的桥下,钻进了泥水里,也被我们俘虏了。这次,我们共缴获了三辆坦克,俘虏了9 名坦克兵,其中有的是敌军官,还缴获了一支镀银的左轮手枪。

    到15日夜晚,我军全部攻占了黄维兵团的最后据点双堆集和马庄附近的所有村庄,黄维兵团所辖的4个军11个师和快速纵队共12万人全部就歼,兵团司令黄维也同时被俘。至此,淮海战役第二阶段的作战任务胜利结束。

    12月11日,在围歼黄维兵团杨围子战斗中,我们缴获了敌14军85 师25 团政工室主任洪丙卿的日记本,记录了当时敌人在被围歼时恐惧和绝望的情景。现选摘几段如下“11月27日,我们在大白庄清退下来,是在密集的炮火下逃出来的,14军被打垮了,天也黑了,我只穿件大衣,身上冷得发抖,心里千头万绪,伤心地流出泪来” 28日,我好容易挨到天亮,带着冲散收容的官兵,找着队伍就地加固工事。昨天早晨吃了点红薯,到今天才能吃到两只生红薯”29日,我们团被困在这里已经四天了,弹尽粮绝,人马吃的都发生了恐慌, 我们的命是过刻算刻。几百名伤员睡在那里呻吟啼哭,没人理会他们,都是自身难保,又有什么办法呢!30日,傍晚时,炮弹又打来了,我旁边的一个士兵被炸死,杨副官被炸伤,我的头脑被炸昏。12月2 日,我们受到20多发炮弹攻击,死伤20多人,我被打了满身泥土”,4日,我们14军军长熊授真被击毙”“5日,我们又遭受炮火攻击,整夜是地动山摇,威胁着生命”“6日,天黑时,右翼村庄,遭受猛攻,30团阵地失守,团长丁尘嵩被击毙”,“9日,25 团半夜被攻垮,阵地失宁,我们这里更显危险”“10日下午8 时起,我们这里开始受到猛烈的炮火攻击,一个炮弹打来,特务连6人伤亡,书记室之上士和传令兵也伤亡了,当时的惨痛哭叫之声和炮弹的爆炸声,使我双目紧闭,睡在地上,用毯子蒙住头,等候死神的到来”“10日,看情况,我们的生死存亡就在今天了,我们的鹿柴外面已有敌人作工事,这时候我的心是破碎的,不管死伤或被俘,只希望能在今天结束这一个被围困的日子”。

    围歼黄维兵团,是12月7日开始的,到15日,敌人已全部被歼当天晚上,上级要求“赶快抓俘虏,赶快抓黄维” 解放军某部特务营教导员范天仆听到这个命令后,立即带了5 个通讯员分头向南坪集东南的周庄搜索,他们发现了一辆被打坏的坦克在大周庄东南,便沿着坦克的痕迹走过去,忽然发现远处有个黑影,开始以为是只野狗,随便喊了声,可那黑影惊慌地抬起头来,头上的钢盔,在月光下发光。

    范天仆和通讯员范介明端着枪跑过去,那人乖乖地举起双手站起来,两脚直发抖他们喊了声:“干什么的?” 那家伙吞吞吐吐地说:“我是14军的上尉司书” 再追问下去,他什么也不回答,范天仆他们就把他押送到收容所收容所的同志把这个自称“上尉司书”头上的钢盔揭下来,露出了光滑的头发,惨白的圆脸,嘴上留有短短的小胡子,脸的右边长着颗小黑痣,完全符合政治部通知里所写的黄维的特征。收容所同志取出登记簿要他登记时,他左手插在裤子的袋里,右手握笔直发抖,写上:“万正馨,江西弋阳人,14军军部上尉司书”回答间题时,总要迟疑好久当摄影员要为他拍照时,他的脸色下子变得更惨白了,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我们更觉奇怪,便找来了在宿县被我们解放过来的新战士李永志,说来也巧,这个李永志原来就是黄维的马夫,见面就说“他就是黄维”但是这位“上尉司书”还死不承认,并说“我保证书已写过了,你们不相信,我还能说什么” 这时,收容所的同志厉声呵斥说:“你是谁你自己不知道吗,装什么糊涂!”。这位“上尉司书”这才极不自然地吐出了“我就是黄维”五个字,并在登记簿上签上自己的真实名字。原来他在突围时乘坐的坦克半路出了故障,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被我们活捉了。这就是活捉黄维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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