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傥八十回首》二、徂徕烽火(下)

志明与春娇 发表于2018-01-05 16:01:46

-展开抗日锄奸活动

    队伍下山不几天就展开了抗日锄奸活动。队伍还住在大官庄的时候,接到新泰同志的报告,新泰县原国民党县长朱奎声参加了日寇的汉奸组织“明朗会”,现隐蔽在泰安县的保安庄进行汉奸活动,我们便派了六七个同志星夜赶到泰安县的保安庄,一枪未发便逮捕了大汉奸朱奎声及其同伙三人,并收缴了枪支弹药和汉奸组织“明朗会”的证件多件。

    第二个行动是在泰安县的寺岭,埋伏袭击敌人,打死打伤日军十几人。在这次伏击中,我军三中队的班长杨桂芳同志壮烈殉国,当即在我军驻地凤凰庄召开了追悼大会,悼念牺牲的战友,同时经审讯属实,处决了大汉奸朱奎声等人,影响很大。

    当时子弹较缺,处决汉奸决定用刀砍,砍下伪县长朱奎声头的正是当代书法家老革命武中奇同志。

    武中奇同志1936年结识省委书记黎玉同志,成为朋友,后到中共山东省委机关工作。1937年底,随黎玉同志带领的省委直属队参加徂徕山起义,与我们一起编入中队。这次锄汉奸伏击日寇的行动,现在看似乎很平常,但在当时当地却是个破天荒的大事件。因为那时正是国民党军队消极抗日望风而逃之时,日军长躯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在这样情况下,竟诞生了这样一支英雄的抗日军队,杀了大汉奸朱奎声,打死了日本皇军十几人,对傲慢无羁的日本人俨然是个晴天霹雳,对敌后受难群众犹如迷途羔羊找到了指路明灯。他们到处传说:“共产党的红军游击队来到了徂徕山”。

    四面八方的青年志士都纷纷前来投军,要求参加抗日复仇,我们宣传队民运组每到村镇都是围着大群老百姓,要我们的同志讲抓汉奸打日本的经过和坚持游击战争抗日必胜的道理,儿童们要我们教唱抗日歌曲。

    在一个地方住的稍久一点,就有老太太把我们的女同志认起干女儿来了,每次转移都有许多老百姓擦泪送行,军民关系愈来愈密切。1937年2月中旬,这支抗日游击队东进刘杜岔河一带。当时泰新莱泗一带人民的抗日运动已发展到热潮,很多地方都拉起了小股武装,纷纷派人前来要求收编。泗水、宁阳的同志也已拉起了百多人的队伍,由冯长清、朱旭等同志率领与先来的队伍会师,编为第五中队,中队长冯长清,副政治指导员朱旭。莱芜的同志也派人前来要求派部分队伍前往支持该地人民的抗日运动。这支徂徕山起义的队伍,一个多月就发展到五个中队六七百人。为了扩大战果,支队决定兵分南北两路进行活动,南路是二中队五中队和直属队的300余人,由黎玉赵杰同志率领;北路是中队三中队四中队约300余人,由洪涛林浩同志率领,我当时被留在南路部队的支队部工作。

-四槐树埋雷炸敌车

    抗日活动日趋深入,政治影响不断扩大,日寇不断遭到袭击。国民党临沂专员张里元与我支队领导会谈时告诉我们,庞炳勋部队将在徐州台儿庄带抗击日寇,他们北上的任务是配合此次战役,攻打新泰县城,希望我军予以配合。我们提出弹药困难问题,国民党军给了我军数千发子弹,几百颗手榴弹和四颗电发地雷。

    我们决定派出部分精干队伍截击新泰城西公路之敌,配合其攻打新泰城的任务在攻城之夜,我军派封振武和赵君玉同志(当时任支队部参谋)率领支精干部队,埋伏在距新泰城20余华里的四槐树公路桥头,埋下了两颗电发地雷,等待敌人通过等了一整夜,敌人的队伍和汽车没有来,张里元部队攻打新泰城的枪声也未响。

    尽管大家夜没有睡觉,但仍耐心地等待,埋得好好的“礼物”不送给敌人怎能甘心?忽然观察的同志报告,看见公路上有尘埃飞起,可能是日寇的汽车来了。赵君玉同志边要大家准备,一边举起望远镜向飞尘的方向观望,果然是敌人的汽车,有好几辆哩!敌人每次出动照例是打阵机枪和小炮,汽车行进也不快。

    靠近桥头,一路更是崎岖难走。一会儿敌人的两辆汽车驶进此桥,我们连续按动电钮,两颗地雷均爆炸了,两辆汽车被炸烂,车上的鬼子全被当场炸死炸伤,后边的敌人吓得哇啦哇啦连忙滚下了汽车,拼命往汽车底下和附近的沟里乱窜。我军对他们放了一阵排枪之后,撤到了10里之外。战后统计,这次截击战斗炸毁敌人汽车两辆,打死打伤日寇三四十名。我军此次奇袭日寇,使敌人震惊,群众称快,无不奔走相告,欢呼战斗的胜利!同时也说明我们这支起义不久的武装队伍,在逐步成长,已开始显示出它的战斗力了。

-争取张里元合作抗战

    1937年底,日寇占领了济南,国民党有些没有撤走的地方官员在汹涌澎湃的抗日浪潮中,也打出抗日牌子,以维护其原有的社会地位和地方势力,原国民党临沂专员张里元就是其中的一个。

    张里元在临沂当专员多年,由于在抗战前就与我临沂地下党有过来往,接受了一些进步思想,对于我党和红军有所了解。

    张里元手下有几个旅的军队,是一个地方实力派。在抗战初期,我们利用他打着抗日招牌保存实力的投机心理,做了一些统战工作,促使他做了些抗日的事情。

    我们与张里元的合作抗战,是从前面提到的四槐树村伏击战开始的。当时,我们队伍刚刚转移到新泰县南山区的刘杜一带活动,张里元派了个联络参谋李副官来到我们部队。李副官说,国民党苏鲁战区指挥庞炳勋部队将在台儿庄与进攻徐州的日寇会战,要求所有津浦路沿线的中国军队配合行动。

    支队政委黎玉和副支队长赵杰研究,决定派我以支队联络参谋的名义,随李副官去临沂,与张里元当面会谈此事。由于我们没有汽车,也没有马骑,只有步行,到临沂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傍晚了。这时,张里元接到了庞炳勋要其部队进攻新泰县日军据点的命令,他第二天就要出发到新泰县去。因为军令紧急,我以共产党军队使者的身份,只好与初次见面的张里元边走边谈,在费县城和仲村镇这两个宿营地会谈了两次,双方谈得比较坦率诚恳。我首先介绍了我党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的精神,对抗战必胜的信心和配合行动的打算, 希望在这次战役中大家都有所贡献。他提出两个问题:一是他以前就知道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擅长游击战术,他要求我们能派些红军干部到他的部队去传授游击战术;二是他听说八路军的战斗力强,主要是因为八路军的政治工作做得好,希望能派些政治干部到他的部队去,帮助他们搞政治工作。我表示:为了共同坚持敌后的抗日战争,作为友军的相互支持,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考虑的,不过还要回去汇报我们支队的领导才能最后决定。我同时也提出我们部队刚刚建立起来,枪支弹药比较缺乏,为了取得台儿庄战役胜利,希望他能支援部分枪支弹药,他也答应了。我还提出,贵军这次作战任务是打新泰县城的日军据点,从仲村去新泰县城,也正好途径我军支队司令部驻地刘杜,约他顺道到我军支队司令部与黎政委赵支队长面谈一次,他答应了。

    从仲村到刘杜有三四十里路。第二天,他就同李副官带了个警卫排,随我一起到了离刘杜不远的岔河村我军支队司令部,会见了黎玉政委和赵杰副支队长,当场商定了共同攻打新泰城日军据点的行动部署,他也当场答应了支援我军几千发子弹,十多箱手榴弹和四枚电发地雷,对我军派干部去他的部队帮助传授游击战术和建立政治工作问题,也作了答复,双方都感到谈得相当满意。

    我军按计划派出了支精干的队伍,由参谋赵君玉率领去新泰城西泰(泰安)新(新泰)公路的四槐树村桥头,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而张里元的攻城部队只在城北的山头上打了一阵子枪,连日本鬼子的人影都没有见到就撤走了。从此以后,我们四支队与张里元部队在很长时间内保持着良好的统战关系,做了一些团结抗和互相支援的工作。后来,为进一步搞好与张里元友军的统战工作,我军派了以刘其人同志为首的四五位政工干部的工作组,到张里元的部队里工作了大半年。后来因为同国民党的山东其他部队关系恶化,我们干部主动撤了回来。1938年6月,为支援鲁南山区我党领导的义勇总队的反顽斗争,山东分局书记郭洪涛率领四支队二团和三团共八九百人,由泰山地区星夜插到鲁南山区,支援义勇总队击溃了土顽地方武装申宪五刘广田的部队,引起了鲁南地区其他地方武装头子孙鹤令、刘玉华等的恐慌,联合起来对付我军,在滕县的八里沟打了我四支队和分局直属队的埋伏,把我军围困在鲁南山区。在这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我军派人找到了张里元,利用与张里元的统战关系,张以鲁南属于他管辖范围,才制止了鲁南土顽地方武装对我军的联合进攻,摆脱了我军当时的被困险境,使分局和四支队的部队安全回到了鲁中地区,与沂蒙山区的留守部队会师,转危为安。

-磨擦与反磨擦的斗争

    我们的队伍,在泰安县寺岭打了日本鬼子的埋伏,处决了汉奸朱奎声之后,为了扩大影响,转移到新泰县南山区的烈庄王庄一带活动。

    在到达烈庄的第二天早晨,哨兵捉到了两个行迹可疑的人,押送到支队部来,恰巧我有事也去支队部,碰上了他们。其中,有个老远就叫我的名字。我定睛看,原来是我邻村蒋家石沟庄的刘元顺,他在济南读书时,就参加了国民党复兴社,后来在新泰第小学教书时很反动,济南失守前,他拉了三四个失学回家的中学生,由山东复兴社头子张华忠介绍去河南个国民党的什么“干部班” 去了。今天回来了,肯定不会干好事。另一个也是副学生打扮,据刘元顺介绍,他是新泰羊流区何庄大地主的儿子何金步。我问他们从哪里来,他们支支吾吾地说是从大后方来的。我没有多说话,让哨兵押到支队部警卫排去。我立即到支队部向单洪同志汇报了这两个人的情况,同时又向黎玉同志报告了这两人的政治面目。

    正在这时,警卫排的同志送来了从刘元顺、何金步身边搜到的大卷国民党的空白“委任状”。于是,大家议论开了,有的说,这家伙带来这么多“委任状”,一定是到处封官加爵,搞政治阴谋,对我们不利,不如把他们杀了有的说,目前正是国共合作时期,杀掉对我们搞统战线不利。有的说,这人本性难改,是争取不过来的,让他招谣撞骗,组织地痞流氓,拉起反动武装,早晚是我们的死对头。最后,支队还是根据党的统战政策,由黎玉同志找他们讲了些抗日救国团结抗日的大道理后,把他们放了“委任状”也让他们带走了,这恰似次 “捉放曹”。这两个家伙后来真的成了与我们搞磨擦的死对头。刘元顺、何金步被释放后,他们溜到新泰县北山区,利用其家乡亲友关系,封官加爵,招兵买马,拉起队伍他们不说抗日,却标榜他们是国民党正统,八路军是零散游击队,没有地盘站不长,还威吓群众强令解散我们在新泰北山区已经组织起来的抗日后援会等群众团体,并把我军在果庄一带已经发动组织的部分兵员和枪支用欺骗手段拉去,在他搜罗了三四十人后,胆子更大了,到处敲诈勒索,欺压群众,我地方干部和群众纷纷来我部控告他们,要求迅速把他们收拾掉。

    我们经过研究,决定接受群众的要求,经过侦察,发现他们驻扎在山草峪村,我们采用出其不意的夜袭战,头头何金步、刘元顺等30多人全部就擒。当时是国共合作期间,为坚持团结抗战,对被俘人员采取宽大政策,只要低头认罪,不再危害老百姓,不做抗日的绊脚石,一律教育释放,遣散回家。他们两个人被关押了一个时期,也教育释放了。但是,他们的反动本性不改,释放不久,又跑到河南国民党秦启荣部去了。

    1938年3月,日寇大举西进,敌占区的鬼子兵力日渐空虚,莱芜城的敌人也被抽空,只剩下三四十个汉奸和个维持会盘据着。我们决定把他们消灭,派了一支四十余人的精干队伍,进行夜袭,没有费什么力,就全部消灭了汉奸队,捣毁了维持会,活捉了两个维持会长和一个伪商会长,当即召开群众大会,处决了两个民愤极大的维持会长,其他汉奸组织,全部解散。

    这次行动,我军威震全县,莱芜遂告解放。我们当时对建立政权的观念薄弱,只是忙于发动群众,扩大武装,以致莱芜县解放了好长时间,还没有建立抗日政权。地方老财们很知道政权的重要,莱芜寨里水北的大地主景大麻子站出来,勾结地痞流氓谭远村,自封为莱芜县县长和保安大队长,到处招兵买马,组织反动武装,趁我们军队北上博山与日寇作战时,竟溜进了莱芜城,真的做起县太爷了。不仅如此,还公开取缔我们组织起来的抗日群众团体,威胁迫害我军家属,甚至逮捕我地方工作人员,没收我军的被服用品,最后连我支队的供给部部长马复堂也被他扣押起来,进行非法审讯。

    地方干部和群众纷纷来我部队控诉谭景的罪行,有的步行几百里,历时十多天找到我们,要求将部队开回来铲除这些反动派。我军为此曾数次下书警告他们,他们不但不理,反而辱骂和驱逐我下书人员。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我们不得不采取果断措施,决定于三月底,南北两路部队在莱芜会合,消灭景大麻子和谭远村这股反动武装。这时,我们的两路队伍,已发展到三个团2000余人,南路的队伍首先抵达莱芜县境,在再次与景谭交涉无效的情况下,将队伍逼近莱芜县城,首先敲掉了守门的岗哨,部队顺利进城,直捣谭景顽固派的老案,两个笨猪刚刚爬出被窝,还在睡眼朦胧中就做了俘虏,近百人的保安队伍也都乖乖的缴了枪。我军20多名被扣押的同志和几十名被关押的群众也被营救出来。称霸时的谭、景顽固派终于做了人民的阶下囚。

    南北两路部队在胜利中会师了,经过长时间的行军作战,部队需要进行休整,总结经验,整编部队,补充被服装备。

    这时,我们部队的番号由“山东人民抗日游击第四支队” 改为“八路军山东人民独立第一师”,师长洪涛,政委黎玉,副师长赵杰,副政委林浩,下辖三个团.使我军向正规化迈进了一步。

    反动派就是反动派,他们决不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在我军驻扎莱芜城休整期间,被我军释放而逃跑的何金步、刘元顺把河南的顽固派头子秦启荣勾来了,并带来苏鲁豫边区的反动地主武装和国民党残余部队共2000多人,窜到新泰北山羊流雁翎关一带,指名讨要被我军俘虏的景大麻子和谭远村,并扬言一定要与我军比个高低。他们派出的前哨部队向我军驻地八里沟莱芜城带逼近,大肆搜捕我地方人员。

    我军看他们来势汹汹,为了不轻易消耗抗日力量,便作了某些让步,撤离了与其过于靠近的些村庄。可是他们把我军的让步视为软弱,得寸进尺,节节进逼,直到莱芜城下,形成两军对峙的局面,形势十分紧张。

    就在这时,国民党山东省主席沈鸿烈要出面调停,派来了个什么高级专员,通知我军说他已住在新泰南山区的寺山庄,不日即可到达。谁知他们也是和顽固派秦启荣个鼻孔出气,我们等了好几天不见他来,而秦启荣部队却继续向我军进逼。支队副政委林浩把我叫到队部,要我带个对新泰南山熟悉的同志到新泰南山区找这位高级专员,同时我军也暂退出了莱芜城。

    就在我们连夜去找这位所谓的高级专员时,他却早已溜到秦启荣部去帮助他出谋划策了。他们以释放扣押的我军战士和地方干部为条件,要我们释放谭远村和景大麻子。我们轻信了他们的承诺,在我们释放谭、景两人的当天下午,秦启荣部队就向我军发起了全线进攻,我军处于无奈而奋起自卫。这就是1938年4月规模最大的莱芜战斗。

    这次磨擦与反磨擦的斗争,我军开始时处于完全被动地位,但是我军是正义之师,真理在握,哀军作战,理直气壮,加之部队刚休整过,换上新军装,佩上新臂章,士气高昂。

    4月12日,秦启荣部队向我军发起进攻的第二天,我军发起了大反攻,三个团2000多人齐出动,经过一天的战斗,敌人全线崩溃,我军乘胜追击,直逼莱芜城下,顽军龟缩在县城里,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次战斗打死打伤敌人共500余人,给那些不搞抗日,专搞磨擦的蒋军顽固分子以迎头痛击,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顿。

    这次战斗结束时,日寇已打到徐州带,抗战部队在台儿庄带组织了一次大会战。大敌当前,国难为重,我军为了配合这次大会战,乘机打击津浦铁路沿线的日伪驻军,破袭铁路,扰敌后方在稍事休整之后,留下少数部队在莱芜县坚持斗争,发动群众,主力部队开往泰安县的山口山角峪和北集坡带,把主要精力放在抗日武装斗争方面。

    山东纵队四支队从徂徕山起义到莱芜反摩擦战斗,不到半年时间,就与国民党顽固派发生了摩擦与反摩擦的武装冲突三次。特别是在1938年上半年日寇对大后方还在大举进攻,全国抗战形势还是高潮,国民党还表示愿意同我合作抗日的时候,而在山东这个地方就发生了这样尖锐的连续性的武装摩擦斗争,这充分证明了代表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国民党反共顽固派反人民的阶级本性,并没有因当时的民族危难和全国人民要求抗日救国的压力而有所改变。在没有看到其真诚团结的实际行动之前,任何花言巧语都是不可相信的。

    回顾那段摩擦和反摩擦的斗争,总的来说,我们基本上坚持了独立自主、又团结又斗争的方针,掌握了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但也犯了某些错误。现在回忆起来,是很值得深思和回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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