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六年六月,蒋介石悍然撕毁他自己签了字的“双十协定”、“停战协定”以及政治协商会议的纲领和协议,以大举围攻中原解放区为起点,发动了全国规模的内战。一时,中国大地乌云翻滚,深沉的战争危机像一片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抗日战争刚刚胜利,蒋介石就在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下,从各个方面加紧内战准备:他大演蒋、日、伪合流的丑剧,抢夺抗战胜利果实;他假和真打,积极进攻解放区,在关外大打,在关内小打;他借助美援竭力扩大、武装军队,加紧向解放区调运。到内战爆发前夕,国民党已将其正规军百分之八十以上运到了进犯解放区的战场。经过这一系列紧锣密鼓的准备和密谋策划,蒋介石自以为有把握在三个月到半年内消灭人民解放军了,于是就不顾一切地把战争再一次强加在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头上。正是在国民党反动派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时候,毛主席向全国人民指出:“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看起来,反动派的样子是可怕的,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从长远的观点看问题,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属于反动派,而是属于人民。”“虽然在中国人民面前还存在着许多困难,中国人民在美国帝国主义和中国反动派的联合进攻之下,将要受到长时间的苦难,但是这些反动派总有一天要失败,我们总有一天要胜利。这原因不是别的,就在于反动派代表反动,而我们代表进步。”毛主席这一英明论断和科学预见,指明了中国未来的方向,极大地鼓舞了中国人民彻底打败蒋介石的胜利信心。
山东是国民党反动派全面进攻解放区的重点之一。抗战胜利以后,蒋介石就派他的得力干将王耀武来济南统掌山东军、政大权。一九四六年五月五日,国民党国防部长白崇禧以及顾祝同、王耀武等高级将领在青岛召开军事会议,策划进攻山东解放区。同年六月二日,蒋介石又飞临济南,亲自主持军事会议,研究山东情势,部署打通胶济路,妄图分割山东,切断我南北联系,消灭山东我军。在此计划下,王耀武调集五个军十五个师的兵力压向胶济路:以济南之十二军、七十三军、九十六军东犯;调由青岛登陆的五十四军西进;以昌潍之第八军东、西策应。他们狂妄叫嚣:“半个月打通胶济路!”
在敌人大规模进攻的第一个浪头面前,我胶东军民坚决响应党中央、毛主席“以自卫战争粉碎蒋介石的进攻”的号召,按照运动战、歼灭战的作战方针,在胶济路沿线,与当时在数量和装备上都占着优势的国民党军队展开了第一个回合的大交战。
一、挫敌锐气
胶济路,东起青岛,西达济南。夺占胶济路,就能腰斩山东,进而占领山东全省,并可南下徐州,北上京、津,操战略之主动。从日本帝国主义到国民党反动派,都把夺取胶济路作为他们进攻山东的开始和重点,因而这里的斗争也就异乎寻常的激烈和频繁。
在敌人向胶济路进犯时,我们胶东军区组织的胶、高、即战役刚刚结束。五师主力正在平度休整,六师主力在烟台一带负有防守沿海的任务。在胶济路前线只有五师十五团、六师八团,以及南海、北海独立团等地方武装。根据当时敌我总的情况和党中央、毛主席确定的运动战的方针,我们胶东军区决定:以坚强的阻击和积极的反击相结合,连续不断地打击和消灭敌人。不固守一城一地,也不轻易放弃每一有利阵地。同时以广大民兵配合地方武装,广泛开展游击战、地雷战、破袭战,破坏交通,袭扰敌人,消耗敌人,打掉它的锐气,使敌人知道胶东军民的厉害。通过小口小口地吃,积小胜为大胜,逐步转变敌我在军事上优劣之势,为较大规模的歼灭战创造条件。敌五十四军刚由广东运来,全副美械装备,有较强的战斗力。该军于六月十八日在青岛登陆,军长阚汉骞急于求功,不待其后续部队第八师到达,即纠集其收编的伪军暂十二师(被歼后重建),向我即墨城进攻,以图巩固青岛外围,掩护其西进时的侧后安全。敌以三十六师为右翼,一九八师为左翼,在空军掩护下,沿即墨、城阳公路并肩北犯。
我们以六师八团、南海独立团、南海整训团迎击敌之进攻,以五师十五团、北海独立团为机动部队,视机进行反击。
从六月二十二日开始,我军沿即、城公路展开了英勇的阻击战。在凤山、训虎山、大庙山、午旗山、三官庙,在仲村、周村、西流峰、阎家岭,我军都曾与敌进行激战,并多次向进犯之敌发起反击。十五团在阎家岭和宋家泊子的反击战中各歼敌一个营。激烈的攻、防争夺战,持续到六月三十日。在给敌人大量杀伤消耗,达到迟滞敌人的目的后,我军主动转移。
号称蒋军主力的五十四军,用了十一天时间,爬行不到十公里,付出四个营、一千五百余人的代价,只占领了一座即墨空城。并且不得不停下来,等待它的后续部队到达。
敌第八师到达后,五十四军将即墨交暂十二师防守,倾其全力沿胶济路向胶县、高密方向进犯。七月九日,敌三十六师两个团进犯南泉车站,我六师八团二营奋勇阻击,在数倍敌人的连续冲击和飞机、大炮的猛烈轰击下,英勇顽强坚守阵地一昼夜,给敌人以迎头痛击。接着,我军又在兰村、母猪屯、周臣屯、郭家屋子等地,多次向敌反击,给敌以重创。敌迭遭挫折即调整部署,将八师和一九八师投入战斗,并乘我军主力尚未到达时,渡过沽河,十三日抢占胶县城。
敌占胶县前,我们本拟以一部兵力攻马山、取即墨、出城阳,出击敌之侧后,将西进之敌拖回。后攻马山未克,改攻兰村又因大雨未果。此时敌已占胶城,并向西进至芝兰庄车站。我们遂决心转师西南,拦头痛击敌人,制止其继续西进。二十八日夜,大雨滂沱。我五师十三团及十五团一个营冒雨强袭芝兰庄,经一夜激战,歼敌一千余人。敌遭此打击后即退缩胶城,裹足不前。
敌驻我扰。我们从烟台调六师九团南下,配合滨北独立团、胶高支队等地方武装,在胶县及其以北地区积极开展游击活动,袭扰敌人,打击敌人。其他部队抓紧时间休整,准备再战。
此时,五师、六师已陆续南调,集结于胶县以北地区。根据形势的发展,我们决定进一步扩大军区主力部队:将东海独立一团改编为六师九团;以原六师九团、南海独立一团、北海独立一团合编为警备第三旅。部队扩大和集中后,结合总结前一段的作战经验,进一步学习了运动战的思想,进行了军事和政治训练,积极准备迎击敌人新的进攻。
从七月底到九月下旬,胶济路东段基本处于休战状态,敌我双方都在休整兵力。在这期间,由济南东进之敌在昌潍的敌八军策应下,打通了胶济路西段并侵蚀和扩大了两侧阵地,同时又增调三个交警总队守备胶县城及其东、西铁路沿线。尔后,集中八军、五十四军、暂十二师等采取两翼佯动和东、西对进的战法,重新开始打通胶济路东段的行动。
九月下旬,敌先由胶济路西段北犯我渤海地区,以牵制我渤海部队,掩护八军由张店、周村向潍县集结。在胶济路东段,暂编十二师先由即墨向东北方向佯动,二十八日突然转兵北上,抢占我灵山阵地。我守备部队三旅十七团二营,疏忽大意,招致灵山失守。
灵山位于即墨城北,系胶东前线要点之一,既是通往我胶东腹地莱阳的门户,又可从侧背威胁敌之后方青岛、崂山地区。灵山失守还直接威胁到我军在胶济路作战的侧后安全。
听说灵山失守,我很生气,严肃地批评了那里的负责同志:“叫你们看大门都看不住,你们是干什么的?麻痹大意,还能打仗?运动战也不是叫你随便放弃地方,有些要点就是不能丢!” “三旅的部队丢的,还要三旅把它夺回来!”
三旅毕竟是刚组建不久的新部队,攻击能力不强,两次反击均未成功。
这时,西线敌八军已开始东进。为了尽快拿下灵山,以便集中全力对付胶济路的敌人,我们决定调五师反击灵山。我对五师师长聂凤智同志说:“一定要赶快把灵山夺回来,好回过头来打八军和五十四军。越快越好!”
五师打得机智勇敢。他们用了三个团的兵力,以猛虎扑羊之势,于十月二日夜向灵山发起猛攻,次日凌晨五时半胜利结束战斗,全歼守敌暂十二师第一团,生俘该团团长刘安太。三旅亦将援敌第三团击溃,并歼其一部。
战后,我对五师的同志说:“要是有扁担、绳子,我看你们把灵山都能抬走!”我说这话一方面是看他们确实打得干脆、利落、有力,再一方面也觉得他们用兵多了一些。
灵山收复后,交由南海军分区部队防守,主力即转师西进迎敌。
敌在东、西两端佯动之后,八军即从潍县向东,五十四军从胶县向西,沿胶济路向高密进犯。
我们以六师八团、西海独立二团阻击敌八军东进,主力集中于胶济路北、胶河东岸,以打击西犯的五十四军。
战斗自十月七日开始,敌五十四军一九八师在飞机掩护下,向我胶河阵地连续猛攻,企图强渡胶河,进占高密。我滨北分区独立团、六师七团奋勇阻击,迎头痛击进犯之敌。六师七团九连一班八个战士,扼守胶河铁路桥,迎击敌人一个连的进攻,激战九小时,耗尽弹药,最后与敌展开白刃格斗,全部壮烈牺牲,被誉为“胶河八勇士”。由于我阻击部队英勇奋战,敌付出惨重代价,始终未能前进一步,不得不退回到芝兰庄一带。
一九八师退缩之后,原进占胶济路北侧张鲁寺一带担任翼侧掩护的敌八师两个团即呈孤立、突出状态。为挫败敌之西进,歼灭其有生力量,我们决心以五师及三旅一部围歼该敌。经六小时激战,将张鲁寺之敌二十二团基本歼灭,并将增援之敌二十三团击溃。
此后,西部敌八军进抵高密以西的蔡家站、毛家庄地区。东路敌五十四军在西部敌八军的策应下突破我胶河阵地,抢占高密城。我军乘敌立足未稳,于十日夜袭高密,歼敌一九八师一部。至此,敌东、西会师,胶济路已不利于再战,我军遂向北转移。
胶济路阻击战,自六月二十二日至十月十日,历时三个月又十九天。在这段时间内,我军发扬英勇顽强、连续作战的战斗作风,阻击、反击一直不断,较大的战斗就有五六十次。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经过连续紧张的作战,共歼敌一万余人,粉碎了敌人半个月打通胶济路的狂妄计划,钝挫了敌人的士气,同时也为我军以后的作战争取了时间,积累了经验。
二、敌人的计划破产了
胶济路阻击战后,有些同志对我们放弃一些城市和地方产生怀疑和埋怨,有的同志担心自己家乡的安全,还有的同志看到部队有些伤亡就说什么“黄瓜打驴,去掉一截子!”针对这种情况,我们抓紧战役的间隙,组织部队学习了毛主席为党中央、中央军委起草的《三个月总结》、《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等指示以及陈毅同志为贯彻中央指示在华东干部会上的讲话。我们强调说明,党中央制订的运动战、歼灭战的方针是完全正确的。若干城市、若干地方的放弃不仅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是必要的,不如此,就不能换取歼灭敌人的若干有生力量。只要把敌人有生力量大量歼灭了,不仅可以收复失地,而且可以夺取新的地方。敌人虽占了胶济路沿线,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并且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同时,敌军愈深入我内地,愈有利于我们发挥人民战争的优势。当然,敌人在军事上还占有一定的优势,在战略上还处于外线进攻的地位,在战役上还可以发动新的进攻,这是我们必须认真对待的。但是只要我们今后按照党中央、中央军委的指示,进一步动员起来,精心计划作战,更好地贯彻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作战原则,树立高度集中统一的思想,同心协力,英勇奋斗,就一定可以打更大更多的胜仗,歼灭更多的敌人。
针对有些同志怕伤亡、说怪话的情绪,我专门讲了这个问题:“‘黄瓜打驴,去掉一截子’。这种说法是不对的。一是只看到自己的伤亡,没看到敌人的伤亡更大;二是你没有打准,打了驴屁股。为什么不用黄瓜打驴眼睛?打驴眼睛不就把驴打瞎了吗?所以要好好地总结经验,要想办法打得准,打得痛,打在敌人的要害上。”
这次学习和休整虽然时间不长,但对于统一和提高广大干部对当时形势的认识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并且加深了打运动战、歼灭战的认识,鼓舞了夺取更大胜利的信心。这时,蒋介石在付出二十五个旅和很大一部分杂顽伪军的代价,侵占了苏北解放区的淮阴等几十个中小城市之后,被这一所谓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竟然要在一九四六年十一月十五日召开蒋记伪“国大”,急于登上伪“总统”的宝座。为了取得军事上的配合,匆忙拟定了所谓结束苏北战事的计划,向苏北、鲁南解放区大举进攻。徐州绥靖区主任薛岳要求位于济南的二绥靖区主任王耀武以五十四军等由胶济路向南出击,策应其向临沂的进攻。但美帝国主义和蒋介石认为胶东这块地方至关重要,指使王耀武向胶东发动新的进攻。
十月间,国民党将其四十六军海运青岛,接替五十四军在胶济路上的防务。五十四军集结兵力后即沿胶县、平度公路北上,于十月三十一日进抵兰底地区。与此同时,敌八军亦在昌邑附近集结后沿潍县、烟台公路向东进至新河一线。敌人的企图很明显,就是要用两个军的兵力合力打通烟、潍路,进占龙口、烟台、威海等港口,切断我胶东海上联系,尔后配合胶济路上的敌人,合击我军,占领整个胶东。这实际上是日本帝国主义侵占胶东的老路,是敌人的如意算盘。
这时,我胶东军区主力五师、六师、三旅等正位于平度及其东南的云台山周围地区。我和军区前指住在山脚下的一个小村里。在几间茅屋的指挥所里,面对作战地图,我考虑着怎样打败敌人这次新的进攻。
在作战会议上,大家结合前一阶段的作战,认真分析情况,研究了作战方案。
在胶济路阻击战中,我军采取节节阻击和阻击、反击相结合的战法,迟滞和消耗敌人,挫其锐气,歼其有生力量,达到了预定的作战目的。现在,形势发展了,我们可以更集中地使用主力部队,有计划有准备地打一些内线防御中的较大的进攻战,求得歼灭更多的敌人。事实证明,只要能吃掉敌人一部,就可以挫败它的一次进攻。这次敌人分兵两路,正好便于我军集中兵力攻其一路、歼其一部。那么,先打那一路好呢?两路比较起来,五十四军和我们打交道较多,受的打击也较重,战斗力弱于第八军。先打五十四军较易取胜。而且五十四军所经之地均为老解放区,便于我军回旋机动。战场选择在哪儿?从五十四军经过的路线上看,以马蚯、白河庙地区较好。这里位于胶、平路的中段,云台山西侧,南有白河,北有白沙河,利于我军从翼侧出击敌人,而不利于敌人机动。同时还有利于我军第二步作战,歼敌一部后可迅速转兵北上,争取在掖县外围再歼八军一部,以制止敌沿烟、潍路的进犯。根据大家讨论的意见,我们决定首先集中兵力在白河庙地区歼击五十四军。部署是:
以五师、六师、三旅(欠十七团)为主攻集团,待敌五十四军进至马蚯、白河庙地区,由东向西从翼侧出击敌人,争取歼其一部;以西海分区独立一、二团阻击敌八军之行动;以三旅十七团配合地方武装守卫平度城,并阻敌五十四军于预定战场;北海与东海分区部队分别控制龙口、烟台、威海等港口,严防敌人从海上登陆;南海分区部队继续在胶济路沿线打击和牵制敌人。
十一月一日,西线敌八军一六六师由新河、荣一师由密埠店折转向东,向平度方向进犯。我们命令西海分区部队坚决堵住敌人,保证主力对五十四军的作战。与此同时,南线敌五十四军一九八师、八师由兰底沿胶、平路并肩北犯。敌先头部队抵马蚯后,即遭我三旅阻击。敌另一路向胶、平路东之杜家、徐家及塔蚯方向猛攻,企图策应马蚯之敌。此时,我们即令六师向杜家、徐家之敌出击;五师由东南向白河庙之敌侧后出击,在三旅配合下围歼马蚯、白河庙之敌。我军像无数把尖刀,直插敌群,与敌展开激战,至黄昏,敌收缩在马蚯、白河庙、大岔河三点固守。当夜,我五师、六师、三旅向上述三点发起猛攻,战至二日拂晓,歼敌两千九百余人,敌五十四军的进攻为我军挫败。
西线敌八军集中兵力,猛攻平度以西山区,先后攻占我武王山、紫荆山阵地,并以飞机配合轰炸平度城。鉴于平度外围有利地形已被敌占领,敌西、南两路相距亦不远,平度地区不利再战,我军遂于二日夜全部转移北进。十一月四日夜,我鲁中部队攻克安丘城,直接威胁胶济路敌军后方。王耀武慌了手脚,急调五十四军返回胶济线。敌五十四军刚刚挨了当头一棒,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急忙南撤而去。
敌八军在五十四军南撤后,仍单独向掖县进犯。我西海部队在沿途节节阻击,迟滞敌人前进。我军主力隐蔽转移至掖县西北的泗河及其东南的大抬头、东关门子地区,准备依托掖县西南的粉子山等有利地形歼击进犯之敌。
六日,敌一六六师陷虎头崖(位于掖县西南、渤海岸边),敌舰二艘驶虎头崖港外助战。
七日上午八时,敌-O三师三O九团、三O八团在炮兵、飞机、舰炮的支援下向我粉子山阵地发起猛攻,一六六师部分兵力攻我趴山阵地,策应-O三师作战。我西海部队与敌激战至十二时,粉子山南高地为敌占领。此时,我们以五师全部从北向南,由粉子山东、西两侧向敌出击,三旅以部分兵力由东南击敌侧后,西海独立团亦由正面发起反击。在我各部猛烈攻击下,敌军大乱,大部被歼。
敌人不甘心失败。在此后的几天里,敌八军三个师每天在飞机二至七架、军舰二至七艘及大量炮兵掩护下,轮番向我粉子山阵地猛攻,但在我军坚强阻击与不断反击下均被击退。一直战至十日下午,敌在付出沉重代价后,始占我粉子山阵地。为争取主动,我们决定放弃掖县城,转移兵力,视机再战。
敌占掖县后,伤亡惨重,士气沮丧,孤立无援,无力前进。曾经疯狂一时的第八军,这时就像被打断了筋骨的毒蛇一样蜷缩在掖县、沙河一带一动也不动了。敌人曾经夸耀的要在召开伪“国大”前打通烟潍路,占领龙口、烟台、威海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粉子山战斗,历时四昼夜,我军歼敌三O九团正副团长以下四千八百余人,击落敌机两架,给敌八军以沉重的打击。敌八军军部在掖县战斗总结中承认犯有“情报不确”、“对于‘逆八字阵地’之攻防战术原则多无研究”等九大“过失”。八军军长李弥哀叹:“我带兵数年,从未遭如此严重损失。”
五个月来,敌人对胶东的进攻,摧残了人民,也教育了人民。敌人所到之处,妇女被奸污,房屋被焚毁,粮食财物被洗劫一空,真是“国军”所至,庐舍为墟。这些事实使广大群众更深刻地认识到,只有和解放军一起把敌人消灭掉,才能保卫自己的幸福生活。胶东人民没有被吓倒,他们奋起斗争,参军参战支援前线,和人民解放军一起,为保卫胶东作出了英勇的贡献。
为了支援前线,胶东参战民工在一九四六年下半年达到十一万四千多人次。他们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组成了浩浩荡荡的大车队、小车队、担架队、挑子队,向前线运送粮食弹药,向后方转运伤病员。许多青年、妇女、老人冒着炮火硝烟亲临前线,救护伤员,送水送饭,激励自己的子弟兵英勇杀敌。
为了支援前线,胶东人民一次又一次掀起参军热潮。在解放了的土地上,在喜庆胜利的欢歌声中,父母送儿子,妻子送丈夫,广大群众敲锣打鼓,给自己的亲人披红戴花,欢送他们意气风发地奔赴前线。一九四六年下半年,胶东又有五万六千多优秀青年参加了人民解放军的行列。
为了支援前线,后方和机关开展了增产节约、节衣缩食运动。兵工厂由每天工作九个小时增加到十三个小时,一周的任务三天完成。干部取消了保健费,有的战士还主动交出津贴费、黄烟费。
为了支援前线,胶东广大民兵和县区武装在同敌人斗争中大显身手。他们破路、炸桥,破坏敌人的交通运输。他们大打游击战、地雷战,搅得敌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终日。他们侦察敌情,封锁消息,把敌人变成瞎子聋子,到处挨打。一九四六年下半年,胶东民兵和县区武装除直接配合主力作战二百五十余次外,单独作战一千一百多次,并且埋设大量地雷,毙、伤、俘敌四千四百余人。
三、再克胶济
从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到十一月,整个战局已开始发生对我军有利的变化。在全国,十月以前,敌人被我军民歼灭了大量有生力量才换得一些地方,而十一月则不然,蒋军依然付出重大代价,但已经换不到几个地方了。这个月敌占解放区十七个县城,人民解放军则收复了十五个县城,这是前几个月没有过的。在胶东,敌人在十月以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能勉强打通胶济路,而在十一月,即使敌人使出混身解数,海、陆、空军一起出动,也无法打通烟潍路了。蒋介石自己在伪“国大”开幕后不久就预感到其军事危机的到来,他在十一月二十七日下午单独“接见”国民党籍的“国大”代表时无可奈何地说:“退却,我是不愿说出,大家这样忽视现实,不明策略,这种近视观念,把我逼得不能不说了。这些话绝对不能对外边人说。”就在蒋介石这种丧气的话说过不久,我华东野战军又在宿北、鲁南两战役中连续歼灭敌人三个整编师、一个快速纵队,共七万余人。敌人的退却、失败已经临头了。当然,这个在上海交易所起家的赌棍蒋介石不会服输,直到把他的老本输光为止。宿北、鲁南战役后,蒋介石为挽救其军事上的败局,又策划了所谓“鲁南会战”,妄图在临沂附近与华东我军决战。
掖县保卫战后,我胶东军区主力五师、六师、三旅全部集中在掖县以东地区休整训练,并于一九四七年一月份奉命编为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二月初,整训刚结束,即奉华野命令,由我率领五师、六师西进参加莱芜战役,三旅仍留在胶东坚持作战。
出发前,我和留在胶东的军区领导同志共同商谈了主力西进后胶东的斗争任务。大家都认为鲁南作战一定会牵动整个胶东的形势,胶东应该因势利导,积极作战。这既是为了配合华野主力作战,同时也是为了发展胶东的胜利。由于胶东军区主力部队都已升级为野战军,我们决定在各分区独立团的基础上成立新五师(这是第三个五师),以适应胶东斗争的需要。
敌人为策应其“鲁南会战”,于一月底,二月初先后将驻胶县之四十六军西调淄博,会合七十三军、十二军南下莱芜、新泰,又将八军之荣一师西调济南附近。二月中旬,莱芜战役即将打响,王耀武又令深入掖县地区的第八军全部向南收缩,准备西调。
此时,我三旅刚于下普东地区全歼敌警备三旅七团两千七百余人,斗志正旺,士气甚高。敌人纷纷撤退,正是我军歼敌良机。胶东军区遂决心以三旅、新五师、西海独立团、北海独立团等截歼沙河镇之敌一六六师,以钳制敌八军支援。
二月十九日黄昏,天低云暗,寒风凛冽。我新五师十五团以秘密突然的动作一举攻占沙河至灰埠之间要点黑羊山,紧接着各路部队进逼烟、潍公路两侧,将敌一六六师截于沙河镇。二十日上午,沙河、灰埠之敌从东、西两端向我军反击,妄图夺回黑羊山,被五师及三旅分别击退。三旅并相机夺取了公路要点驿塘,新五师攻占灰埠。二十一日,莱芜李仙洲部告急,王耀武急令八军迅速西撤,并以新河之敌-O三师沿公路东进,接应一六六师突围。敌数次攻击均被击退,一六六师见沿公路西撤已不可能,遂于当日中午由沙河转向西北,沿海堤向新河逃窜。我军当即以炮火向逃敌猛烈轰击,五师、三旅迅速展开追击,将敌四九八团三千余人追歼于雷埠马家和娄家地区,团长被我生俘。敌一六六师残部与新河之敌会合后,全部窜到昌邑,二十三日逃回潍县。此时莱芜战役已胜利结束。
莱芜战役的胜利,像一声惊雷震撼了胶济路沿线的国民党军队。他们惧于被歼,纷纷向济南、潍县、青岛回窜。胶东军区根据华东野战军的统一号令,乘敌混乱,发起了以攻歼蚱山庄车站之敌为中心的胶济路东段作战。蚱山庄车站位于高密、潍县之间,由敌交警十五总队防守。其东、西两侧铁路沿线虽然还有一些据点,但都是土杂部队,只要我军攻占蚱山庄车站,就可以东、西横扫,席卷胶济路东段。
我军远道奔袭,于三月一日黄昏突然对蚱山庄车站发起攻击。此时,由潍县开来铁甲车一列,三旅十七团击毁列车,全歼车内敌人。次日,三旅分多路猛插敌阵地内部,打乱了敌人指挥机构,生俘十五总队少将总队长张古
良,残敌全部向我军投降。
与此同时,新五师攻占了蚱山、猩猩山。西海独立二团连克虾蟆屯、南流等敌据点,歼敌潍县自卫团一个营。一支队(新六师前身)及滨北地方武装攻克丈岭、塔耳埠,并乘胜向东猛进。高密、胶县之敌在我军胜利声威震撼下,谎报军情,惊呼“情况严重,已被共军包围”,不等其上级下令,即仓皇向青岛逃窜。我军乘势收复高密、胶县,直达沽河岸边。
以蚱山庄为中心的胶济路东段攻歼战,经一昼夜激战,全歼敌交警第十五总队及潍县自卫团一个营,共两千八百余人,收复高密、胶县,拔除西起虾蟆屯、东至沽河岸的全部据点,重新占领了胶济路东段二百里的铁路线。从一九四六年六月到一九四七年三月,敌人煞费苦心,付出死伤近两万人的沉重代价,只是占领了胶济路的一些点线。而胶东我军仅用短短半个多月,就以风卷残云之势,横扫顽敌,收复失地,使胶济线又回到了人民的怀抱。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当我率领胶东子弟兵从莱芜战场胜利归来之时,欣喜地看到,胶东大地充满着蓬勃的生机。田野里,麦苗青青,一片翠绿;大道上,乡亲们扬鞭催马运肥忙。人民正用辛勤的劳动,耕耘大地,建设家乡。回顾胶东我军与国民党正规军第一个回合的大交战,我们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在我军尚处劣势的情况下,能取得第一个回合的胜利,那么,在第二、第三以至更多个回合的交战中,不管还会遇到什么曲折和困难,我们也一定能取得更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