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贯五回忆战斗在冀鲁边:笼中奋威之挫败诡计

介富zz 发表于2018-01-10 15:29:25

日寇在“囚笼” 里布置重兵“拉网”、“梳蓖”,十有八九都是扑空,目标往往成了泡影。

失败和诡计往往成正比,敌人格外狡猾了。他们深知八路军游击战术的厉害,便异想天开,企图“以游制游”即模仿八路军的游击战术以对付八路军的游击战术。他们也化整为零,穿上便衣。用伪装偷袭声东击西等手段,搜集我方情报,逮捕我工作人员,破坏我根据地,追扑我小股部队。

起初我们失之大意,没料到日寇会来这一手,吃了点亏。有一天,盐山县抗日群众团体负责人左庆甲同志正在大左村向群众了解附近望树马坊两据点的敌情。这时候,村口来了一群穿农民服装的人,有挎篮子的挽包袱的、拿糖葫芦的。左庆甲以为他们是到村里一户人家去吃喜酒的老百姓,因而没有戒备。不料这伙“老百姓” 到他跟前,就将手中的东西一扔,掏出手枪对准他。左庆甲措手不及,被他们用麻绳五花大绑起来。敌人当即把他押到望树据点,关进所有铁门的屋子里。

敌人拿来刑具逼他供出我党地下组织。左庆甲闭目不理。顿时上来两个彪形大汉,一个揪住他的头发,一个端着茶壶往他嘴里灌辣椒水。但左庆甲屏住气不往下咽。敌人便用力捏住他的鼻孔。左庆甲急了,牙齿一使劲将茶壶嘴咬得粉碎,同时身上的麻绳也被挣断好几股。敌人大惊,赶紧找来一根铁丝,把他重新捆紧。后来又把他吊在屋梁上。敌人折腾累了,只得停止动刑,将左庆甲独自关在屋里,铁门上落了拳头大的锁。

到了夜里十点多钟,左庆甲估计敌人睡了,便慢慢缩紧身子,退下铁丝和绳索,在屋子里踱了两圈,舒展舒展手脚。过了一会,他把手从门缝里伸出去,抓住铁锁,再将功夫运到手上,猛力一拧,锁苗就无声地断了。

原来左庆甲自幼练过武功,精通祖传的劈挂掌,这拳种属于少林派系。据说古时候,少林寺的和尚聚众造反,与前来镇压的官兵展开激战,结果因寡不敌众,大多战死,只逃出了一个和尚。这个和尚逃到盐山大左村的个庙里,隐名埋姓,化缘为生。后来左庆甲的老祖宗左宝梅八极拳拳师,看出这和尚的来历,便拜他为师,继承了少林寺源流的劈挂拳。从此世代传袭,传到左庆甲,已是第六代了。左庆甲拧断铁锁之后,打开铁门,悄悄地走到院子里,见十多个如狼似虎的家伙守在大门口。恰在这时候,一个查哨模样的人提着灯笼,推开大门走进来。左庆甲闪身躲到院墙的墙根下,见那家伙穿过前院,径直朝后面的北屋走去。趁这机会,他纵身窜上丈把高的院墙。他翻墙跳屋,直奔望树村外,等到踏上盐(山)庆(云)公路,才听到背后的村子里响起杂乱的枪声。

吃了亏,有了教训,我们开始警觉起来,加强了对日寇游击战术的戒备。我们通知所有打入敌人据点里的内线人员,严密监视日寇和伪军的特务队,注意他们的动向,及时把情报送出来,并命令部队和党政机关人员,提高警惕,防备和粉碎敌人的游击战术。此后,日寇的游击战术就不灵了,他们非但捞不到油水,反而处处挨打。

一次,南皮县的黄辛庄正逢大集。集市上敞棚高搭,商贩云集,人山人海。集外的各条大路上,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这时从敌人的长官据点方向来了一群人,挑着担子,推着小车,担子里装着萝卜,车子里堆的青菜。他们朝黄辛庄的集市上走来。黄辛庄东头的座屋子,是我利津县大队的队部住所。县大队负责人郑清霖同志的家也住在这个庄。这天郑清霖戴上帽子,正想出门到集上看看,突然闯进个人来。这人家住盐山霍庄,名叫谷扣子,是我军的情报员。谷扣子长相奇特,头顶中央有个凹塘,能放只鸡蛋,走上十里路也不会滚落。他没有牙齿,而且是独眼。就因他这副模样,鬼子特别喜欢逗他玩。他进出据点也就如同在自己家里那样自由,探听情报非常方便。

“阿!谷扣子,有事找我?” 郑清霖问。

“有,老郑,鬼子想来袭击咱们的大队部。”

“什么时候来?"

“就现在,恐怕刚出长官据点,眼下还在路上呢!他们化了装,都扮成赶集卖菜的农民。”

“多少人?"

“不少呢!总在百十号左右,不过,甭担心,保险能把他们吃掉。

”谷扣子说到这里,眨巴了下独眼,“那批笨蛋早上化装时,把枪藏在车子上的青菜底下,叫我去找根绳子扎紧,恐怕半路颠落,露出马脚。你猜我怎么样?我抱来大捆绳子,把机枪、步枪都他妈的绑在车档上, 横七竖八缠了几十道,末了还打个死结。”

“好家伙!你倒先缴了他们的械。” 郑清霖高兴地擂了谷扣子一拳。接着便集合队伍,布置伏击任务。没多大会,县大队的两个排出发了,他们也全是农民打扮。

在从黄辛庄通往长官的公路上,有个村庄叫小阮家。小阮家的房屋零零星星地散布在公路两旁,恰似无数把钳子将公路拦腰夹住。县大队的战士们分散隐蔽在这些房屋的背后,侦察员则背着粪筐,戴着草帽,在公路上徘徊了望。

过了一袋烟工夫,敌人推车挑担地来了。他们忽而三三两两,忽而凑在一起,显然不象急着去赶集的菜农。等到这伙人一进入小阮家村庄,郑清霖同志声令下:“打!”埋伏在房前屋后的战士们,猛虎般地冲了出来,杀上公路。

日寇没想到会当头挨这一棒,顿时惊慌失措,撒腿就跑。能沉住气的, 掀掉车上的青菜就去取枪,无奈枪支绑得很牢,匆忙中绳子一时无法解开。敌人傻了眼,赤手空拳在火网中乱窜,完全失去了还手的能力。转眼工夫,公路上便铺下几十具鬼子的尸体。只有那个领队的军曹,带伤突出包围,窜回据点。

这一仗,我军以少胜多,歼敌近百人,缴获几挺歪把子轻机枪、一挺重、几十支步枪和几千发子弹,以及几十辆手推车和大批蔬菜。我军无伤亡。后来听说那个侥幸逃回的日军军曹,因损失太惨,被上司杀了头。

还有一次,驻盐山县城的日寇宪兵队长小林,化装成中国老百姓,穿着农民衣服,在县城附近的个村子里溜达。他用流利的中国话逗小孩玩, 给小孩糖吃,向小孩打听周围村子里有没有八路军。这时恰巧从村口走过来两个人,一个叫董金科,是我党设在王木庄的侦通站的站长;一个叫郝秀亭,是侦通站的侦察员。小孩便告诉小林,说这两个叔叔是八路军的人。过了一会,董金科出村了。小林便跟踪过去,并向附近的化装成小皮匠小炉匠的特务打了个手势。这些特务立即朝董金科包抄过去,将他逮捕,送往宪兵队。

这董金科是软骨头,他害怕敌人的酷刑,当了可耻的叛徒。于是小林把他放了回来,让他仍旧担任侦通站长的角色,但要他侦察八路军的行动,通过“小炉匠” “小皮匠”等人,随时将情报送给“皇军”。这样来,我党设在王木庄的侦通站,就变成了日寇的情报站和联络点。

我们通过内线很快地掌握了董金科叛变的情况,但我们并不急于把他除掉,准备利用这个叛徒引诱敌人上钩。我盐山县政府的领导,经常派人同董金科取得联系,按通常方式指导他的工作,既蒙蔽了小林,也稳住了董金科。

此后不久,我盐山县政府机关驻到马庄,叫董金科前来汇报工作,告诉他县政府机关将在这里驻上两天,要他严密监视敌人动向。董金科装出认真负责的样子,表示了番决心,说只要有他在,县政府机关就绝不会遭到破坏。县委领导夸奖了他几句,把他打发走了。

董金科回到王木庄,立即将我盐山县政府机关的驻地和人数,通过日寇的暗探,报告了小林。当天夜里,盐山城里的日寇在小林的带领下,倾巢出动,前来偷营劫寨。与此同时,我盐山县政府机关和马庄的群众,全部转移出村子,村外则埋伏下支主力部队。

下半夜,小林和他的人马摸进了马庄。敌人扑了空,知道不妙,赶紧往村外撤。这时候,遭到我埋伏部队的迎头痛击,当场死伤大半,只有小林带着十几个残兵逃回县城。

继马庄战斗后,小林又接连几次因听了董金利的情报,吃了大亏。他怒之下,将董金科叫进城里,痛打了一顿,从此不再相信他的情报了。我们见董金科已经不能诱敌,完全成了废物,便将他逮捕枪决。

敌人连连吃亏,仍不服输,继续“东施效颦”,变本加厉地玩弄他们的“以游制游” 战术。

一天,新海县境内的渤海边来了一批盐贩子,他们骑着一色的德州产二青驴,驴背上驮着麻袋。这些盐贩全是经过化装的鬼子兵。

原来日军早就知道我边区党政机关常在新海县渤海岸一带活动,他们想来“清剿”,但又不敢。因为这里荒无人烟,水土咸苦,东洋兵喝上这里的水就会腹痛拉稀,东洋马吃上这黑的草同样会泻肚冒稀。他们如果想自带干粮和淡水,就要有非常庞大的供应队伍,实在不是件容易事情。如果想速战速决,那根本不可能,这里是辽阔的苦海沿边,没有几天工夫别想走到头,没有几天工夫也别想退出去。因此,日军过去只依靠本地的伪军在新海县境内:“清乡”,但伪军又无济于事。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得挑选几十个身强力壮的鬼子,搜罗了一些能吃苦能耐劳能适应海边环境的二青驴, 带上干粮和水,到渤海沿岸袭扰我边区党政军机关。

敌人的诡计很快就被我们知道了。我回民支队支队长刘振环的父亲,是个断了双腿的残废人。他平常骑头小毛驴代步,这毛驴非常乖。他坐在炕上想出门走走,只要喝声,毛驴就会拱开门帘进来,靠着炕边,矮下身子,让主人坐上去。他想回家,只要在驴背上轻轻拍几下,毛驴就会驮着主人走进家里,靠近炕边,轻轻抖身子,将主人平稳地掀到炕上。大前天,这头毛驴被日寇蛮横地强征去了,他向村里人打听毛驴的下落,听说村内所有的驴子全被鬼子拉走了,而其他东西鬼子却没有要。他感到奇怪,便派人将这事报告了我们。

从此,我们就十分注意骑驴的人,尤其是成群的驴队,很快发觉了这批伪装的“盐贩”。我们将计就计,调集主力部队,装扮成去卖盐的“盐民”,推着盐车,挑着盐担,巧妙地接近了“盐贩”。

“盐贩”们并不想接洽生意,一个劲地摆手叫“盐民”们闪开,但“盐民”们毫不理会,照旧蜂拥上前,很快将这批鬼子包围起来。等到鬼子们醒悟过来的时候,无数支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的脑袋。

日寇在连遭惨败之后,恼羞成怒。他们知道自己的“良计妙策”之所以老被识破,是因为共产党八路军的“眼睛”、“耳朵”在起作用,所以派出无数的便衣侦探,恶狗似地到处嗅寻捕捉我军的地下情报人员,以期挖掉我军的咋良睛”,割掉我军的“耳朵”。

时过不久,敌探便盯上了我“八大队”的路虎子。他们侦知,此人早先当过“黑团”首领,同当地的大部分士绅都很熟识,在伪军中的关系很多,还在儿个县城里安插了联络点,附近方圆几十里内有风吹草动,他立即就能知晓。于是,日酋限令临邑县的鬼子中队长高冈,一月之内务必捉到路虎子。高冈接到指令,马上召集宪兵队长和特务队长开会,决定派出几个日伪便衣,追捕路虎子。

路虎子是临邑城关路家庙人。他早年曾被韩复榘弄去受训,不久当了军事教官。后来丢官回乡,拉起一支被称为“黑团”的杂牌武装。抗战爆发后,他在我党的影响下,投身革命,曾任临邑县县大队负责人。后来冀鲁边军区成立“八大队”(即可以在鲁北八个县域里活动的武工队,主要从事锄奸搜集情报等工作),任命路虎子为队长。路虎子人挺机灵,又有很多老关系旧相识,所以搜集到不少敌军情报。

一九四年左右,他又在临邑县城的柴未市街开了个杂货铺,在顺城街开了家酒店,叫城南张官庄的张文海、张文昌两兄弟,分别担任这两个店铺的掌柜,暗中侦察敌人的动静。从此,路虎子更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天,搜捕路虎子的九个便衣,闯进了个叫王庄的小村子。他们走到曾当过段时间伪军的张自峰家里,向张打听路虎子的去向,说这次出来不抓住路虎子决不回城。

张自峰在当伪军期间,有次随队出城抢粮,被路虎子亲手俘虏。路虎子对他交代了政策,指明了出路,便释放了他。他对路虎子十分感激。打这以后,张自峰便以养病为由,脱离伪军,回家种地了。

张自峰知道路虎子住在离这里只有八里路的个叫张家庙的村里,但他不愿透露。他对这九个便衣说:“诸位老总先在这里耐心等等,待兄弟出去打听打听,顺便再到兴隆寺给各位买点白面来过瘾。”

张自峰说完便径自出村。他朝兴隆寺方向走了一程,然后拐弯直奔张家庙他找到路虎子,劈头就说:“路老爷,不好啦,大祸临头啦!"

路虎子见他那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样子,便把他按到凳子上坐下,递过杯水,让他慢慢从头说起。张自峰这才定下神,将九个便衣的来意颠三倒四地说了遍。

“老张,你做得对!”路虎子拍拍张自峰的肩膀,“不过也别紧张,慢说来九个,就是来九十个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你现在就回去,告诉那批家伙,就说路虎子一个人,在张家庙村住着,叫他们速速前来捉拿!"

“啊? 路老爷,兄弟岂敢? 兄弟对你上次刀下留情的大恩大德还没有报答,怎么能颠倒过来陷害你? "

路虎子大笑起来:“老张,你洗手不干伪军,已经是报了我的恩。这次赶来给我送信,那就是立了大功;如果再把敌人引来,那就是立了两大功。” 他说完拍了拍腰间的手枪。

张自峰明白了路虎子的意思,立即赶回村去。等张自峰走后,路虎子找来十八个战士,布置了一番,自己则端坐在屋内擦枪。

不到一小时,九个便衣侦探进来了。他们见路虎子独自坐在凳上,而且手枪零件都拆散了,以为笃定手到擒拿。那领头的对路虎子冷笑着说:

“你的,路虎子?无路无路可走的!"

“哈哈,别替我担心,无路可走的恐怕倒是你们” 路虎子大笑起来。

敌人听到这话,掉头一看,只见身后都有支冷冰冰的枪管顶着,顿时吓呆了。

路虎子从容地站起来,将他们的驳壳枪一支支缴下,笑着说:

“你们这批笨蛋!实话告诉你们,游击战争是群众的战争。你们侵略中国领土,早已激起了我们整个民族的愤恨,你们还妄想搞什么‘以游制游’,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从侵入中国领土的第一天起,就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了。”

敌人听着这番话,脑袋越垂越低。

从一九四二年下半年到九四三年春,日寇在边区疯狂地推行“囚笼”政策,动用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费尽了心机,企图将我边区抗日力量紧紧围困起来,加以消灭。但是,我们采取群众性分散性、隐蔽性的斗争方式,并使军事斗争同政治攻势相配合,不但没有被“囚笼” 困住,反而给予“囚笼”以局部性的破坏,并且重创了敌军,使敌人的“治安强化”运动逐渐归于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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