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竹溪战争回忆录14:入闽(下)

刘六庄 发表于2018-01-10 21:22:36

大练岛、小练岛、平潭岛

1949年8月下旬,二十八军主力移驻福清、长乐一带,准备越海作战,攻占平潭岛。八十三师担任福州市警备(1949年8月至1950年3月),仅二四七团随军参加平潭岛战斗。二四七团移至长乐海边,进驻松下(今长乐县松下镇松下村)。战前的准备工作主要是筹备船只,二四七团在当地征集了不少船,大大小小有七八十条,最后一条是内河汽船。

一日,刘竹溪和陈烘带七八个人坐一条小船出海,到松下对面的屿头岛了解情况。这次出海本来只是试水,不料起渡不久小船触礁,船底撞出一个口子。有人没见过这种场面,很紧张。刘竹溪比较有数,他13岁时随父亲在黄河上坐渡船,曾见过船舱进水,船工们用棉被很快堵住了漏洞。小船上的渔民十分麻利地处理好船底破口,将他们安全送到屿头岛。

平潭岛位于闽江口南侧,面积323.25平方公里,为福建第一大岛。大练岛、小练岛是平潭岛外围岛屿,位于平潭岛西北,小练岛又位于大练岛西北,因两岛间水道浪涌翻滚,浪花如练,故称“练岛”。二四七团驻地松下距大、小练岛10余里,距平潭岛则有20余里。

“平潭系台湾之外围屏障,乃敌进扰我大陆之前哨阵地。”“福州战役后,残敌狼狈南窜,其七十三军二三八师及七十四军一部经海路逃窜平潭岛,与原守备该岛之七十三军十五师会合。嗣后,即收集残兵败将,重新整编(略)。守敌兵力近万人,但系乌合之残部,士兵疲惫厌战,军心不振,无防守之信心。”“本军于福州战役后,奉命趁闽境残敌部署紊乱之际,攻取平潭岛。八月下旬,军率八二、八四师及八三师之二四七团进入平潭对岸松下、龙田、高X-带,临海备战。由于有渡江作战之锻炼,对攻取该岛较有信心。”‘41

军部对二四七团的部署:“二四七团属八十四师(欠二个团)指挥,由松下攻取大、小练岛,组织炮火封锁右翼海面,继由大练岛攻取本岛。在苏澳登陆后,即协同二五O团歼流水、君山地区之敌。二五一团随二四七团之后控制大、小练岛、长屿、鼓屿诸岛,以保证二四七团之侧后安全。”[51

二四七团作战部署:团主力攻取大练岛,三营为突击营,八连为突击连;二营攻取小练岛,四连为突击连。临战前,团班子成员们照例在一起商量作战分工,陈烘对刘竹溪说:“你的伤还没好,我和贾墨林带第一梯队,你和高岩带第二梯队。”1949年9月12日,二十八军发起平潭岛战斗。是夜,陈烘、副团长贾墨林带第一梯队二、三营乘木船首先出发,向大、小练岛发起攻击。刘竹溪、团参谋长高岩带一营、特务营及配属的山炮、化学迫击炮为第二梯队,乘汽船续登大练岛。二四七团二梯队搭乘的汽船是部队用金条、银元从福州雇来的内河驳船,吨位比较大,可以搭载1000多人。汽船原定13日零时之前到达松下,但一直到了13日清晨,二四七团仍然不见汽船的影子。

大练岛原驻守七十三军一个加强营(七一二团三营),陈焕和贾墨林带三营在大练岛登陆后获悉:平潭岛敌人一个团增援大练岛,已经上岛。敌情发生变化,形势对登岛部队极为不利,陈烘用报话机向师部告急。当时部队的通讯手段很差,二四七团没有电台,仅有的一部报话机已被第一梯队带到大练岛。陈焕将敌情变化报师部,师部再用电话经福清交换机转给二四七团。师命令二四七团赶快想办法增援大练岛,刘竹溪急得要命,何尝不想增援。

13日凌晨,二营攻占小练岛,至当日晚,歼二三八师七一二团二营一个连80余人。刘竹溪在战后得悉,二营的船队被台风吹散,登上小练岛的兵力也不多。一条小船载二营一个班被台风刮到一座小岛礁,在岛礁上困了一天,第二天被渔民发现救回。

13日上午8时左右,汽船终于蹒跚而至。这条汽船的船舱有两层,底舱无舷窗,有几个圆形通气孔。汽船靠岸,部队登船,一营进底舱,特务营有重武器进二层舱,刘竹溪和高岩带随员进船长室。10时许,二梯队全部登船,汽船起航。

二梯队一出海即遭遇台风,在大、小练岛之间的水道,风浪特别大,汽船险些倾覆。汽船大幅度摇摆,船长室里的桌子、椅子、茶几全部翻倒,一件家具撞到刘竹溪身上。船长室待不下去,刘竹溪和高岩、参谋警卫人员转移到甲板上,船长、大副也出来陪他们。在甲板上,所有的人都站不住,全部趴在甲板上。船长和大副给刘竹溪下跪,说:“长官,不行啊,太危险了,这1000多人命还要不要啊?”

刘竹溪这时也意识到继续向大练岛前进确实很危险,同意返航。在返航路上,大副给他解释:“海船都是尖底,我们是内河船,船底是平底,平底船抗风不行。”刘竹溪事后想起当时的情形就有些后怕,万一船翻了,自己命丢了不说,两个营的干部战士搭进去了,那可是犯了大罪。

这么一折腾,半天过去了。部队在舱底待得时间太长,汽船在松下靠岸,刘竹溪命令部队出舱上岸透气,该吃饭的吃饭,该解手的解手。下午,他见风力渐缓,命令部队登船。船长和大副还是没有信心,不愿意出海,说:“如果到了海上,风还是那么大,我们还是过不去,到时候我们没命了,你也没有命了!”刘竹溪强令他们开船,并派几名战士看住他们。第二次出海,大、小练岛之间的风浪已经减弱,但这次二梯队没有再走大、小练岛之间的水道,而是转向大练岛西南角。

13日下午3时左右,汽船驶近大练岛西南角,部队准备登岛。汽船上有几条小划子,船长打算用小划子送部队上岸。刘竹溪说:“上千人,用小划子送,什么时候才能全部登陆?你把船尽量靠近,部队下水登陆!”

二梯队全部登上大练岛后,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一条国民党海军小炮艇,躲在汽船后面用机炮向岛上扫射。刘竹溪命令山炮立即反击。部队登岛后须向前推进,山炮仍在分解状态,山炮连副连长赶紧指挥炮手们结合山炮,放列开火。山炮连续打出三发炮弹,落在敌炮艇周围海面。敌炮艇见岛上共军有可以直射的火炮,调头就跑。团部那台报话机听到敌炮艇用电台向上级呼叫:“大练岛敌人火力很强!大练岛敌人火力很强!”刘竹溪问山炮连副连长:“距离也就几百公尺,怎么没打中?”副连长说:“首长啊,炮前方有一棵小树,你命令下得很急,我不好调整了。我要瞄准了,炮弹打到前方的树上,我们都没命了!”

大练岛面积9.85平方公里,岛东南部的围营山是一个制高点,海拔238米。大、小练岛战斗发起后,敌七十三军命二三八师七一四团团部带两个营,紧急增援大练岛。七一四团上岛后,为躲避台风钻进围营山,部队没有全部展开。我二四七团三营强攻登岛后,因实力悬殊太大,吃不掉七一四团,只能在远距离将它围住。

刘竹溪命令部队展开,火炮实施火力准备,团属大小炮及师配属的一门日式七五山炮、两门四二化学迫击炮向围营山射击。两次炮击后,七一四团打出白旗,派人下山联系,请求谈判。刘竹溪、陈烘同意谈判,八连副指导员苏守良带一名通信员上山接洽。七一四团团长陈磊了解共产党的政策,提出一个条件:他是主动停战,要求给予投诚待遇,否则不缴枪。刘竹溪、陈烘认为,七一四团是在遭到打击后被迫投降,不符合投诚条件,拒绝陈磊的要求,再次下令炮击。

陈磊当时的处境十分尴尬。刘竹溪回忆说:“围营山是一座石山,炮弹打在岩石上,杀伤力特别大,陈磊受不了了——对手火力比自己强,想打不敢打;登岛后船被台风刮没了,想跑又跑不了。陈磊再次打出白旗,同意缴械投降。”

此时,天已黄昏,刘竹溪赶到三营时,天完全黑了。敌七十三军七一四团加上原驻岛的加强营合计有1200多人,三营和他们混杂在一起,缴获的枪械散放在几处,枪栓有的卸了,有的还没有卸。刘竹溪交代三营把俘虏和缴获的枪械集中起来管理,搜查俘虏是否仍携有枪弹,重点要检查俘虏身上是否藏有手枪。

刘竹溪布置完三营的任务,便带随员去团指挥所。台风还在刮,他们不熟悉岛上地形,找不到山路,在山上走得十分辛苦。他们登上一道山梁,山梁很窄,风刮得人站不稳,只能趴在山梁上爬过去。陈烘把团指挥所设在一座民房里,民房看上去像是小学校的教室。晚11时,刘竹溪、陈烘将陈磊召到团指挥所,和他交谈了一个多小时,主要是了解七十三军在平潭岛的部署。他们告诉陈磊:“你拿着武器,我们是敌人;你放下武器,我们是朋友。”

 陈磊承认,他到了七十三军后一直在打败仗。他说:“七十三军从山东退到福建,再退到平潭一隅。国民党现在是残兵败将,平潭这个地方蒋介石还要守,实际上是守不住的。”“蒋介石命令把沿海岛屿都占领,守起来。”陈磊说,“怎么能守得住呢?”

14日上午,二四七团将陈磊后送。陈磊虽然缴了枪,但还是不服气,在后送的路上向负责押送他的干部吹牛:“我以为你们是一个师,早知道你们是一个团,我就不放下武器!”干部说:“你不投降,找死啊!”陈磊不吭气了。师加强到二四七团的火炮,尤其是化学迫击炮,给陈磊造成错觉,以为进攻大练岛的共军是一个师。陈磊的年龄比较大,有40多岁,刘竹溪和陈焕当年都不到30岁。此后,刘竹溪没有再见到陈磊。

二四七团攻克大、小练岛,即加入平潭岛战斗。战前征集的船只在攻击大、小练岛时被台风刮跑二分之一,剩下的船一次只能运送一个营。

9月I5日夜,二四七团在平潭岛苏澳登陆,部署在右翼,二五一团一个营归二四七团指挥。部队全部上岛后,师命二四七团以一个营攻击岛的最北部。最北部并无敌人,一个营兜了一个圈,把全团的行动耽误了。敌七十三军主力在岛纵深,刘竹溪将部队展开发起攻击,前面的敌人一触即溃,将后面的敌人压到二四四团、二五O团作战区域。战前已划定了战斗分界线,二四七团不便再向前追击。至16日夜,平潭本岛战斗结束。

二四七团在大、小练岛歼敌一个团,在平潭岛战果不大,零零散散抓了二三百个俘虏。三营八连在大练岛战斗中强行攻击,首先登岛。1950年4月,三野前委授予八连“大练岛连”称号。二营四连六班副班长叶栋良带病坚持参战,下船向岛上冲击时因风浪太大淹没牺牲。1950年7月,军根据叶栋良一贯表现,授予叶栋良以华东三级人民英雄称号,并将他所在班命名为“叶栋良班”。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八军解放战争战史》在“解放战争作战经验的基本总结”中,将大练岛战斗作为案例写进两栖战斗的经验总结,指出:“须注意预测风向,以免台风来袭时措手不及。如平潭岛战斗,二四七团攻击大练岛,战斗发起时,台风突起,后续部队无法起航,使登陆部队苦战经日,几遭意外。”[6]

平潭岛战斗结束后,二四七团由平潭返回松下。船队驶近驻地时,刘竹溪惊讶地发现,一条桅船竞被台风刮到海岸边的一座小山上。二四七团在松下驻防时间不长,不久即移驻马尾。

这个时期,二四七团的解放战士成分在基层战斗连队中已占到兵员的百分之八十。二四七团在渤海时与地方老百姓共同出资合办了一家酱菜场和一座油坊。二四七团驻马尾时,合办方曾派人给团后勤送来收益分成。国家实行公私合营后,团后勤与合办方解除了合作关系。

部队进军福建时,张林未随队南下,在南京留守处工作。1953年,二十八军军部第二次进驻莆田,张林随军,到军部后住军招待所。长子利民留在南京上幼儿园,他时常咳嗽,有人说他得了肺结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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