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彝族区,红军的铁流,又奔向大渡河。红一军团强渡过大渡河,我们便随主席来到安顺场。可这里船少,渡河困难,因此又决定我们去泸定桥渡河。这一带全是高耸的群山,山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和小树,行动起来十分不便。主席有匹马,他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能骑,只有步行,其实即使在好道上,他也很少骑,大都让给病号骑。
山,越往上越难爬,杂草乱树也更多,更稠。主席那身穿花了的灰军装,都被乱草荆棘剐破了许多小洞。有的地方实在无法通行,只得停下来,让工兵砍出一条路来再前进。路虽然难走,但主席走得总是那样有劲,那样轻松,在他的脸上总也找不到一丝疲劳的痕迹,并且经常地回过头来,和我们谈话,有时还说上几句笑话,我们看到主席这样,满身的疲劳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大家都紧跟在主席后面,用力往上爬。天近黄昏,我们终于爬上了一个山头。和我们一同行军的部队开始休息了。
主席昨天晚上工作到半夜,今天又爬了一天山,已经很累了,于是我和曾先基他们商量了一下,便走到主席面前说:“主席,咱们也休息一会儿吧!”主席停下来,望着我说:“累了吗?”“不累!”我赶紧接上,“您看人家部队都开饭了。”“好!”主席笑着对我们说,“那咱们也休息,开饭。”见主席答应了,我们几个警卫员、挑夫和饲养员都围坐在一条小小的山泉旁,拿出干粮,主席和我们一起吃起来。
吃着吃着,忽然听见阵阵鼾睡声,不用看也知道,准又是挑担子的黄应和,他每到一处,只要停下来,很快就睡着了。回头看看,果然是他,此刻他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睡得正香甜。吴洁清是我们几个警卫员中最顽皮的一个,他顺手从山泉里盛了半缸子水,就要往黄应和头上倒。
“吴洁清!”主席立刻制止说,“你光知道调皮,黄应和很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儿吧!”主席说着站起来,把自己的行李拎起来,走到黄应和身旁,把他那枕着乱草的头轻轻地抬起来,又把行李给他垫在头下。黄应和的身体微微一动,脸上露出一丝憨笑,随即又睡过去了。
我们几个人站在一边,看着主席的动作出了神,吴洁清的脸也红起来,直到主席转过身来让我们也休息,我们才各自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我靠在一块不大的石头上休息,从一九三。年跟主席以来的一些事隋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像这样的“小事”不知有多少回。主席和我们的关系,说起来是首长和警卫员,其实更像慈爱的父亲和调皮的孩子一样,由于我们的幼稚和年轻,做了许多不该做的错事,他总是从各方面帮助、教育我们,并且给了我们许多关心和照顾……
山里的黄昏很是凉爽,同志们都很快入睡了,唯有主席仍漫步在山顶上,像在思考什么事情。远处,大渡河的水哗哗地响着,夕阳的余辉把满天烧得赤红,红光照到主席身上,他那身灰色的军装变成了橙黄色,他那魁梧的身躯,也显得更加雄伟、高大。这一夜,我们就露营在这座山上。
第二天一早我们又继续前进。快要到摩西面村的时候,遇上了一条河。河水虽不太宽却很深,不能徒涉,河上只有一座不到两米宽的小桥。
我们到时,部队正在过桥,人多桥窄,显得很拥挤。战士们见主席来了,马上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主席还没走,他的饲养员牵着马就往前跑,马一踏上小桥,便受惊了似的嘶叫着跳起来,使其他人也不能前进了。
主席一见,紧忙赶上来对饲养员喊道:“把马拉回来,等同志们过完马再过!”“可这是您的行李呀!”饲养员大声说着,继续拉着马想往前走。我们几个警卫员知道那马上是主席的衣服和行李,如果马过不去,晚上主席就没有铺盖了,所以也在一旁为饲养员加油:
“赶一赶,就过去了!”“不过去不行呀,主席!”“怎么不行!”主席严肃地扫视了我们一圈,有些生气的样子说,“赶快拉回来,让部队先通过!”我们只好把马牵了回来。“要记住,”主席说,“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首先要想到整个部队,想到大家。你们看,为了咱们一匹马,耽误那么多同志过桥,对吗?”
主席说话的语调总是那样温和,态度也总是那样慈祥,但这几句话的分量却是那么重,重重地打在我们的心上,让我们一下子明白了许多道理。离开摩西面的第二天下午,我们跟着主席到了泸定桥。这里的河面较之安顺场虽窄,但水势很急,且两岸全是矗立的悬崖绝壁。桥是用碗口粗的十三条铁链做成的。铁链系在两岸的铁桩和石墩上,桥两岸的扶手也是铁链的。
听说这里刚刚打完一场硬仗,桥上的板子全叫敌人给撤光了,现在铁索上的木板是部队重新铺上去的。我们跟着主席一到泸定桥边,就碰上了林彪军团长和刘亚楼政委,他们引着主席在一个大铁索前环视了一会儿,主席就带我们过桥。我们走到桥边,看到铁链上那被敌人炮火烧焦了的木板,还有桥下那奔腾咆哮的河水,心里不觉有些紧张。
主席看透了我们的心思,拍着我的肩膀问道:“陈昌奉,害怕了?”“不怕!同志们都打过去了,咱走过去还怕啥!”我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有点跳。我看吴洁清他们也有点紧张。主席用双臂把我们几个小鬼揽在面前说:“这座桥很有名,和咱们走过的桥都不一样。
你们年轻轻的,就能过这样的大桥,很不简单,到了桥上不要慌,不要往下看,脚放轻,稳稳地走,就不会掉下去!”主席停了停,笑着说,“还害怕吗?”“不怕!”我们一齐说,“咱们过吧!”主席走在前面,我们紧跟着。我两眼望着主席,看他走得那样自然轻松,双目望着对岸直入云霄的绝崖,并且微微发笑。走至桥中央,由于人多,铁桥开始左右摆动起来,主席回头问我们怎么样,我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就在这时,我一脚踏空了,身子一晃,主席一把把我拉住了。
我出了一身冷汗,主席见我有点发慌了,就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同他一起向前走去,一边还不停地回头看看大家,向大家摆手,要大家小心。
过了桥,我的心情放松了,走到主席跟前,笑着说:“主席,这样的桥,我们一个班守着敌人也过不来!可敌人怎么守不住……”
“敌人嘛,”主席也笑着说,“哪能和我们比!我们是共产党的队伍,共产党没有办不到的事,你们说对吗?”“对!对!”我们齐声说。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又跟着主席踏上新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