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罢考风波
1931 年，当李治蛙升入高中三年级，正在不辜负各位朋友的 慷慨赞助努力学习时，正沉浸在有了知识就可以富国强民的美好 幻想中，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传来，日本侵略者出兵占领了我国 富饶的东北三省。
“九一八”事变后，接着又发生了“一 • 二八”凇沪抗战。 日寇的侵略行径给千百万祖国同胞带来巨大的灾难，人们无家可 归，四处流浪，躲避日本鬼子的难民已经涌到福建来了。残酷的 现实情况使李治蛙震惊，他开始意识到 ：光靠读书是拯救不了祖 国的，必须团结起来同日寇进行斗争。
全国人民强烈的爱国热情激发了李治蛙的满腔热血，他和 学生会的几名干部，带领着同学们走上街头，走到乡下，号召市 民、百姓抵制日货，团结抗日。那些日子，李治蛙放弃了孜孜 不倦的学习，奔走于城乡之间。热火朝天的爱国运动吸引着李治 蛙，让他感到是在和整个民族同呼吸共命运，感到自己在燃烧着 青春的怒火，要与可恶的日寇决一死战！
但是，国民党政府不顾全国人民日益高涨的抗日呼声，对日寇采取妥协退让政策，竟然与日寇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凇沪协定”。李治蛙和陈国熙、官宏光义愤填膺，把学校里刊载着这一 消息的报纸从校门口揭下来撕得粉碎。受李治蛙的感染，李侠也 将这个令人愤慨的消息在女生中广为传播。
李治蛙还和学生会的几个负责干部找到学校教导主任，提出 要组织抗日义勇军，“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要求校方同 意组织同学们参加军事训练，准备为国抗日，宁死不当亡国奴！ 在同学们的强大压力下，校方勉强同意学生组织了训练活动。倾 刻间，同学们奔走相告，积极参加由学生会组织的各种训练。
应该怎样搞军训？对于从来没有摸过枪杆子的青年学生来 说是一大难题。李治蛙和同学们得到体育老师的帮助，高年级同 学带领低年级，一个班接一个班地在操场上排队操练 ：一二一！ 一二三四！大家还找了许多木棍，扛在肩上当枪使、训练拼刺。 最重要的是训练学生们服从命令，学会遵守纪律，锻练强键的体 魄，坚定大家对日本鬼子的刻骨仇恨。
从此，校园里到处响起军事操练的口号声，到处响起抗日救 国的嘹亮歌声 ：
起来，不愿作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前进！前进进！
国 民 党 政 府 对集美学校学生的抗 日 活 动 非 常 恐 慌， 他们开始策划阴险 手段破坏、阻挠学 生 们 的 爱 国 行 动。 正当同学们临近毕 业的时候，福建省 教育厅罕见地发出通令 ：要全体高中、初中的毕业生统一举行毕业“会考”。原 来，他们妄想用考试这个法宝来束缚住学生，破坏同学们组织 的各项抗日活动，他们知道只要掌握住高三、初三的学生，就 可以控制住全校学生乖乖地听他们的话。
李治蛙和学生会干部们获悉这一情况后非常愤慨，立即开会 研究对策。
李治蛙激动地说 ：“省教育厅的这一手很阴险，考试是学生 的命根，他们是想用考试来束缚我们的手脚，让同学们都把注意 力转移到考试上去，自然就放松了对于抗日的关注，我们要对付 他们，只有在抵制考试上做文章。”
陈国熙说 ：“李治蛙说得对，我们只有在抵制考试上做文章。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你要考试，我不去参加考试，你还能把我们 怎么样？”
有个同学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如果校方抓住我们的 辫子，不让毕业班毕业，我们这几年的寒窗苦读，岂不都付诸东 流了？”
李 治 蛙 说 ：“ 我 就 是 高 三 毕 业 班 的， 要 说 关 心 毕 业 和 升 学，我比同学们不会差。你们都知道我是从马来亚考回国内的， 我 为什么从海外回来，还不就是 寻求报国之路？现 在，日本鬼子欺负 到 我 们 家 门 口 了， 如果大家都不抗日， 成了亡国奴，还怎 么谈报国？”
官宏光接上腔 ：
“是啊，都当亡国奴了，读书还有什么用？再说，抗日救亡的又不 是我们一个学校。关键是各个学校一条心，只要大家心齐，我看 省教育厅也没办法！”
这次讨论的结果，学生会决定串连厦门各校学生联合一致， 共同抵制在这个时候举行所谓的“会考”。集美学校学生会的号 召立即得到厦门各中学的响应，大家贴出标语，抵制毕业“会 考”，坚决参加罢考。同学们推选李治蛙负责领导各校高中毕业 班的罢考斗争。
校方发现了学生们的举动后，在福建省教育厅的授意下立即 采取对策。他们见来硬的不行，便在接近考期的时候采取分化瓦 解的卑鄙手段，让校方放出风声来，说是考试前复习、准备不充 分没有关系，只要能按时参加“会考”，到考场来一趟，在考卷 上填写姓名，不答题也可以发给毕业文凭。
国难当头，一纸空文凭又岂能收买一颗颗爱国家、爱民族 的赤子之心？李治蛙在同学中组织串连，揭露学校当局的阴谋 诡计，让同学们不要受骗上当，陈国熙、官宏光跟着他在各个 学校中奔走相告。李侠在女生中很有影响，她出面后，立即影 响了一大片女学生。在集美学校的带动下，其他学校都采取了一致行动。考试那天，各学校的考场上都是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学生参加考试。 可是，临近考试前五分钟，在集美学校的考场楼，却有一个学生大摇大摆地走入考场，考官们像是发现了宝贝，立即殷 勤地近乎鞠躬表示欢迎，他们可盼来能向上司交差的事例了。 这个学生竟然是本来坚决主张罢考的陈国熙！这是怎么回事？ 远远地望着考场楼的同学们狐疑地纷纷交头接耳。
有人忿忿地说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家伙对罢考的 调门原来比谁都高，现在怎么当叛徒了？”有人讥讽道 ：“过去 我们只知道有‘工贼’，这回开眼了，亲眼看见了‘学贼’，‘学 贼’跟卖国贼一个样！”更有人冲着李治蛙发泄 ：“你这学生会 主席是怎么当的？连你身边的叛徒都看不出来，你有什么资格领 导罢考？”
这句话仿佛给在场的同学们提了醒，大家一下子找到了愤怒 宣泄口，七嘴八舌地朝李治蛙开了火 ：
“李治蛙跟陈国熙是一丘之貉！” “李治蛙、陈国熙滚出集美学校！” “李治蛙不配当学生会主席！” “李治蛙快低头认罪！”
在这严峻的时刻，只见李治蛙一点也不恼怒，反而沉稳地微 笑着，他耐心地劝解大家 ：“还没到盖棺论定的时候，你们再等 几分钟！”
一个同学毫不客气地喊道 ：“还等什么，‘学贼’就是‘学 贼’，他出来也是‘学贼’！”又有个同学接上腔 ：“等他出来他 就毕业了，我们不能这么干等着，他能去考试，我们也去考，中 国就凭这个样子还抗什么日！”
就在有几个同学要向考试楼走去时，突然有人喊 ：“你们看，陈国熙出来了……”
在场同学的视线一下子从李治蛙的身上转向陈国熙，只见他 豪气十足地挥舞着紧握的双拳，一点也没有羞愧的样子，反而像 是个打了胜仗的英雄，英武地朝着同学们走过来。
刚才还在大声嚷嚷的同学们突然静了下来，大家莫名其妙 地望着李治蛙和陈国熙，不知该说什么。李治蛙用洪亮的声音 说 ：“我让你们再等几分钟么，你们不听，欢迎陈国熙替我们出 气去了！”
“李治蛙，你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有人发问。还没 等李治蛙解释，说话间，陈国熙已经走到同学们跟前，他兴奋地 对李治蛙说 ：“我可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了！”
李治蛙说 ：“完成得是时候，你再不回来，咱们俩都成‘学 贼’了。哈哈！”
陈国熙说 ：“你们好大的嗓门，我在楼里都听见这边在冤枉 李治蛙，哼！”说着，他晃动着拳头，像是要揍在场的同学，然 后又“噗嗤”笑了 ：“真过瘾，直到现在我的眼前还是主考官翻 白眼儿的样子，嘿嘿！”
原来，李治蛙不忘再教训一下省教育厅的官老爷们，他委 托一向幽默滑稽的陈国熙佯装去考试，陈国熙进了考场，拿起考 卷，大笔写下 ：“打倒日寇！还我中华！爱国无罪！”然后把卷 子往地上一扔，扬长而去，气得主考官直翻白眼儿……
“哇，原来你们演了这么一场好戏，怎么不早说呢？” “我要是提前说了，能有刚才这么逼真的效果吗？”李治蛙平静地说。 在场的同学们用鼓掌作为对于李治蛙和陈国熙的致歉，还是
官宏光反应快，他拍起手，有节奏地呼起 ：“李治蛙，有办法 ； 陈国熙，好样的！”
不大的工夫，整个校园里都传开了李治蛙、陈国熙智耍主考官的故事，大长了爱国学生的志气，大灭了反动当局的威风。 有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福建省教育厅的官老爷们得知各个中学罢考的消息后，气急败坏，他们认为这次罢考事件是福建 地下共产党一次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要通过这次事件把在福 建各学校活动的共产党员和进步青年一网打尽，他们一方面狠狠 地训诫几个学校的校长，另一方面通知军警特务，通缉并搜捕这 次领头罢考的学生领袖人物。
李治蛙以“赤色分子”的罪名被警察局通缉，集美学校在省 教育厅施加压力下，也以李治蛙破坏校规、扰乱教学秩序为由， 开除了他的学籍。一天晚上，平时和李治蛙关系甚密的国文老师 陈村牧，急急忙忙地找到李治蛙的临时住处，告诉他警察局的侦 缉队正在学校里搜捕他，要他出去躲一躲，先找个地方暂避风 声，等到这次事情过去了再回来。陈老师对李治蛙一向抱有很高 的期望，常说李治蛙是他教过的最有出息的学生。
看来在厦门是呆不下去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李治蛙决 定到上海去。他坚信路是人走出来的，他要到那个东方大都会去 探索新的前进路径，开始新的人生。
陈国熙和官宏光给李治蛙凑了一部分旅费，李侠帮助他化装 成一个乡下农夫。一个夜色朦胧的晚上，在好朋友们的掩护下， 李治蛙混在熙熙攘攘的旅客中，躲过反动军警的盘查，依依不舍 地来到了厦门码头。他和另一个有钱人家的子弟黄瑞福登上了厦 门驶往上海的轮船，离开了这个给他课堂知识、教他坚韧奋斗、 使他点燃激情、让他锻炼成长的厦门集美学校，离开了他朝夕相 处的生死朋友，离开了可爱的初恋女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