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李勤奉1945年因工作需要,从沂南县调任山东省益都车站镇(今青州)镇长,离开家乡沂南县后,又参加西南服务团南下,终老云南边陲68年,共回过山东老家两次。
他第一次回老家省亲,是1962年1月父亲到北京参加中央召开的七千人大会结束后,大概2月份散会,从北京返回云南途中,顺道路过山东回了趟沂南县老家。
据父亲说,那次回家见到了我的爷爷奶奶和他的兄弟姐妹们。那也是父亲一家人自他南下后唯一一次全家大团圆。全村父老乡亲欢聚一堂,可热闹了,坐在炕上拉呱三天三夜都没有下炕。我的爷爷奶奶还带领一大家人到祖坟上给老祖宗上了坟,把我们这些远离家乡祖宗的子孙都入了族谱。
全家团聚后父亲把爷爷奶奶托付给了我的叔叔(父亲的弟弟),并为两位老人置办下了两副上好的寿材,在爷爷奶奶跟前磕了三个头,依依不舍的又一次离别了家乡。
父亲的弟弟、我的叔叔李勤鲁是庄稼汉,曾在解放战争中参加人民解放军,在孟良崮歼灭国民党张灵甫七十四师战役中,耳朵被大炮震聋后复员回到交良村老家,侍奉爹娘,养老送终。父亲有诗赞他:
寄兄弟
父母在世弱弟扶,相继病故单服丧。
为兄忠孝难两全,累弟独操心不安。
自第一次父亲回老家后,1962年到1965年的大跃进、社会主义教育运动。革命工作真是叫革命人“忠孝不能两全”。1966年开始的腥风血雨的文革,把老革命、当权派的父亲禁固在了造反派的牢笼里,失去了人身自由,更谈不上回乡“省亲”二字。我的爷爷去世出殡,我的父亲也没能庭前吊孝尽人伦。
直到1973年,父亲被撵到五七干校。也正值林彪9.13事件后。那一年的8月邓小平同志复出,老干部们才在政治上、生活上得到一些解放和自由。那一年的10月,我的父亲得以带着我的母亲弟妹回了阔别的老家沂南县。此时爷爷已经作古一年有余。
我的父亲才带着我的母亲和弟妹再次回到老家。那时我早已当兵在外,无缘与父母弟妹一起回老家。可惜那时爷爷已作古。
父亲回到老家,老家的氛围已经是今非昔比。此后,父亲提起那次回老家的经历,总是唉声叹气。
父亲说:“那次回去,老家的祖坟没了,被“学大寨”给平了。祖宗祠堂没了,叫“破四旧”给砸了。很多老哥们没了,死啦。就剩了我爷爷刚埋下不久的孤零零一个坟包在大田的嘎啦里。伤心啊!”
不过1973年父亲回老家也有值得高兴的一面。
父亲说:“老家的物价便宜,去大庄赶集,两块钱买了只大鹅。杀吃后,鹅毛还卖了八毛钱。”
那时,奶奶还健在,但眼睛已哭瞎了。一是盼儿,二是老伴离去伤心。奶奶只能抚摸着我父亲流泪。父亲只能千遍万遍好话安慰着我奶奶。回老家的半个多月里,父亲几乎天天陪伴着我奶奶,直到离开返程那天。
在父亲临终前,我问:“以后是否回到山东老家?”
父亲说:“走革命路,做革命人,何需马革裹尸还......”
今天回味父亲的省亲,喜怒哀乐五味俱全,不知道怎么评说。这就是革命人的省亲吗?我不得而知。这就是父亲的省亲,这就是沂蒙山的儿子,这就是沂蒙南下干部,这就是我们的父辈。
谨此作诗一首以表感怀
南下南下
为我华夏
铁骑万里行
风展红旗如画
南下南下
为国辞家
年事梦中休
南疆献身把根扎
南下南下
功业俱佳
燕辞归客尚焉留
长眠无悔
鞠躬尽瘁为国为家
只盼那忠魂得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