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39年10月上旬的《七七》报上,除了详尽地报导了新街大捷战况外,还披露了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其他团队的消息:
“蔡松云、杨唤民率领的三团队,继参加了新街战斗后,又在应城县的魏家河,痛打了伪军马筱甫部;毙伤伪团副以下二十余人。”
“李人林、罗通率领的四团队,在武汉近郊蔡甸镇,严惩了伪和平救国军熊光武部;击溃其师部。吓得日伪军在武汉戒严三日。”“挺进团队许金彪、杨子明,率部消灭了流窜在柳河一带的土顽。”
“二团队一部在豫南罗山朱堂店奋勇阻击日寇,毙伤敌八十余人,并缴获一批轻、重机枪和马匹等。”
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在军事上的节节胜利,为鄂中区抗日游击根据地开创了新的局面。
少敏和李先念商量,她决定亲自率领一支队伍,过平汉路以东,到日寇占领区去开辟工作,以扫除地方工作的障碍,继续扩大影响。
少敏带领部队,在夜间跨过了铁路线,到铁路以东平桥一带活动。部队常常是白天分散到各家各户发动群众抗日,或者隐蔽休息,夜里行军。每到一地,少敏或找当地村长谈话,了解群众的情况;或召开小型座谈会。她从关心群众生活,解决群众疾苦人手,提高群众思想觉悟,发动他们积极参加抗战。
少敏他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建立起了几个党的秘密组织和一些抗日的群众团体;还打击了几批小股土匪和不少反动的地主武装,缴获了一批枪枝弹药,不仅壮大了自己的力量,同时也为地方上的抗日工作扫清了绊脚石。
由于那里是敌占区,离信阳又近,随时都可能遭到强敌的进攻,预定计划已经完成,少敏决定返回路西根据地。
在一个昏黑的夜晚,少敏率部在平汉路附近的东双河涉水过河。当队伍渡过一半时,突然有一匹战马受惊了,“咴咴”地昂首长嘶起来。战马的嘶叫,惊动了河东岸的日寇哨兵。“砰砰!”哨兵随即鸣枪报信。
驻在炮楼里的日本鬼子,听到信号枪声,立即打出照明弹,机枪、步枪无目标地乱放起来。
一听枪声,战士们沉不住气了。几个干部连连催问少敏:“陈大姐,打吧?”
少敏遇险不乱,侧耳听了一下,判定子弹飞得很高,便有把握地说:“你们听,敌人是在乱打枪。他们盲目射击,说明并不知道我们的虚实,只不过是火力侦察。我们不要理它,部队继续过河,没有命令,不准放枪!”
干部们一听有道理,暗暗佩服:“还是陈大姐判断得对!”
战士们迅速过了河。少敏命令:部队隐蔽在铁路边的树林中,密切注视敌人的动向。
过了一会儿,突然从北面投来强烈的光柱,接着响起了“咕嗵咕嗵”的火车声。一辆挂着两节车厢的小火车,从据点向南开来。车厢内,满载着鬼子兵。他们向铁路两侧不停地用机枪扫射。当快开到少敏他们隐蔽的树林时,火车突然放慢了速度,密集的机枪、步枪子弹“啾啾”地穿过树梢。
埋伏在树林中的新四军战士,个个咬牙切齿,人人怒目而视,他们端着枪,只等少敏一声令下,就会猛扑上去。
有的干部急了,问少敏怎么办?有的干脆要求少敏下令:“打吧!”
少敏照样不慌不忙地说:“你们吵啥?没听子弹在头顶上飞吗?敌人要是发现了我们,早就停车,下来打了。现在出去打,不是自己暴露,找死呀?” .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吗?”
少敏胸有成竹地说:“不用着急,要沉得住气,军车一定会回来的。等他们巡逻归来,必然精疲力尽,心理上也放松、麻痹了。那时,我们给它个出其不意的迎头痛击,打个伏击战,定能获胜。现在不理它,放它过去!”
大家听了,都连连点头。
敌人的军车耀武扬威地过去了。“李应全!”少敏悄声呼唤。
“有,我在这里。”李应全回答。
“你挑选十来个会扒火车的战士,组成个突击队,捆些手榴弹,等火车回来时,炸了它!”
“是!”李应全返身钻进了夜幕。
茫茫黑夜笼罩着大地,满天乌云遮住了星星。只见远处的日本炮楼,像个高大的怪物,戳在那里。上边的灯光,像魔鬼的眼睛一样,窥视着田野。
西北风嗖嗖地刮着,深秋的夜晚,寒气袭人。但指战员们的心里,都燃烧着复仇的烈火。时间过得真慢,一秒钟一秒钟慢悠悠地走着。时间久了,有的战士等得不耐烦了,不断地回头看看少敏。他们看到少敏微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她那镇定自若的神态,安定了战士们的情绪。
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日军的小火车果然由南向北懒洋洋地驶回来了,隆隆响声由远而近,震动着大地。战士们立即振作起来,作好了战斗准备。
火车上的鬼子兵已不放枪,大概他们以为平安无事了。敌军车像一条疲倦的恶狗,有气无力地过来了。很快,就进入了新四军的伏击圈。
说时迟,那时快。少敏一声令下,突击队员似猛虎下山,一个个急速扑向敌军车。队长李应全跑在最前面,飞快贴近了军车。李应全身轻如燕,向前一跃,左手抓住机车扶手,身子离地而起,蹬上了车踏板。他立即用牙齿拉断右手拿着的一束捆好的手榴弹导线,顺势扔进机车。然后,两脚一跳,就势滚下了铁路路基。
只听“轰隆”一声,车头腾起了一团浓烟。随后,“咣当当”一声巨响,车厢甩出了轨道,掀翻在地,趴着不动了。
车厢里的鬼子兵一片嚎叫。
“轰!轰!轰!”突击队员们连着扔出一束束手榴弹,把鬼子兵炸得不知东西南北,狼哭鬼叫。
少敏命令司号员吹起冲锋号,“嘀嘀嘀哒”。她高举手枪,一个箭步跳出隐蔽处,大声呼喊着:“同志们!冲——啊——!”憋足了劲儿的指战员们,如潮水冲破堤岸一般,汹涌奔腾,直扑敌军车。顷刻间,号声、枪声、喊杀声、手榴弹爆炸声,交织成一片。
军车上的日寇,被打得死的死,伤的伤,有的还想负隅顽抗,抓着机枪,向外扫射。但已无济于事了,很快就被一阵手榴弹给打哑了。鬼子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不到半小时,战斗结束了。少敏迎着初露的曙光,来到火车前检查战果,只见一具具鬼子的尸体,横七竖八,龇牙咧嘴的。其中一具身躯微胖、穿黄呢军服的鬼子尸体,少敏断定是个领头的日本军官。她抬起大脚,重重地踏着他的胸膛说:“你也有今日啊,东洋先生!往日的威风呢?”
原来这是具假尸,正是东双河车站驻军山本太郎大队长。他本想亲自出来巡逻,显显威风,不料却碰上了少敏这个硬茬子。他没有负重伤,一看中了埋伏,无处逃生了,就急忙在死伤的伙伴身上拱了满脸血,躺在尸体堆里装死。在黎明的朦胧中,少敏没有看清,被他钻了空子。
山本太郎听了少敏的话,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他悄悄睁开一点儿眼缝,见是个大脚的女兵,心里一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陈大脚’?”想到此,他连气儿都不敢喘了。
这一仗,打得干净利落,歼灭日寇近百人,毁了敌军车,缴获了一批枪支弹药和食品。等敌人援军赶到时,少敏早带着队伍转移了。
这场战斗使日本强盗极为震惊,特别是山本太郎,回去后到处说“陈大脚”厉害。从此,日寇听说是“陈大脚”的队伍,就闻风丧胆。侵华日军武汉司令部的头子们,对少敏又恨又怕,他们派人专门搜集有关她的情报,并悬重赏缉买少敏的首级。
二十多年后,“日本军人战犯访华团”到北京。代表团中有人提出,想要见一见当年鄂豫边区赫赫有名的女将陈少敏。中共中央安排少敏接见了他们。他们一看,吃惊地说:“原来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太太,真了不起!敬佩!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