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敏到沙区之前,黄河决口,河水泛滥。黄水淹没了濮阳、濮县、范县、寿张等大片土地。她到沙区时,水还没有完全退尽。黄泛冲走了快到手的粮食,淹死了无数农民。没有死的灾民流离失所,饿死的也很多,横尸遍野,甚是凄惨。但地主老财们反而囤积粮食,乘机抬高粮价,更肥了腰包。
许多农民悲观失望,得过且过。有些农民贩毒、吸毒;有的聚众赌博。因为吸毒、赌博,输掉了房子、卖光了地,甚至卖了老婆。有的去当土匪,靠抢劫为生。因而许多家庭,闹得父子反目,夫妻争吵,家破人亡,不得安宁。
少敏看到这情景,心里非常难过。她恨这个世道,恨搜刮老百姓血肉的地主老财。她心疼这些走入岐途的农民兄弟,更为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广大群众焦急万分。
她找到县委书记张增敬说:“增敬,咱们得研究一下。一是群众没有吃的,二是许多农民不务正业,滑入深渊,得赶紧想想办法。”
张增敬和组织部长王从吾、宣传部长王卓如等,也都为这些事发愁,少敏一提,不谋而合。张增敬说:“走,咱们到王从吾家商议商议。”
在会上,大家反复研究,决定成立个“好人会”,以教育农民,改变吸毒、聚赌等坏风气。规定凡参加“好人会”的,必须做到:“不欺压穷人,不贩毒,不吸毒,不赌博,不买日本货”。
消息一传开,参加“好人会”的人非常踊跃。大伙儿都怕自己的亲人走上邪道,出现了许多父促了、妻子催丈夫、妹妹劝兄长的动人情景。
不久,在内黄姜村,召开了“好人会”成立大会。大会通过了宗旨和誓言:“现在世道混乱,人心不定,尔虞我诈,弱肉强食。我们目睹身历。民族存亡,不忍坐视,赤心聚会,打倒土豪劣绅,团结抗日到底。如果中途变志,任会惩处。天地共知,雷死不愧。”各地也纷纷效仿,一时“好人会”、“叩头会”、“讨饭队”等组织形式像雨后春笋,在沙区纷纷成立起来。
这实质上是在农村组织了一个具有广泛群众性的抗日救国、反对土豪劣绅、反对坏人坏事的统一战线。它形成了一支以共产党为领导核心、同反动势力和坏习气相对抗的强大力量。
“好人会”成立以后,要办的第一件好事是不让穷人饿死。少敏提议,向大户借粮,以解决灾民们的吃饭问题。
是夜,村头大院里聚满了受苦的穷人。少敏身穿蓝长袍,腰系粗布带子。她站在大院的土台上,面对大伙儿,一挥胳膊,大声讲道:“受苦的父老兄弟姐妹们,咱们没有粮吃,可怎么过冬呀?‘好人会’商量去找大户借粮,大家怕不怕?”
“不怕!”群众呼喊着。
“不怕就好!不怕就有粮吃!咱们为啥穷?就是老财们把咱们剥削穷了!今天,咱们要去把粮食要回来,大家敢不敢去?”“敢!”众人异口同声。
“不怕脖子上留个疤,敢把粮食扛回家!”“方大嫂,你上天边,俺也跟着j”
张增敬带领着“借”粮队出发了。大伙儿举着火把,带着口袋,唱着革命歌谣,浩浩荡荡来到王告村大地主“连结巴”的宅院。群众把宅院围得严严实实,张增敬派人叫开门,送上一封公函,上写:“羊吃山上草,鱼吞水中花,穷人不得志,来找富豪家。”落款是“黄县‘好人会’会长张增敬”。
地主“连结巴”一看,宅院前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他想,来者不善,我毫无准备,若要对抗,几个团丁决非他们的对手,说不定连老命都得赔上。聪明入不吃眼前亏!只好忍痛让人打开粮仓,还假惺惺地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接济点儿粮食,好说,好说……”
上百个受苦的老少,个个袋子里装满粮食,眼睛里流着喜悦的眼泪,扛的扛,抬的抬,一齐搬回家去了。
这件事一开了头,其他地方如两口、马集、井店等村的穷人,也都照样“借”到了粮食。这个旧历年,沙区的穷苦人们虽没有酒肉享用,可总算填饱了肚子,高高兴兴地过了个痛快年。
国民党反动政府却不管农民的死活,在这大灾之年,不但不放粮救济,相反还要募捐、增税,各种捐税条子如雪花一般向农民飞来,农民叫苦连天。
为了抵制国民党政府加在群众肩上的重担,“好人会”领导大伙儿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抗捐、抗税、抗租斗争。
那天,太平村民团派出团丁到东姜村逼捐,他们找到村长。村长强硬地对他们说:“‘好人会’有言在先,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哪有钱纳捐。你们找‘好人会’要去吧!”
团丁们把村长拽住,动手要打。“好人会”的一大帮人赶到,把团丁围住,齐喊:“我们连锅都揭不开,没有钱交捐!你们有本事,找大户要去!”
团丁们见“好人会”人多势众,不敢冒失,夹起尾巴溜走了。凡是有“好人会”的村子,群众的抗捐、抗税、抗租斗争此伏彼起,闹腾得热火朝天。
“好人会”为群众做好事,一时名声大振,队伍迅速扩大。群众都把“好人会”当作自己的靠山。
少敏在“好人会”的积极分子中发展党、团员,一个个党、团支部在各村迅速建立起来了。
当时,沙区人民有三怕:一怕当官的捐税逼人;二怕地主老财盘剥坑人;三怕教会头子欺人。后来,“三怕”变成了“三恨”。有仇恨就有报复!
在冀鲁豫沙区,建有许多天主教堂。千口村天主教堂的教会头子查理德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棍。
赵家柯堂门口悬挂着一日大铁钟,查理德看上了,指使教徒强行搬走,挂在教堂里。每天敲钟,行礼颂诗。特别是礼拜天,钟敲得更响。村民们听着阵阵钟声,心里燃起强烈的怒火。
清丰县有个叫杨玉子的铁匠,来千口村打铁,和熟人们说起清丰县教堂的修女仗势欺人的事,传到了查理德耳中。他立即派人把杨玉子抓到教堂里,打得遍体鳞伤,罚他办了两桌酒席赔礼,还逼他发誓以后不再说教会的坏话。
大家对此无不义愤填膺。有人劝杨铁匠远走高飞,可杨铁匠有股“铁”劲儿,硬是不走,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
查理德是个色狼,大户赵福斋把从佃户家中抢来的一个16岁的顶租少女给了他。他见王大勇的闺女二妞长得漂亮,派人把二妞也绑进了教堂。
王大勇是最早参加“好人会”的,是骨干。这天,他正和少敏等商量事情,听到他闺女被抢的消息后,气得摸起把利斧要去拼命。少敏忙攥住他的手腕子说:“你疯啦?人家有洋枪,你单身入狼窝,能救出二妞?”
在一旁的王从吾也劝说:“你去白搭上条命,还是听方大嫂的安排吧!”
少敏见时机已到,决定由李柱出面,组织“叩头会”的人,去狠捅这个无人敢惹的“马蜂窝”,揭去传教士的假面具,进一步提高群众的斗争觉悟。
1935年阴历4月15日,晴空万里,正是千口村大集。天主教堂门口,聚满了赶集的人群。
少敏化装成卖线的农妇,张增敬挑一担白菜,后面跟着李柱。
王从吾、王卓如、王大勇,都装作来赶集的。杨铁匠提着根扁担,在人群里游来荡去。雇工六麻子、刘玉峰等也都来了,蹲在一个角落里,伺机行动。
一会儿,王大勇走到少敏线摊前,悄悄说:“都来了,动手吧!”少敏向张增敬和李柱点头示意,李柱一扬手,见一个青年从腰里掏出个“二踢脚”,点上火,只听“咚一叭!”连声双响。这是信号!
赶集的群众正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个时候放爆竹?只见一群群人流怒吼着向教堂大门冲去
教堂门外有两个民团团丁站岗,见人群如山洪爆发般冲来,一看大事不好,抵挡不住,“叭!叭!”朝天放了两枪,赶紧溜走了。查理德正在教堂里弹风琴唱诗。
咣当!门被踹开了,一大群人冲了进来。他仔细一认,原来是杨铁匠领着一帮穷花子闯了进来。刚站起身,一把雪亮的匕首指住了他的咽喉。他还摆出救世主的架势说:“你……你们不要无礼!这里是神圣的教堂!”
“查理德,你这个狗娘养的!把二妞关在哪里?”杨铁匠的吼声,好似沉雷爆炸。
“不说,宰了你的狗头!”王大勇瞪着一对铜铃般的眼睛,怒吼着。眼看匕首就要扎进查理德的脖子了。
“我……我说,在……在地下室。”查理德知道,王大勇和杨铁匠对他有着刻骨的仇恨,不敢不说实话。
+杨铁匠命人看住查理德,与王大勇去地下室找二妞。开门一看,果见二妞被捆在柱子上。墙角下还有两个姑娘被捆着。他们忙将二妞和那两个姑娘救出。
查理德被拉到教堂门外,颤抖着站在少敏、张增敬、李柱等人面前,低着头连连认罪,并愿将所有抢来的东西退回,保证以后规规矩矩地传教。
洋教士低头认罪了!被抢的人救出了,大铁钟抬回赵家祠堂了,杨铁匠得到赔偿了.所有抢来的东西都退回了。群众人心大快,欢呼跳跃!
少敏见目的已经达到,让李柱立即疏散群众。
远处响起了枪声。当两个溜走的团丁领着一帮民团赶来时,天主教堂的门前早已空空荡荡没有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