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出女性陈少敏》7:特殊的请愿队伍

东东4695 发表于2018-03-23 19:14:54

    任国祯和少敏亲切长谈以后,更加关心少敏了。

    他虽肩负着重建中共山东省委的重任,但还是抽时间和少敏一起研究青岛市职工运动的情况,并一同到四方机车厂、沧口各纺织厂和东镇的大英烟草公司,以及大港海员区等工人集中的地方活动,了解情况,宣传群众。他经常提醒少敏:“要注意工人的切身利益,从群众日常的经济斗争中联系政治斗争,哪怕使工人得到一个铜板的胜利,也可以教育群众,提高他们的觉悟,鼓舞他们继续争取胜利的信心。”

    “夫妻”俩开始时日子还算过得去,党的秘密工作开展得也比较顺利。然而,在白色恐怖下进行党的工作,不仅政治上非常危险,就是生活上也是非常艰难的。那时做党的工作是没有工资的,要自己养活自己。还得自觉地不限量地交纳党费,供党开展活动使用。

    少敏在打蛋厂做工,因为和工头辩论是非,争吵了几句,竟被开除了。她面临着严峻的生活问题,不得不去当临时工,或给人家洗衣服,挣钱糊口。任国祯也不得不租辆人力车,当了车夫。任国祯所以当车夫,一是要挣钱吃饭,他不能总让少敏养着;二是要有个合适的职业作掩护,当车夫比较灵活,可以拉着车到处走动,工作方便;三是想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洗掉身上的书生气,有利于接近广大群众。但是,一个文弱书生,哪里干得了这个。他跑上两趟,就累得喘息不定了。由于过度劳累,又饥一顿饱一顿的,以致坐牢时留下的胃病又犯了。

    少敏做工回来,不见了任国祯,急着出门去找。走到一个路口,见任国祯捂着肚子,蹲在墙角处,胃疼得直冒汗。少敏赶紧走过去,把他扶回家,倒了一杯热开水,拿药给他吃了,让他躺下休息。然后自己又忙着去做饭。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少敏和任国祯两人产生了感情。相同的志向,互相的关心,使两颗火热的心,撞击出了爱的火花。6月初,党中央命令山东临时省委改为中共山东省委,任命任国祯为省委书记兼组织部长。这样,任国祯的担子更重了。

    6月26日,少敏和任国祯正式结婚了。

    结婚这天,两人非常高兴。吃完午饭,歇了一会儿,任国祯租来了一辆人力车,兴高采烈地对少敏说:“今天咱们来个特殊方式的婚礼。一不骑马,二不坐轿,你坐上人力车,我拉你逛一下青岛市,领略一下青岛的风光,岂不美哉。”

    少敏怕任国祯太累,本不愿意,但见他兴致勃勃,只好无可奈何地坐上车。任国祯拉着她,跑了起来。但没跑几里路,就累得汗流浃背,直喘粗气了。

    少敏心疼任国祯,几次要下车,任国祯执意不肯,仍坚持一个劲儿地硬拉着走。

    在市区转了一大圈,饱览了风光,又来到大港车站。这时迎面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人力车夫,拉着个胖警察。车夫体力不支,摔倒在地。胖警察也被掀翻。他咧着嘴哼哼哟哟地爬起来,边骂边向瘦弱不堪的老车夫狠劲儿地踢。

    任国祯见状立即停车,与少敏劝住胖警察,然后扶起老人。一问,老人姓周,从早晨出来没吃饭,也没拉上客人。刚高兴有了个乘客,却是这么胖,实在拉不动,摔倒了。

    这时,许多人围上来看热闹。大家都同情老人,七嘴八舌地把那胖家伙劝走了。任国祯给了老人一块钱,并动员围观的人群解囊。好心人不少,一会儿就凑了好几块钱。任国祯见老人摔得不轻,就帮他退了车,与少敏一起送他回家。

      老人一家三口,儿子周小龙也是拉车的,还没有回来。周大爷和老伴,感谢任国祯和少敏相救,直掉眼泪。

    从周大爷家出来,任国祯又拉起少敏……

    这真是特殊的任务!特殊的结合!特殊的婚礼!

    少敏和任国祯结婚后不久,即组织领导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人力车工人大罢工和家属请愿。

    当时,青岛市内主要的交通工具是人力车和马车。由于马路高低坡度很大,人力车工人非常辛苦。

    人力车工人说:“上坡嘴啃泥,下坡腚擦地,一趟拉下来,小褂能拧半斤水。”可是,一天拼死拼活地干,也只能挣个七八角钱,车租却要交三角五分。剩下三四角钱,要顾家,自己吃不饱,吃不饱就拉不动车;要是管自己吃饱,那就养活不了家。五千多人力车工人,过着“早喝汤,午吃糠,晚上空碗对月亮”的悲惨生活,挣扎在饥饿线上。

    车主却不管工人的死活,加紧压榨,又要提高租金。特别是几家日本人开的车行,加码更多。恰巧这时市里新增加了几辆公共汽车,揽走了不少乘客。人力车工人的顾客大大减少了。他们一气之下,就自发地集结起来,三五成群,持棒拿斧,在街上砸公共汽车。

    7月21日,一千多人力车工人自发罢工了。他们到市政府请愿,抗议抬高租价,要求停开公共汽车。市政府使用缓兵计,欺骗工人说三天内答复,让工人先复工。但三天过去了,还不见政府答复,工人们知道上当受骗了,愤慨万分。

    中共青岛市委知道这一情况后,派职运会负责人孙劲文和少敏去正确引导这次罢工。7月24日,孙劲文和少敏召集罢工工人到郊外开会,号召工人们团结一心,指出斗争的目标是反对抬高车租而不是公共汽车。并派人分头联系公共汽车工人和马车工人,争取他们联合罢工。

     会还没有散,就被寻踪而来的保安队巡警包围了。孙劲文和少敏指挥工人迅速分散离去,但仍有130多名工人被捕。

    次日,有100多工人自发到国民党市党部去请愿。市党部调来军警镇压,又有80多工人被捕。

    7月26日,中共市委职工运动委员会组织全市人力车、马车、汽车工人联合大罢工,全市交通立即瘫痪。国民党政府下令,强迫工人复工,并派出大批军警,在人力车工人集居区,挨家挨户强拉工人复工。凡不出车的工人,就被捆绑逮走,结果又有100多工人被抓进警察局监禁。

    在国民党政府的残酷镇压下,共有300多工人被捕,前后历时七天的大罢工失败了!

    任国祯知道消息后,忧心如焚,在小屋子里踱来踱去,考虑营救办法。

    少敏火急火燎地说:“国祯,我们怎样营救被捕的工人呢?眼下,他们的家属生活无着,要不设法急速搭救,下一步的工作,就更难开展了。”

    “听说周大娘自尽了?”任国祯问。

    “是啊,周小龙在狱中被害,周大妈想不开,就……”少敏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任国祯沉默良久,低着头只是抽烟,一时想不出良策。

    屋里静得令人窒息,最后还是少敏打破了沉寂:“国祯,我们是不是应该发动家属进行请愿?”

    “家属请愿?”

    “是啊,发动广大人力车工人家属请愿,看他们能把这些老小妇孺怎么办!”

任国祯霍地站起来,赞许地说:“好!这办法好!这事就由你、汝勤、文美三人负责,我去通知市委。你们要注意两条:一要尽量动员老小,二是不达目的,决不收兵。”说罢,转身走了。

  少敏赶到徐子兴家,正好董汝勤和李文美都在,少敏是街道党支部书记,她们开了个紧急街道支委会。少敏传达了任国祯的意见后,即研究请愿措施和分工,然后确定了行动时间。

    开完会,少敏想起,来青岛时母亲给的两件衣服没有舍得穿,仍放在李文美家的柜子里,她决定把它当掉,给受难的工人家属买点儿急需食品去。

    李文美给少敏拿出衣服,还把自己结婚时娘给的压柜钱两块银元塞给少敏。董汝勤也凑了些钱。

    少敏当了衣服,把大家凑的钱,买了些玉米面、饼子,分送给揭不开锅的人力车工人家属。她自己背着半袋子玉米面和一些煎饼来到周大爷家。

    少敏从结婚那天与任国祯一起送老车夫周大爷回家以后,又去过两次,和周家已经很熟了。周大爷从周大娘死后,没正经吃过饭。今天听说儿子周小龙在狱中没有死,只是被打昏了,这才有了精神。见少敏来,忙站起来说:“他陈大姐,快屋里坐。”少敏把带来的半袋子面和煎饼给了周大爷,说:“大爷,给您带来点儿吃的,您别嫌弃。这是大伙儿的一份心意。”

    老人颤抖着双手,扶住少敏的胳膊说:“他大姐,他娘死了,儿子在狱中听说被打死又活过来了,还是死活不保。我真想豁出这条老命和他们拼了!”

    老人的话,正合少敏的计划,她顺势说:“您老说得对,按说,应该和他们理论理论。我看,您老人家领个头,到市政府闹他们一下,说不定他们会把人放出来。”

    少敏的一番话,也正说在老人心坎里。他看了看破烂不堪的屋子,愤怒地说:“我这把年纪了,还怕啥!这破家就我一个人了,死活还不一样!他大姐,快去串连串连别人,明天我就领他们去要人!我豁出去老命跟他们拼了,不放人我就死在市政府门前不回来!”

   在德平路南头人力车工人集居区,少敏见被捕工人家家都已断粮,老人、孩子哭作一团,非常难过。她把有限的粮食和饼子分给大家,然后动员大家去请愿。

    有的家属开始有顾虑,说:“我们小百姓去找市里大官说理,不是造反吗?”

    少敏耐心地开导大家:“只要我们人多心齐,当官的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再说,我们的人被抓走了,一家老小没有一点儿吃的,不去说理,不去要人,难道等死吗?”

    大家一想,对呀,与其在家饿死,还不如拼一拼!

    经过白天、晚上的动员,少敏、董汝勤、李文美三人虽然很疲劳,但发动工作总算顺利。三人凑在一起,向任国祯汇报了情况后,各自回去,就等明天行动了。

    第二天早晨,整个青岛市被云雾笼罩着,到处都灰蒙蒙的。请愿的人群,开始出动了:有抱着啼哭婴儿的妇女,有柱着拐杖、牵着孙子、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有扶着孙女和双目失明的老爷爷,还有一群群光着屁股;前后奔跑的孩子。这样一支七老八小、拖儿带女的队伍,向市政府拥去。

    工人没有被捕的家属,本不想参加,一看这个场面,也加入到里面。一路上围观的人群,有的出于同情,也纷纷尾随而来。请愿的队伍,越来越大。

    一时间,市政府门前的台阶上、马路上就地坐满了请愿的人群,把来往的路都堵塞了。有喊的,有号淘大哭的,还有气愤的骂声,交织在一起,震撼着市政府大楼:

    “为什么抓我们家工人?你们讲不讲理?”“还我儿子呀!”

    “放了我爸爸!”

    “我们要找市长说理!”

    周大爷拄着根木棍,走近市政府门口,骂道:“狗杂种们,为啥抓我儿子?今天不放人,我就死在这里!”

    市政府门前站岗的大兵,赶紧把大门关上了。

    市长从玻璃窗里,看到这支老弱妇孺组成的请愿队伍,犯了愁。他既不能镇压,也不敢出头,就派出秘书长来敷衍:“你们快回家吧,不要上共党分子的当!政府把问题审理清楚,就会放人的!”

    “不放人我们坚决不走!”

  .“要不走,连你们也要关进狱里的。”那秘书长劝道。、

    “我们正没饭吃,你们把我一家老小都抓进去吧,那可有了白吃饭的地方了。”

    “你们不听话,可要杀头的!”秘书长威胁大家说。

    “你们杀吧,‘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杀吧!我们还不想活受罪了。”

    大胡子秘书长见劝说威胁都无效,只好退回门里面去汇报了。已经下午两点了,斗争仍坚持着。

    青岛虽是个海滨城市,但七月底的太阳还是火毒火毒的。请愿队伍中的老年人和孩子们长时间晒着,可就受不了啦,一个个躺倒在地上。他们又饿、又渴、又热。周大爷也趴在市政府门口的台阶上,没有力气大声喊了。

    少敏一看情况不好,原先她们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怎么办?若不采取应急措施,这支请愿队伍就有可能拖垮。少敏、董汝勤、李文美三人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主意:就地“化缘”。她们兵分两路:董汝勤和李文美到附近的商店、住家求援;少敏坚持阵地,向围观的群众呼吁。她放开嗓门说:

“各位父老、女士、先生们,你们看到了吧,这些老人和孩子有啥罪,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请求释放他们的亲人。因为他们没有活路了。如果市政府不放他们的儿子、父亲或丈夫,他们都将活活饿死!但是,市政府的大官们,毫无人性,眼看这些老人、孩子们被晒得这样,又饿、又渴、又热,还是不理睬!现在,只有求求各位解囊相助了!”

    围观的人群,纷纷伸出友爱的手。不一会儿,就凑集了几十元钱。少敏赶紧找人去买吃的东西。

    这时,附近的商店和住家,也陆续有人送来东西。有挑来开水的;

    有送来食物的,什么窝窝头、饼子、馒头、南瓜等等;有送来扇子、草帽等遮阳用具的……

    少敏心里非常高兴,立即组织健壮的妇女,把吃的、用的先分给老弱和孩子们。斗争坚持住了!坚持才能争取胜利!

    过了一阵子,正是下班的时候了,路过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人们发出了正义的呼声:

    “坚决支持人力车夫家属们的要求!”“政府不放人,就和他们斗到底!”家属们也挣扎着呼喊:

    “不放人,我们就死在这里了!”

    随着喊声、哭声,汹涌的人海,向市政府大楼逼近。还有的拿着木棍、石头,要砸门打窗户。

    市长看到这个场面,吓得全身发抖。他的计谋用尽了,“骗”、“拖”都被家属们顶住了。市长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心想:“众怒不可犯啊!何况是一批老人和孩子们,更不能镇压。”转念又一想,“哎!现在政局不稳,蒋介石、阎锡山、冯玉祥的中原大战,还不知谁胜谁负,我这个市长不知能干多少天呢。何必再惹乱子!再说,押着300多口子车夫,又治不了大罪,还得供吃供喝。他们要求减车租,不就是车主少挣几个钱儿,管那么多干嘛?”想到此,随即同意过两天放人。

    只见大胡子秘书长又开门出来了,宣布说:“市政府同意抓紧审理,过两天就放人。在没释放车夫前,每户家属每天发四角钱,维持生活。”

    “嗬一一请愿胜利了!”

    老人、孩子、妇女、围观的人群,一片欢呼声。

    任国祯紧紧握住少敏、董汝勤、李文美三人的手,热烈祝贺她们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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