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抗大，到新的工作岗位，是队组织的一次谈话之后，这是我走上新的工作岗位的起步点。那一次谈话，使我离开抗大走进了八路军总部的对敌工作干部训练班。从此我就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这两个历史阶段里，在敌工战线上工作、斗争了十年，一直到渡江战役到达杭州之后我才改做其他工作。现在回忆这一段历史，我觉得是很有意义的。
那一次队组织的谈话，现在我仍然有很深刻的印象。
那是一九三九年九月下旬，我们抗大一分校刚刚抵达晋东南屯留县故县镇一带不几天，我们队的队长（是我原来在陕公的队长）郭景成同志在早饭前全队人员集合，队长队前讲话之后，招呼我到跟前：“吃早饭后，你到队部来一下，我有事找你。”当时我们一分校刚开过庆祝东迁胜利大会，学校正在紧张地投入准备开学的工作中。队长找我有什么事？我想了半晌，猜不着，“可能是交代什么任务吧！”吃饭后我回房拿了本子，立即赶到队部，郭队长见我来了招呼我进去。我看屋里，指导员也在。他们让我坐下后，队长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你是广东人吧？”“是。”“我的印象广东人短小精干、聪明、灵活。”这时我想队长今天怎么赞扬起我来了。我正在脑子里打转，还没有琢磨出来是怎么回事，队长就接着说：“八路军总部最近办一个干部训练班，叫……叫什么……”他用手摸了摸脑袋接着说： “唉，叫‘敌工干部训练班’。是到敌人那里做工作的，要我们选人去学习。”“是要选政治立场坚定，懂得灵活机动的斗争艺术，又有一些社会知识的人。”张尚恕指导员补充说。队长又接着说：“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你比较合适，你有较多的有利条件，所以找你来谈谈，征求你的意见。”我听到我就要走上新的工作岗位了，真是兴奋、高兴。但做这种性质的工作，自己又心里没底，首先我想的我是广东人，说话“广东腔”很重，能适合么？我正在琢磨，想说说自己的想法，但心里一转，我是来参加革命的，献身革命，个人的一切都交给党和人民了，我们经常唱的校歌就写着“人类解放、救国的责任，全靠我们自己来担承。”作为革命青年，不，现在还是共产党员、革命军人呢，还怕什么困难，什么流血牺牲！想到这里，我心里很开朗，爽朗地回答：“没有什么意见，坚决听从组织安排。”队长还问我：“你想想还有什么困难，说一说吧！”“我不知道对敌工作做什么，怎么做，反正到那里学习，学了总会懂得。到时再说吧。”队长、指导员同声说：“对，我们也不熟悉这方面的情况，到总部训练班，这些都会学到的。在一两天内尽快去报到吧。”谈话到这就结束了。我回来做了一些准备，办调动手续，收拾一下行装。那时候东西很简单，一个小背包就什么都装在里边了，第二天我就到屯留中村八路军总部政治部所在地去报到了。
总部对敌工作干部训练班就和总部政治部机关在一起，训练班有四五十人。课程有抗战形势，对敌斗争形势，对敌工作的性质、任务及有关知识，社会上三教九流各种知识，以及摄影、密写等一类技术性的东西，还有专门的日语课程。从日文字母发音、课文、口语会话、日语语法到唱日本歌曲等，受训时间三个月。授课学习时间安排很紧很紧。我进入训练班后，学得很勤奋，而且越学越有劲，学习成绩还可以。日语可以作简单日常对话。学习结业后，我仍然回到一分校，分配在校政宣传科当宣传（敌工）干事，任务是到各个学员队教战场日语喊话，同时负责整理保管宣传科的各种书籍资料。这些工作做的时间不长，因敌人“扫荡”太行山根据地，我又参加民运科罗野岗科长为团长的战地工作团，到潞城微子镇东阳关一带做战地群众工作。在这一段，我们做了一些对敌伪军的宣传和敌情的调查研究工作。当然更多的是做地方群众工作，这实际上是我的一次实习，接触学习了不少东西。这一段时间不长，敌人“扫荡”结束，我们即返回学校。一九三九年冬抗大一分校东进山东。
我真正开始对敌工作是抗大一分校到达山东之后。一九四O年一月初抗大一分校，经过历时四十多天，行程三干余里的行军，到达山东沂南县孙祖一带。不久八路军山东纵队因急需对敌工作干部，组织上了解到我受过敌工干部训练，一月下旬我就调到山纵宣传部做对敌工作。部长刘子超同志直接抓这项工作。他向我介绍了山纵敌伪军的情况，具体指示如何开展工作。不久调了几个人成立了敌军工作股（后改科），我任股长、副科长。七月召开了全纵队第一次敌军工作会议，各旅、支队、军分区开始建立敌工组织，组建了一些武工队。纵队办了第一期敌工干部训练队。后来一批延安敌训班毕业的干部三十多人也来到了山东，各级敌工机构逐步建立健全起来。在一九四一年六月中央军委发出反“蚕食”斗争指示，强调“政治攻势为主……”之后，在山纵各级党委、政治机关的领导下，山东各地的对敌政治攻势、组织瓦解、敌占区、武工队以及日伪军俘管工作等都逐步展开。一九四一年春节，沂水苏村杜家庄据点的伪区长兼自卫团长邢祚光杀死该据点二十个日军，在我军接应下里应外合摧毁该据点率部一百多人起义。这是山东伪军的首次起义，人数虽然不多，但影响很大，引起了敌人很大震动。从此以后山东各地日伪军隔离驻防，一个据点两个围子，敌伪军的隔阂、猜疑、不信任加深，伪军接二连三地不断起义。山东各地的对敌政治攻势、敌占区工作和武工队的活动也普遍开展起来。一九四二年后，由于山东敌我斗争形势的变化，敌伪军工作更向前有了一个大发展。各地方党委一直到县也都建立了敌工部等组织，建立了大批武工队，开辟了大片敌占区，建立了革命的两面政权，形成一片一片的隐蔽根据地，大股伪军工作也取得了进展。如伪鲁东和平建国军厉文礼部十团韩守臣率部一千八百人起义，莒县莫正民、孟敬之伪军两个大队三千多人的起义以及一九四二年后我军在攻克各据点、城市的战斗中，差不多都有我内线工作的内应配合。
我从一九四一年春调山东纵队工作起，以后一直在山东工作，从山纵到鲁中、鲁中南军区，从敌工股到敌工科、部，一直在敌工战线工作。参加了一九四五年日军接受投降及日军、日侨的遣返和一九四六年和平谈判时期执行小组的活动。参加了莱芜、济南、淮海战役战时对敌军的工作、俘管工作，直到渡江战役，我所在的部队——三野第七兵团解放杭州之后，我才调做其他工作。就这样我走过了在敌军工作这条战线的十个年头。我从事这一工作的起步点，是在抗大一分校，是那次队组织的谈话和总部那个敌训班。那时的情景，那一次队组织的语重心长的嘱咐和总部的学习生活，到现在仍然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