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抗日军政干部的摇篮(文/孙陶林)

一老某 发表于2018-04-15 14:32:23

半年来的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

在去年徐州失守,山东全部沦为敌人后方,当时表现出两个不同的特点:一方面是山东各地游击战争广泛地发展,而游击队却无人领导,行政开始恢复,民众抗日情绪开始高涨,要求组织武装与领导,却无人负责;另一方面是千百万热血青年、知识分子——愿意为民族而牺牲一切的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怀着满腔的热忱,想发动群众,组织游击队,领导游击战争,为保卫祖国而流最后的一滴血,然而他们却缺少最低限度的军事、政治以及动员民众所必要的常识。在敌人后方广泛地发展游击战争,配合前线的战争,牵制敌人,阻止敌人前进;动员组织与武装千百万的民众,创造山东抗日根据地,变敌人后方为前线,支持长期抗战。这个伟大任务的完成,是有赖于动员与吸收广大的抗日青年,给他们以各种政治军事民运的方针与方法的基本训练,使他们能了解应走的方向,掌握住工作的方针与方法,然后把他们分配到各部队、各地区,为实行他们抗日救国的热忱与目的,发挥他们的伟大作用。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创办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的动机和目的。招生简章发出不久,学生到了200多名,他们大部分是中等学校以上的青年学生。七七事变一周年纪念的前几天,第一期开始上课了。因为我们当时的物质条件异常困难,所以他们的生活完全和部队一样,只有每日每人多发两分莱钱,这就算对学生的优待了。可是有时因为行军的关系,他们往往有一天都吃不到一顿饱饭,还要走几十里路,然而他们却一点也不觉得痛苦。我们的目的是要在最短期间内,培养大批能够实际工作的干部,因此,在我们的课程上,就没有高深的理论,只有以下的几样:

 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二、抗日游击战争。三、抗日游击战区中的各种基本政策。四、抗日军队中的政治工作。五、民众运动。六、军事学术科。而学习期限呢,也只有一个月。

因为我们当时不能抽调大批干部来专门办学校,所以只有两个同志负责学校的工作,上至教务处、总务处的主任都是由学生自己来担任。教课的人,也都是负责重要工作同志兼任的,所以在性质上分成了政治、军事、民运3个不同的队,而往往要合班讲授,课程内容还是大同小异的。

因为第一期是创办,而又始终处在战争的环境里,结果,实际上课还不到4个礼拜,就在八一三纪念的时候,我们的这个熔炉就锻炼出了第一批“铁”。

他们通过了异常危险的地带,回到各个不同的地域与部队,担任他们神圣的任务。

由于第一期毕业学生,把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的福音传到了各个地方,于是大批的抗日青年,都拥到这里来了。第二期我们本来准备只收400个学生,结果却意外地到了600多人。这就给了我们许多的困难,程度高低不一致,不得不采取分班的办法;然而教员缺乏,又不得不合班上课;给养与经费的困难,又常使我们吃不饱;学生们3个人才能得到一份讲义。虽然由第一期毕业学生中间,留下一部分做学校的职员,然而由于人数的增多,仍需要从学校中提拔一些不脱产学习的同志来担任职务。

第二期的期限是延长了——军事队3个月,其他各队都定一个半月——然而需要干部的迫切,逼得我们仍然不得不在只上4个礼拜(军事队上3个月)的课程后,就把这600多位英雄好汉送到各个战场上去了。

去年11月初,第三期又开课了。这期只收了400个学生,期限仍和第二期一样。一般她说,这一期有了很大的进步。一方面是由于学校里的教员与职员,我们调了一批干部来负专责,物质条件也改善了一些;另一方面由于我们接受了过去第一、第二期的经验与教训,运用到第三期的工作中来;再加上新添了一批新从抗大毕业的同志到学校来工作,带来了抗大的新作风。所以第三期的成绩是比较使人满意的。

我们学校的组织,是完全军事化的,按照学生的性质分成9个中队(军事队、民运队、青年队、妇女队……等)。中队有中队长、教导员,最初是同学来担任,后来逐渐由留校的学生来担任。中队之下有2个到4个分队,分队有分队长。每一个分队有3个班,班有班长及学习组长,10至12人为一班,同时在学习上是一个学习小组。全校为一个大队,这是自卫队的组织,担任学校的警戒及其他工作。学生自己的组织,每队有一个救亡室,全校有一个俱乐部。

在救亡室领导之下的,有体育、文化、娱乐等各种的课外活动。救亡室负责人全是由学生选举的。此外还有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的青年组织,这一个青年团体,在学生与生活上起了伟大先锋的模范作用。

每天学校里生活是紧张的,活泼的,从早到晚,他们总是在忙碌着。自习的时间,他们就在看讲义,抄笔记,从来没有一个人肯把这一个钟头的时间让它白白地过去。即使在中午或其他短短的休息时间,你仍然可以看到不是躲在屋子里补笔记,就是三三五五地散在墙根或操场里,在那里热烈地讨论他们课内课外的问题。往往会因对一个很小的意见不同而争执不下,可是一听到上课或集合的号音时,却又很迅速地停止了他们的讨论而集合去了。晚饭后的两小时,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在救亡室领导之下的各种活动,都动员起来。因为物质条件的限制,他们的活动,就限于在贫弱的物质基础上去创造。打球、跳高、跳远是常见的,集体游戏,他们也开始创造了。歌咏队在不住声地练习,差不多两天就学一个新歌;青年、妇女、职工、军事、时事等研究会,由各种专门教员指导,在救亡室里活动着。你还可以看到在很僻静的寝室里和人不常到的炮楼里,各救亡室的剧团在很起劲地排演着新剧。

    每天晚上有二至三个钟头的讨论会,讨论当天所讲授的功课。这种小组讨论,在我们学校里,是帮助学生学习、了解学生的接受程度与锻炼学生自动研究最有力的方法,在这方面我们已经获得了伟大的成就。不过一方面因为修业期限太短,一方面因为大部分学生还缺乏基本的政治、军事常识,以致使我们不能将自动学习与自由研究的方式,提到应有的高度,而不得不一天还上5点钟的课。大部分的学生,对小组讨论的方式,在开始时是运用不来的,经过一星期的锻炼之后,就逐渐地热烈起来了。

学生程度不齐。这在教育计划的进行上是个很大的难关,从大学生到不识字的老粗,从久经疆场的老英雄到立正稍息不会的

老百姓。我们为了要缩短学生程度高低悬殊的差距,保证不降低也不提高我们的教育标准,我们采取了集体学习与互相帮助的学习方法。提出发扬先进的帮助落后的,落后的赶上先进的口号,在这一方面我们又获得了使人不敢相信的成绩。一部分文程度较低的学生不但提高了他的文化水平与接受能力,而且他们的政治认识也加强了。这是一般学校绝对办不到的。

我们的学校是统一战线的学校,因为我们学校里的学生,有的是各军队里派来的——从八路军到其他军队,从正规军到地方武装;有的是地方政府、动员机关、民众团体派来的。这里有大学生,有小学教员,也有不识字的老粗;有军官有士兵,有工人农民商人,有职员与学徒;有国民党共产党,也有道门会友,有男的有女的,有14岁的小孩,也有40多岁的老头儿;有太太小姐,女学生,也有农村的小脚婆娘。他们的身世地位职业虽然不同,然而他们的目的——学习一套打日本救中国的本领,却是一致的。就在这一点共同目标上,把他们统一起来了。

这种统一,不仅在形式上的统一,就是在生活上、学习上,也都处处表现出坚强的团结精神。同学相互之间,存在一种超越普通感情的革命友爱,那种热烈而坦白的相互批评与相互帮助的精神,贯穿了整个的学校。先进者自动帮助落后者学习,被子多的分给被子少的盖。师生之间也是这样,在课堂上为师生,下了课就在一个球场上打球、唱歌、演剧、谈天,全然没有丝毫的差别。在每次欢送毕业同学的会场上,你总可以看到即使是三四十岁的老同学也要讲几句话,来一套表演,表示热烈的敬勉和友情。

由于我们的经济条件与物质条件的限制,一般地说,学校的生活是相当苦的。严冬的天气,还要打开冰块到河里去洗脸,寝室的铺草是那么薄,有时人多了还要睡在凉席上。天已经很冷了,然而在秋天离开家,或是从军队中来的,仍然穿着一套单衣。吃不饱,喝不足,那更是极平常的事情,然而他们却从来没有觉得这是痛苦。他们为了学习,忘掉物质上的享受与生活上的安适。学校里的讲义,最初完全是由学生自己在课后动手来印的。他们不唯要整理内务,还要替老百姓扫街。在情况紧急的时候,学生白天要上课,夜里还要站岗放哨。敌人占领了蒙阴城,90个学生在当夜镇守黄草关。可是他们仍旧是非常愉快的,兴奋的,不愉快的面孔是不多见的。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与学习情绪是值得赞扬的。

青年多半进了干部学校,每天晚饭后有两个钟头的课外活动,每个星期六晚上都要开一次晚会,晚上有各队在救亡室准备的节目。你在很远的地方都可以听到他们唱歌与喊话的声音,即使是40多岁的中年学生也恢复了他的青年时代,也活泼了起来。学校的生活,并不是平静地过下去的。除了经常活动,他们还要发动许多竞赛,譬如学习竞赛、军事生活竞赛、晚会竞赛等等。优胜的就“坐飞机”,落伍的“背乌龟”。这种竞赛活动,每一个礼拜都有的,你要想过一个礼拜的安闲日子都是不可能的。

我们对于学生的管理方法,是采取放任,是采取自发地与自觉地遵守纪律;自我批评是最有力量的武器。每当生活检讨会,他们都能勇敢地揭发自己的错误与指出别人的缺点,他们大部分对于自己的错误与缺点,都能虚心地接受与迅速地改正。对任何一个细小问题,他们都是不肯轻易地把它放过去的。在这个会议上,学生还可提出对学校改善的意见和批评教员讲授的内容与方法。生活检讨会已成为学校不断向前发展的推动机了。在这一方面,学校的生活又变得非常严肃了。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这是我们学校的特点,也是我们的学校基本作风。

半年过去了,从我们的熔炉里锻炼出来1300个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他们怀着满腔的热血与无限的忠诚,抱定为民族而牺牲一切的决心,分别走上各个战场,担负着政治、军事、民运、妇女各方面的领导工作,有的已经与日本帝国主义作了无数英勇的斗争,有的还正准备杀上战场去!在过去这半年中间,我们时刻与困难斗争获得胜利而前进了,我们克服了客观环境给予我们的困难,补充了教职员,使学校能够独立起来了。逐渐改善了物质上的设备,提高了学生的生活,教员研究了教导的方法,提高学生的学习情绪,充实了教员的材料与内容,试验了各种新的方法,学习与发扬新的经验与教训,运用到将来的工作中去。然而我们就没有缺点与困难了吗?缺点是有的,困难也仍然很多。时间短,使我们的工作不能取得更多的收获。然而山东战争的环境与干部缺乏的严重现象,不容许我们把期限延长,经济困难与物质条件的限制,往往妨害了学习与教育计划的进行。还有一些主观上的弱点依然不能克服,如物质上的设备太少,教材与参考书很缺乏,教育内容还欠充实,负责同志还缺少教育事业的经验等等。然而我们并不会因为这些困难就丧失了信心,就畏缩起来,这些困难是不足以阻止我们前进的。我们已经准备着在第四期的工作中克服这些困难,增加教员,变动各队课程,使各个不同的队更加专门化,特别是提高军事教育的比重,改编与充实教材的内容,使它更加与各种实际工作联系起来。在物质设备上,学生的生活及待遇上我们也力求改善,以增进学生学习的效率。

神圣的民族革命战争,已经开始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山东的游击战争也展开了“讨伐”与反“讨伐”的艰苦时期。大批地培养各方面有用的干部,开展各部门的工作,以增强抗战力量,支持长期艰苦的山东游击战争,在今天比之过去任何时候,都还更加迫切与需要。我们的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毫无疑问的,与其他一切培养抗日军政干部的学校一样,愿意担负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需要补充的两个问题,第一个是学生来源问题。除了八路军各个支队抽调,各县动员保送的地方党员、青年学生外,还接收了一部分友军友党保送的下级军官及进步青年,如张里元、孟昭进部,都送人到干校学习。其他还有不少游击队也都送学员来干校学习,有的是公开派送的,有的是不公开派送的,凡是在干校受训练的,大多数回去都起了好的作用,推动了那个地方的进步。有的在那个部队伪化和反动时,拉出一部分来参加了我们的军队。因事隔四五十年,具体情况已记不清了。

第二个问题,是党的活动问题。当时为了团结一些中间分子,党还是不公开的。干校领导成立了一个总支,负责政治领导,省委、分局有什么指示,先在总支传达讨论。各中队、大队成立了支部。学员中原来的党员很少,发展党员是干校一个重要任务,譬如第一期在学员中发展党员到三分之二以上。诸城县只有一个学员,叫乔志一,就把他发展成党员,毕业时派他回去当县委书记,由他再发展党员,成立县委,这在现在是不可想象的(乔志一后被当做“托匪”肃了,现已平反)。新党员入党,开始并不填表,也没有候补期,只到学校东南角的炮楼里进行宣誓就行了。组织生活比较严格,每星期开一次小组会,大多在村外、河边秘密举行。只是上党课由政治处主任公开讲,全体学员都听,在讨论中发现要求入党的,个别发展。

孙陶林

1988年,是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建校50周年。可能是因为我担任过校长的缘故吧,半年前,筹备小组的同志来信约我写纪念文章。现在,他们又专程来到合肥,在约稿的同时,还送来了一份十分珍贵的礼品——当年在干校工作和学习的同志们撰写的回忆文稿。

我惊喜地接过文稿,亲切地阅读着,耳边似乎又回荡起那慷慨激昂的抗大校歌,眼前似乎又呈现出那如火如荼的斗争场面。1939年一二月份,我曾写过一篇短文,题目是《半年来的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在《大众日报》上发表,胶东《大众报》转载。这篇短文,比较全面地描绘了干校当时的风貌。只有学生的来源和党的活动两个问题,因当时环境关系,不便写出,现补充在后面,把它重新发表在纪念专辑上,借建校50周年之际奉献给老同事、老校友及广大读者。

“山东抗日军政干部的摇篮——孙陶林”刊登于《沂蒙烽火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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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回复
  • 李文静

    2019-09-16 08:50:22 李文静

    我爷爷李绍武就是古历一九三九年四月到抗日军政干部学校受训的学员。后到古岘建立情报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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