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云浦传记》第一章:家世与童年

安乐北街 发表于2018-04-15 18:38:44

引  子(文/申云浦)

    1989年3月18日,我已过了73岁的生日。这就是说,我这个贫农家庭出身的儿子已在人世间过了73年了。73年在历史长河中是极其短暂的瞬间。但对人的一生来说,就接近与家人、同志、亲友永远告别的时候了。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这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违背的。因此,我在这73岁的时候,有必要把自己的一生说出来,以示后人。

    在这73年中,除了童年、少年读书的日子,我就在共产党组织中生活、奋斗。我是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七•七事变”以后,1937年到1940年,我由一个普通的党员提为县委书记、地委书记、区党委(相关省委)部长。解放战争时,随军南下到贵州后,又由省委宣传部长提为副省长、省政协主席、省委副书记。

    屈指算来,我在党内生活了57个春秋。在这57年中,我历经坎坷,三起三落,倍感成功与失败的苦乐。最大的一次跌落是1955年我在任省委副书记兼省政府副省长时,受到错误地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的处分,由行政8级降到12级,下放基层锻炼。先后在安顺山京农场任场长、贵阳矿山机械厂任第二厂长、贵州省电缆厂筹建负责人(1958年下马)。我虽然对所受处分不服,但党组织安排我在基层锻炼,我把它当着提高党性的锻炼,更好地接近工农群众,向工农学习,改造世界观、人生观的锻炼。由于自己不灰心、不气馁,工作干得有成绩,无论在农场、工厂都得到群众的支持和拥护。所以1963年我又被提为贵州省机械厅厅长,工资由12级调为10级。正当我振作精神、为贵州的工业发展全力工作的时候,“文革”开始了,我又成了死不改悔的走资派。造反派的软硬兼施,我都立场坚定,不上他们的当。所以他们对我的批判、斗争、折磨得最厉害。1972年全国上下,解放了一批老干部,我也得到解放——当调研员。1979年中央为我平反了在1955年受到的错误批判和处理,当了副省长。1985年被选为省顾委副主任,1987年因年龄超过70岁,我辞去了党内外职务。

    古人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毛主席也说过“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我在这里,写出我的大半生,其中有对革命的有益经验,也有痛苦的教训,两方面都可供后代人参考、借鉴。

    这是申云浦口述自传时的开场白,弥足珍贵。笔者在写他的传记时,特作本文的引子。(朗坡)


第一节  苦难的童年

    申云浦的家乡是山东省阳谷县。它坐落在黄河之滨一个历史上很有名的地方。也就是《水浒传》中英雄聚集的地方,武松打虎的景阳冈就在这个县里。应当说,山东好汉的美誉也和这里有关。这里历朝历代都出过许许多多的文人武士,直到20世纪的20年代,共产党的组织也在这里开始发展,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事迹。1916年3月18日(阴历丙辰润2月28日)这天,在阳谷县城东北35里的集镇——安乐镇北街一个贫农家里,一个男孩诞生了,这就是申云浦。

    申家原本也是比较富裕的。据申云浦的父亲说,祖父是个破落的小地主,当里长,抽大烟,把全部家产都抽光了。祖父去世后留下两件遗产:一件是大烟盘,一件是古董陶瓷壶。每逢大年除夕,父亲就拿这两件东西教育子女。父亲告诫子女,第一不能抽大烟,不要像祖父那样把整个家产都抽完了;第二要会过日子,不要像祖父那样铺张浪费买昂贵的古董陶瓷壶。申云浦的父亲17岁丧父,兄弟2人,由他带一个弟弟度过艰难的日子。开始,父亲买了个小驴贩卖粮食;后来,小驴被人偷走了又改为做饭卖,卖绿豆元子、松花酥肉饼及馄饨,经常和人家合伙拉车、赶集、赶会搭篷卖饭。随着岁月流逝,年龄渐大,兄弟两人都结了婚,要生儿养女。按平常人家生孩子前总要准备一些小衣服,比如:虎帽、虎鞋之类东西。因家境贫寒,申云浦出生时只有破烂尿片,下床以后,包裹的布片都没有,母亲把他装进上面是破背心,下面是连衣土布袋里。天气暖和后,把他从土布袋里抱出来放在破席面上,没有人抱,小孩的两只脚常踢,磨得露了骨头,脚后跟踢伤处长起了一个疤。母亲风趣地说“天下大乱以后,我找我的儿,他脚上有个疤,这是见证。”据说,申云浦小时很迟钝,呆头呆脑的,三岁才会说话。他母亲把他放在布袋里背着去赶集,乡亲们问:“小孩叫什么名字”,他母亲说:“还没有名字,他是老三;大哥叫满囤、二哥叫二猪角,就因为不会说话,所以没有名字。”那人又问:“哪年生的?”母亲说:“丙辰年”。那人说:“就叫小辰好了”。因此,小时候申云浦叫小辰。那时他叔叔家有一儿一女,全家四个大人、五个小孩、九口人,有五亩地,一家人不能吃饱穿暖,如遇灾荒,更是吃穿无着。鲁西地方常闹土匪,父母亲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带着一家人到姑母家去种地。帮人干活,活很重,吃得多,父亲常吃不饱,每顿都是高梁面煮南瓜,不抵饿,每抬一筐土满眼冒星星。妈妈也在地里干活,把他放在地头,饿得又哭又闹。他父亲心烦意乱,提起他的两只瘦弱的小腿,想把他摔死算了。申云浦后来说:“也许就是父亲想把我摔死开启了我的智力,我慢慢地会说话了,而且日渐聪明起来,很小就会吹笛子、唱小曲、演地方戏。”由于家庭的极度穷困,被迫和父亲、大哥到关外沿途吹笛要饭。到了东北哈尔滨,父亲学会了熬糖技术,从东北返回家乡后,他父亲同叔叔兄弟二人从此卖糖、卖花生,同时以种地为生。父亲卖了一辈子的花生和糖果,直到80岁。1958年,在极“左”路线下,要没收老人家赖以为生的推着卖花生的小车,他坚持不肯,工作组强行没收,一气之下,心脏病发作,也没有人抢救,就这样悲愤地告别了人世。申云浦得知父亲病故时感慨而沉痛地说:“我在家乡闹革命时,父亲以卖花生掩护我们;革命胜利了,他仍在老家卖花生过日子,没想到在极‘左’路线下他含恨死去。”申云浦对父亲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一直深深地感到内疚。

第二节  上学第一天认识全班同学

    1923年,申云浦七岁,该上学了,父亲找先生给他取了个名字。按排行,在申氏家族中,他属景字辈。先生见其聪明伶俐,便取一个“玮”字(玮即美玉),大名申景玮。申云浦是他后来参加革命用的名字。他从小记忆力好,上学的第一天,就把全班同学的名字记下来了,碰到谁,都喊得出名字。就是这点小聪明,引起四邻亲朋的惊喜,受到青睐。亲朋长辈对他父亲说:“这孩子聪明过人,一定要让他多读些书,将来做个有用的人。”所以,虽然家境贫寒,父亲还是尽量省吃俭用,想方设法供他在镇上的私立小学读了6年书。小学毕业后,有钱人家的子弟都到聊城进中学去了,他也闹着升中学。父亲、母亲为此不知暗自流了多少眼泪,家里穷,连借钱都没有人肯借。好在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开展,鲁西北一带相继办起一批师范学校,绝大部分县办的师范讲习所或简易师范学校。1929年春,阳谷县城举办了师范讲习所,每月有一块钱的补助,自己带粮食,两年毕业后教书。无钱上中学的申云浦就这样进了阳谷县师范讲习所。师范讲习所的学生是不限年龄的。申云浦入学时只有14岁,许多同学比他父亲的年龄还大。读了一年多,由于成绩优异,没有毕业,就考入聊城省立第三师范学校,每月有5元钱的补贴,也不用家里带粮了,而且除吃饭,还有2元钱零用。这时,他生活安定,学习努力,思想活跃,自认为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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