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情缘——怀念申云浦同志(文/刘铭简)

安乐北街 发表于2018-04-16 15:19:46

   在我几十年的工作中,也许因为我是一个只能干点具体事的小人物,所以总是怕官。怕官摆架子、打官腔、盛气凌人、官气十足;怕官不学无术、不懂装懂、哼哼哈哈、不知所云;怕官不负责任、碰到问题绕道走、答非所问、“王顾左右而言他”;怕官错了不认账,还要诿过于你,让你为他代过;怕官不知何时何地何言何语对其稍有不敬,给你穿小鞋,或在调级加薪时卡你一下,你有苦说不出,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官场上的玄机真是奥妙得很,难以应对。因此,对官我往往是敬而远之的,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主动上门。可真三生有幸,曾结识一位位高权重的官,我不仅不怕,乐于亲近他,真可谓布衣之交。他就是在干部群众中享有盛誉,曾担任过贵州省委副书记、副省长、省顾委副主任、贵州老年大学校长的申云浦同志。

    我结识申老是一个偶然的机会。1983年,申老受冀鲁豫黔4省领导的委托,参加冀鲁豫边区党史领导工作,军区党史办派我跟随他工作。当我诚惶诚恐来到申老的办公室,报上我的名字后,他很和气地说:“好熟悉的名字。”这大概是他常在报纸上看到我写的豆腐块文章罢,经他这一说,我的心情放松了许多。接着由他口授,我录音整理冀鲁豫边区前期党的活动。申老的记忆力忒好,嘴又能讲,从20世纪20年代到抗日战争爆发党在冀鲁豫边区的活动讲得头头是道,叙事条理清楚,议论准确深刻,很有逻辑性。他连讲了3个多小时,一气呵成,还不时插进当时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民俗俚语,引得我们哈哈大笑。我由衷地感到他是一位博学而又很随和的领导者,我那怕官的戒备心理已消除了多半。

    我回到家里,不费多大功夫,便整理出一篇两万多字的稿子送交给他。然后他带着我和其他几位同志到山东济南参加审稿会,坐了两天火车,他就在火车上改了两天稿子。到了济南,他又根据审稿会的意见,连夜修改,叫秘书马仁华和我抄写。他一边改我们一边抄,我和马秘书建议他去休息。他说:“文字上你们可以修饰,但史实我不写出来你们就没法写了。”他和我们一道熬了大半夜,按时把稿子交了上去。我又感到申老是位能与下属同甘共苦的人。也是在这次审稿会上我才知道申老原是冀鲁豫边区有名的才子。

    从济南回来以后,贵州要召开冀鲁豫边区党史会,这是一个大型会议,各地区各军分区的领导都要参加。申老指定邵健大姐和我负责筹备。我和邵大姐在军区招待所把各项事务准备好后,却少一个管财务的人。我俩正在发愁,申老来检查会议准备情况,我们给他汇报后,他说:你们把其他工作落实好,管财务的人我来办。他说完,坐车回到机关,很快便把一名会计带来了,我们好不高兴。我对邵大姐说:申老这么个大领导,既动嘴又动腿,反倒是他完成了我们分派给他的任务,跟着他办事,真痛快。

    开完会后,申老带我们到老区去访问。我们先来到山东与河南交界的范县,这里是当年冀鲁豫边区的中心区,边区党委和军区常驻在这里。申老带我们到颜村铺看望老房东,当他钻进低矮的土屋,看见老乡们的生活还很艰苦时,他流了泪。我们又来到台前县黄河渡口,申老就在岸边蹲着和老船工们攀谈起来,了解当年刘邓大军实施战略反攻,强渡黄河的情况。我们又来到梁山独山庄,察看了八路军一一五师独立旅旅长杨勇同志指挥部队在这里打死侵华日军300多人的古战场,还参观了水浒英雄聚义的梁山古迹。来到东平湖,申老给我们讲了1939年他参加罗荣桓同志在这里召开鲁西区党委联席会,决定开展平原游击战的情况。我们又来到江苏与山东交界的微山湖,访问了铁道游击队的事迹。一路上,申老给我们讲不完的故事,他讲革命的艰辛,讲老区的传统,讲日本侵略军的残暴,讲人民群众的支援,他那丰富的阅历,深邃的思想,渊博的知识,动人的谈吐及和蔼的面容,显现得既亲切又豪迈,跟着他学到很多知识,令人敬仰。

    我们来到邹县,这里正在搞菊展,菊花品种很多,争奇斗艳。参观完后,展览负责人拿来纸笔请申老题词。我们都知道申老是师范生,对书法造诣很深。他曾给我们讲过当年他任运东地委书记时,为了找主力部队,走了几天路,钱花光了,弄不到饭吃,就到寿张县小杨楼一家私塾馆写了两张条幅,私塾先生见他出手不凡,便端来4个碟子一壶酒,他就混得一顿饭吃。现在有了机会,我正想看他挥毫写字,谁知他却叫我写。在他的面前,我怎敢班门弄斧。我正犹豫时,他说:“叫你写你就写,大胆一些。”我只好鼓起勇气,提笔写了“菊残犹有傲霜枝”几个大字。他在一旁看着点了点头说:“题词很好,苏东坡的诗句: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做人也要像秋菊一样要有点骨气,经得起风霜。字嘛,有些童功,可得5分。”申老的评语言简意赅,令人感悟,也使我受宠若惊。便对他说:“你能给我打5分,我就心满意足了。”

    但就在这次行程快结束的时候,我却做了一件对申老不敬的傻事。这天我们来到鲁西南首府——菏泽,地委的同志很热情,晚上设宴招待他。我也跟着喝了几杯,不胜酒力的我,手足失措了,迷迷瞪瞪摸进一间屋子便和衣躺下。谁知这是宾馆唯一的套间,是给申老安排的。待申老就寝时,见我正在呼呼鼾睡,不要秘书叫醒我,另到一个简易房间住下。第二天我醒来才知误入申老的房间。申老走来笑着对我说:“昨晚睡的还好吧。”我羞愧得难以自容,连忙翻身起床,向申老致歉。申老却毫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关系,哪里睡都一样嘛。”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于细微处见精神。申老的宽容大度,我这颗布衣之心怎能不向他靠近哩。

    这年春节,我和老伴王正英去给申老拜年。他的客厅里人气很旺,等他把客人一批批送走后就来见我们。当我们谈兴正浓,时任贵州省委书记的胡锦涛同志来看望他。申老向胡书记介绍我是跟他搞党史的以后,胡书记和我握了握手,我和老伴便告辞出来了。

    这次看望申老后,没想到他在向在贵阳地区的冀鲁豫老干部连续作了6个小时的党史报告后,累得一病不起,住进了医院。我到医院去看他时,看到签名册上来看望他的人除了党政领导和老干部外,还有工厂的工人,农场的农工,剧团的演员,连澡堂的擦背工、修脚工也都来看他。原来他的布衣之交不光是我这个普通的退休军人,还有很多很多平民百姓。难怪在他去世的追悼会上,有人写了一副挽联:誉满干群,泽被黔域。这是再中肯不过的,申老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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