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上饶虽45年了,但对当时西进动员中的桩桩事情仍记忆犹新,回想起当时干部的革命热情和动人场景令我心潮澎湃。
1949年4月,渡江作战后,解放战争的形势迅速发展,我人民解放军相继解放了中南、华东诸省,国民党军队纷纷向华南和西南溃退。党中央根据战局的发展,加速了解放全国的进程。命二野进军西南,五兵团经营贵州,原冀鲁豫南下支队改为西进支队随军西进。8月中旬,赣东北区党委向各县(市)委下达了办好移交手续到区党委所在地上饶报到的通知。
听到去接管贵州的消息,无疑给我们在赣东北才工作4个多月的干部思想一个冲击。“开始听说的到四川,怎么又改到贵州呢?”四川乃“天府之国”,再远干部大都还愿去。谈到贵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大家都没有多少认识,于是便看地图,查资料,找到过贵州的人了解情况;一时贵州成了谈论的热门话题。可一谈大都会紧皱眉头,听到的都是一些不好的传闻,什么“少数民族多,说话不懂”,“昔日有山国之称,古名鬼地也”,什么“素以‘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之称的穷地方”,“山高路小,老蛇多,走路要拿棒棒打”,什么“贵州的蚊子比马蜂还要大”,“贵州有麻风病,不能吃鸡蛋”等,这些传闻增加了干部的顾虑。赣东北的工作条件虽艰苦,但毕竟把“家”安下来了,工作摊子摆开了。尤其是干部背井离乡,水土不适,身体较虚弱,打起背包还要到离家乡更远条件更艰苦的地方去。许多干部产生了畏难情绪,思想波动大,少数干部甚至开了小差。东乡县就有一名区长、一名组织干事跑回了家乡,还有一名区长在跑回乡的途中,到武汉时思想进行了激烈的斗争,两天后才回到队里。区党委意识到必须扭转干部思想弯子,要求各级党组织要加强形势教育、阶级教育、纪律教育,解决干部思想问题。
9月初,区党委所辖各地、县、区、乡(从冀鲁豫南下的)全体工作人员,到达集中地上饶,一面学习,一面准备西进。我们东乡县干部驻在离上饶10多里的灵溪镇老虎棚村。根据区党委指示,贵溪地区的干部,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兵团西进支队第四大队,县改为中队。四大队共8个中队,我们东乡县干部编在5中队,负责人是姚传德、于振东、杜竹林、刘法文同志。县的各区改成班,区委书记任班长,区长任副班长。
9月4日,区党委召开了全区区以上干部会议,会上徐运北同志对赣东北4个月的工作进行了总结,肯定了成绩,对工作进行了检讨,提出了存在的问题和错误,要求我们要拿起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武器,纠正错误和缺点,进一步树立信心,坚定革命信念,坚决不把任何不好的东西带到贵州。
9月10日,区党委在上饶广场召开全体西进干战的“西进动员大会”。区党委宣传部长申云浦同志在会上作动员报告,申部长开始就讲:“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要到贵州。贵州是什么样的呢?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的穷地方,不但你们不想去,我也不想去。你们思想不通我是理解的,我到南京向首长汇报我们干部思想情况,到贵州大家思想不通。刘、邓首长讲:你们是不是共产党员,共产党要为世界大同而奋斗,贵州是不是中国的地方,贵州的贫下中农该不该解放,你们该不该到贵州去?他们讲到这里我就没敢再说了。我向首长提出了一个请求,要求三年后,帮助贵州贫下中农翻身、土改后带我们冀鲁豫全体干部回到老家。刘、邓首长答应了,仍按原来讲的时间三年半回家乡不变,我决心把你们带到贵州去,三年后又将你们带回冀鲁豫。”申云浦同志在动员报告中主要传达了中央精神和小平同志的意见,分析了当时形势和面临的任务,解放大西南的问题,其中具体讲了贵州的概况,当时干部的思想情况和西进途中可能遇到的困难,还讲了团结大多数问题。
会后,以中队为单位,召开了积极分子会议,进行了分级分班的小组讨论和个别交谈,使绝大多数干部纠正了各种错误认识,扭转了思想弯子。像我们五中队某班班长王洪范同志,西进动员大会前思想有些不通,并且还说:“我晓得,申政委会讲,花言巧语,说得再好也不听他的,他有些骗人。”在听了申云浦同志的动员报告和进行分班讨论后,思想问题得到了解决。他积极组织了班里干部的学习讨论,并率先发言表明到贵州的决心。讨论中,认真细致地做了全班干部的思想工作,使他们班每个干部都表态:坚决服从中央的命令,到贵州去。范来义同志平时是喜言谈的人,听到要去贵州,他变得沉默寡言了。组织上分析他的情况,家中父母年老,妻子刚生产,经常想家,认为他思想可能在开小差,就派当时思想坚定,与范来义同志关系甚好的房居广同志做他的思想工作。在谈话时,房居广说:“来义哥,这次到贵州你的想法怎么样?”范来义同志意识到可能是组织上派他来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便说:“房居广,你有没有良心,你的母亲70多岁了,你弟兄七八个,数你有点文化,你母亲靠你,你不想你母亲吗?”房居广当场流泪了,范来义却安慰说:“我已经认真听了申政委的报告,并参加了学习讨论,来赣东北时说三年半回到老家,现在到贵州,虽远一点,还是三年半回到家乡嘛。”在党的组织生活会上,房居广同志说:“我作了范来义同志的思想工作”,范来义同志却说:“我作了房居广同志的思想工作”,到底谁作了谁的工作,看来是两人相互作了思想工作。我们五中队的多数同志,文化素质虽说不高,但有丰富的实践经验,既会打仗又会做群众工作,在长期的战争生活中养成了许多良好的作风,性格直爽,有啥说啥,有了思想问题,就和盘托出,一旦思想问题解决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无所畏惧。
在学习和讨论中,我们认真分析了接管贵州的有利条件和存在的困难,应注意的事项。贵州是红军长征路过的地方,群众对共产党印象好,贫下中农是拥护共产党的;虽然少数民族多,但少数民族很讲义气,同时他们也是受压迫的对象,对要求解放更为迫切;党的地下组织虽说薄弱,但也能做一些工作。这些都有利于我们的接管。我们面临的困难是:贵州穷,解决吃饭是大问题,反动力量比较强大,封建势力比较集中,无土地、少土地的农民占70%左右,与山东不同,山东中农多;国民党反动势力集中在西南地区,土匪猖獗;并且贵州山高路小,自然条件恶劣,雨天多,难下乡。通过讨论分析使干部思想有了充分准备。大家认为到新区要吸取在江西的教训,扬长避短,在征粮中不能搞强迫命令,要做细致的群众工作;改变麻痹思想,注重枪支收缴和统战工作。
短短半月的整训和学习,全体干部对当时形势有了较深认识,提高了觉悟,纷纷表示为了革命的需要,坚决服从命令,党叫到那里就到那里。大家整理行装,浩浩荡荡又向西挺进了。
(尹家江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