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是国民党一个专员公署的所在地,城内有福建老军阀闽北王卢兴邦的1个旅扼守,他们慑于红军威力不敢出城迎战,只在城里头瞎放枪炮。在完成对该城的包围之后,7月22日,红9军团主力进到了永安西北面大山上,利用林区隐蔽。当天,天气炎热,气温达33℃,部队利用乘凉空隙,进行着战斗动员。
军团指挥所就设在一个高地上,罗炳辉不时观察着周围地势和城里的动静。这时,城内外枪炮声不断,回响在山涧深谷,十分清脆。若不是担负护送红7军团东进的任务,要收拾城里守军是完全有把握的。但为不耽搁时间影响红7军团渡江,红9军团对永安之敌只是虚晃一枪,虚张声势,使其不敢出城阻碍红军前进。
7月23日,红9军团撤离永安城郊,东进至离永安城50里外的西洋宿营,第8团接替第7团担任后卫,驻扎于西洋西北唐古高地,以防永安之敌出城骚扰。西洋是永安的一个集市,约有400多户人家,市面比较繁华,商店门口都挂着红旗,欢迎红军。红军进入西洋镇后,没收了几户大地主的不义之财和谷物,分给贫困农民,他们十分感谢红军,称红军是穷人的队伍。西洋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是个理想的粮食产地,起伏的山峦上盛产着多种土特产品,木耳、香菇随处可见。有了这些美味山珍,红军在此美餐了一顿。
此后,红9军团继续东进,经桃源、兰坑,于7月26日到达龙门。途中,国民党军1架德制单引擎轰炸机前来骚扰,并在红军上空盘旋了好几圈,投下4枚炸弹。这是红军在苏区时熟知的“黑寡妇”飞机,它没有多大能耐,红军并不害怕它,仍大踏步前进,“黑寡妇”也就无可奈何地飞了回去。
当天,罗炳辉、蔡树藩下达命令,准备对尤溪施行强攻。具体部署是:“主攻方向是选择在西北门,以一个团担任之,对西北高地碉堡只采取佯攻以行钳制,使其不能协助城内之敌,东北面以一个团担任攻击,断绝敌退路,南门则以一个小部队于有力佯攻,以一个团为第二梯队,侦察连分向沙永侦察警戒。”4日后,继续挺进到尤溪县城的水南一带,与驻守水南的国民党军第52师对峙,以掩护急速向闽江靠近的红7军团。
7月30日晚,在红9军团的掩护下,红7军团偷渡闽江,迅速占领了闽江北岸要点黄田和谷口,胜利地完成了第一步计划。为了确保红7军团过江后继续前进,红9军团于8月1日占领闽江沿岸的军事重镇樟湖坂,并随即以樟湖坂为中心,沿江上下展开兵力,占领尤溪口、南溪、十四都等地,控制了南平以南到尤溪口一线的闽江三角地区,并以一部向葫芦山前进,警戒南平方向的国民党军,确保红7军团左翼的安全。红7军团安全渡过闽江后,由闽侯、连江一线北上,向闽东北、浙东南迅速挺进。至此,红9军团已完成了掩护红7军团东进的任务。
行动中,红9军团克服了闽中地区恶劣的自然环境所带来的困难。一路上山高水险,山峦起伏,沟壑纵横,河流湍急,森林密布,道路崎岖。天气炎热多雨,时而骄阳似火,暴晒得在山谷和丘陵行军的将士们浑身发热,大汗淋漓;时而天气骤变,暴雨倾盆,将士们全身被淋得透湿;雨过天晴后在泥泞的山间小路上行军分外吃力,有时双脚被陷在泥土里,浑身沾满了泥水,很难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在白区有时宿营住不进民房,不得不席地而卧,睡在潮湿的草地上。7月的夜晚,福建山区的蚊子、小虫特别活跃,咬得人们彻夜难眠,后来在临睡前点起艾草堆,以它特有的浓烟驱散蚊虫,战士们才能睡个安稳觉了。自然环境的恶劣,丝毫不影响红军的斗志;沿途群众的支援,更成为红军指战员前进的动力。在红军抗日宣传的影响下,沿途群众为部队烧好开水,摆在道路两旁,争着把一碗碗的清凉开水递到战士面前,嘘寒问暖。在这军民欢腾的笑语声中,战士们长途行军的疲劳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樟湖坂位于闽江下游的南岸,从福州至南平的小火轮,把这里作为一个中间站,来往商旅多在此地登岸休息。这里山川秀丽,风景宜人,人口约有2万人,镇内有不少西式洋房,开着各式商号和货栈,十分繁华。从西南来的尤溪河在此人口,附近有尤溪口,为官商的屯货点。
红9军团司令部就驻扎在一排漂亮的洋房里。红军到达樟湖坂之前,军阀卢兴邦为了维持他的反动统治,不惜血本在尤溪、沙县间建立了一座兵工厂,专门为他生产弹药。不久前,他从日本购买了一批炸药,共计3万多斤,刚从福州马尾港口运来尤溪口。在红军东进部队的强大攻势下,卢兴邦闻风逃窜,炸药被红军缴获。这可是苏区急需的。当时,苏区受到国民党军的严密封锁和包围,各种物资供应极端困难,在第五次反“围剿”后期,苏区兵工厂造子弹竞没有了火药,仅仅用白色硝药代替,这种硝药造出来的子弹威力小、杀伤率低。此外,红军还缴获了苏区紧缺的食盐(当时苏区食盐是一块现洋一两)等许多军用物资。看着缴获的物资,罗炳辉兴奋说:“这是好东西,要好好保护下来。”
在樟湖坂休息时,闽江中开来一艘轮船。没见过轮船的战士们说:“水里来了一头牛,呼呼的来了。”罗炳辉用望远镜一看,说:“这是国民党的洋船。”随即命令做好战斗准备,以武力胁迫轮船开过来。船靠岸后,发现装有不少布匹、食盐、衣服和武器等军用物资。罗炳辉下令没收,装备部队。
对于这些意外收获,中革军委极为重视,命令红9军团将宝贵的炸药和食盐全部运回苏区。罗炳辉和蔡树藩加紧进行动员,讲明这批炸药和食盐对于苏区的重要、把它们安全运回苏区的重大意义。罗炳辉特别强调说:“同志们,蒋介石反动派卡我们的脖子,红军和苏区人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吃上盐了。今天,每个干部和战士,都要担一担盐回去。我们要想到中央,想到红军总部,想到毛委员、朱总司令,想到广大红军战士和苏区人民。因此,这盐巴比金银珠宝还要贵重,希望每个同志尽最大努力挑盐,力大的自觉拣重的挑。途中还要准备与敌人战斗,只要没牺牲,我们就要把盐巴挑到中央苏区。”供给部部长赵镕打趣地说:“我一向对敌人非常小气,这些战利品,保证一点点也不给敌人留下。”
在他们的动员下,红军指战员都明白,多背一些炸药回去,红军的兵工厂就可以多造些子弹保卫苏区,就可以更多地消灭敌人,多背一些食盐回去,就会缓解敌人封锁给苏区造成的困难,所以尽管路途遥远,背负物资过多,不利于行军打仗,但都争先恐后地抢着背东西。同时,鉴于路途遥远,火药容易受损,罗炳辉命令工兵连配合当地木工,连夜赶制大批木箱,把大箱装的炸药分装在小箱内,每箱25斤左右,同时把大袋的食盐也分装成小袋。随后,军团部下发通知:机关干部每人携带一箱炸药,其他人员及直属队人员,或三人挑两担,或四人挑三担,乘骑的骡马均各驮6箱。经过几天的紧张准备,全军组成了浩浩荡荡的运输大军。
8月11日,罗炳辉除了将自己的牲口用于驮炸药外,还带头挑上一担,率领部队带着缴获的大批物资开始返回苏区。尽管天气炎热,山高路险,但大家个个精神旺盛,一心要完成这个千里运输的任务。沿途多山,道路崎岖难行,且多青苔,踩不稳就会跌倒,阴雨过后走起来更加困难。有时,部队还受到小股国民党军或民团的骚扰,只好先放下担子,打跑了敌人再赶路。一路上,红军指战员累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衣服,脚走肿了,肩磨破了,但仍振作精神,忍着疼痛和饥饿,挑着担子赶路。为给大家鼓劲,罗炳辉时常开几句玩笑,逗大家开心。
毕竟是负重长途行军,行军速度越来越慢了。8月18日下午,部队到达仙樟一带宿营,罗炳辉决定休整一天再走,并要求各部进行以下工作:①整理炸药箱、食盐袋,保证路上一点不丢,一点不漏;②清整个人卫生及环境卫生,普遍用热水烫一次脚;③派出宣传队,向群众进一步宣传红军北上抗日的道理;④开些必要会议,通过表扬或批评,给部队鼓一鼓气。8月20日,部队冒雨西行,到达大田休整。这里曾有800多人的地主武装,闻红军要来,逃至附近山中。为避敌袭扰,罗炳辉通知各部严密警戒,炸药集中看守,并指定西面去路的草坪为紧急集合场,一旦发生情况,由第8团担任掩护。
至23日,部队经温泉到达石峰。这时,军委来电称,已由苏区派民工数千人到朋口接运;少共国际师政委肖华也率该师前来接运,要红9军团速向朋口方向靠近。一路艰辛,终于快到苏区了。消息传开,指战员们的疲劳顿时消逝,脸上都显露出了无限的胜利喜悦,行军速度明显加快。
8月下旬,红9军团到达姑田,苏区派来接运的部队和民工已东伸到这里来等候了。至此,红9军团胜利返回苏区,运回炸药、食盐等重要战略物资6万多斤,圆满完成了千里运输的任务。中革军委和总部领导见到红9军团运回的物资,十分高兴,表扬红9军团“有全局观念,机动灵活,能吃大苦耐大劳”;赞扬罗炳辉“为了革命利益、人民利益,是不惜一切代价的,他的胸怀坦荡,无私无畏”。这批炸药,对中央红军非常重要,“长征用的子弹翻新药就是靠这个搞的”。
红9军团这次远离苏区深入闽中敌后的“东线行动”,历时50天,来往行程900公里,胜利完成中革军委交给的军事和经济两大任务,经常被红军指战员津津乐道。
在第五次反“围剿”中,红军一直在苏区内和敌人作战,处在敌人层层包围之中,回旋余地较小,如今红9军团冲出了国民党军的包围圈,由苏区内线转到白区外线区作战,犹如鱼人大海,在军事上掌握了更多的主动权。而在此期间,博古、李德命令中央红军主力及一切地方武装,实行“六路分兵”“全线抵御”,企图以此制止敌人向苏区中心区域推进。在这种错误方针的指导下,红军进行了更加艰苦的全线防御作战,却未能抵抗住国民党军的进攻,苏区日渐缩小。两相对比,罗炳辉深刻地感到:如果不是“左”倾教条主义者采取“御敌于国门之外”和“短促突击”“六路分兵”等错误方针,而是执行毛泽东一贯采取的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红军是能够取得第五次反“围剿”的最后胜利的;“左”倾错误给党、红军和人民群众造成的损失,是多么深重!
紧张的敌情没有给罗炳辉更多思考的空间,刚回到苏区还没来得及洗去征尘,他随即投入了温坊战斗。这时,国民党军东路军李延年第4纵队,由连城出发,向长汀推进,企图先占领长汀,而后会同北路军、南路军总攻瑞金。这个纵队兵力共4个师19个团,系蒋介石的主力,号称“整理师”,人员充足,武器精良,本来是蒋介石调往福建攻打第19路军的主力一部。他们在福建作战约1年,甚为疲惫;自打败第19路军后又甚为骄傲。进攻闽西苏区时,经常和红军的独立师、团作战,没有和红军主力交过手,没有遭受过大的打击,因而也有点轻视红军。因为轻敌,他们在战术上除搞步步为营、筑垒推进外,有时也采用疾进的方式,一次行军二三十公里。
8月28日,罗炳辉率红9军团集中童坊地域,为预备队,准备协同红1军团和红24师,在温坊(今文坊)地区求歼李延年纵队,以阻止其推进。②8月30日,据各方情报,罗炳辉得知李延年集结第3、第9、第83师于朋口、莒溪、壁州、洋坊尾之线,有由钟屋(今中复)村沿河田向长汀攻击之企图,第一步夺取钟屋村。当日,罗炳辉奉命率部集结于连屋冈、邓坊、肖坊之线,友军则集结于桥下、钟屋村之线隐蔽待机,准备突击向钟屋村前进之敌。
温坊,位于福建连城以南白衣洋岭山麓,是李延年部由朋口进占长汀的必经之地。朋口距温坊10公里,沿途系谷地,两侧高山连绵,温坊村落附近较平坦,但南北均系山地,可以隐蔽较大部队;温坊至朋口有小河相隔,亦可徒涉,不妨碍战斗。林彪、聂荣臻判断,敌军以为闽西无主力红军,从朋口到温坊的10公里路,一定会采取疾进的方式前进,这确是个以运动战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极好机会。
8月31日13时许,罗炳辉、蔡树藩接到红24师通知,李延年部第3师第8旅约2个团已到达温坊构筑工事,并谓该师已奉林彪、聂荣臻电令以2个营兵力立即出动,经中隘嵊之道隐蔽迂回至洋坊尾、马古头之间截断敌归路,红1军团以一部兵力由温坊以南突击温坊之敌。
这时,罗炳辉、蔡树藩并没有得到任何命令,而从第五次反“围剿”以来的经验判断,敌人从未以两团兵力远离堡垒前进,李延年部纵然胆大,也不敢以2个团兵力挺出其封锁线10余里之温坊,纵或有之,也可能仅系游击性质,绝不敢在该地构筑工事。该部既然构筑阵地,必有较大的兵力在后尾跟进,或已荫蔽集结于温坊附近,必系友军的侦察不精确,一时为其所欺骗。据此,他们立即命令各部准备应战的同时,和来红9军团还未走的红24师师长周建屏一起亲自到中隘嵊以北高地察看情况,待到达山顶时已是14时30分。根据他们的侦察,曹坊以南至洋贝(今洋背)以北有敌约1个团,洋贝以南及温坊之西南有敌约1个团,正在构筑工事,在温坊村落及其附近亦有约1个团以上的兵力。此时,红24师的2个营尚未到达中隘嵊,距敌尚远。罗炳辉立即将以上情况飞函送到宿营地,并令值班参谋以电话报告林彪、聂荣臻,然后迅速回营地准备突击当前之敌,周建屏则仍在山上等待红24师的2个营到来。
17时许,罗炳辉、蔡树藩到达山脚离宿营地约半里路时,接到林彪、聂荣臻电令,要他们率主力轻装出发,迅速经大坪坝、白巷子、吴家坊,向曹坊攻击前进,主要任务是保障红24师左翼安全,协助该师的突击。罗炳辉、蔡树藩当即命令第9团为前卫,照指定路线前进,直属队一部在该团后跟进,第8团为后卫部队,其余非战斗部队及大小行李仍留原地不动,并飞令驻坪上的第7团取捷径于翌晨7时到达曹坊待命。他们则亲自随前卫行进,以侦察敌情,及时处置。途中,由连屋冈到白巷子系10公里的一个大山,前为红24师的警戒区域,沿途敷设的障碍颇多,前卫部队只好临时开辟道路,加上天暗路狭运动困难,到达吴家坊时已是9月1日0时30分。
到达吴家坊后,罗炳辉接到林彪、聂荣臻的电话,说曹坊敌人数量不详,但要求他们务须攻击该地之敌,如敌优于己则监视之,待红l军团解决温坊之敌后即以主力攻击前进,以求收得夹击之效;如敌弱于己则务须坚决消灭之。罗炳辉当即命令部队向曹坊攻击前进。可是,待他们到达曹坊时,不但未发现敌踪,而且温坊附近亦枪声稀薄,只间或传来浓密的枪声。罗炳辉、蔡树藩判断,肯定是敌人大部已被消灭,只剩少数部队在顽抗。据此,他们当即令第9团经杨枚坑(今杨梅坑)、焦坑、洋贝以东向马古头前进,插入洋坊尾与温坊之间截断敌人的总退路,令第8团经杨枚坑、洋贝以东向温坊东北高地攻击前进。
结果,各部到达攻击位置时已是6时30分,只赶上了战斗的尾巴。第9团截获敌少数溃兵,缴步枪30余支、重机关枪2挺、不齐全的轻机关枪1挺半;第8团到达温坊东北高地时敌约1个营扼守着3个未筑成之堡垒,友军已将其三面包围。第8团第3营第7、第9连随即分途攻击,仅用1个小时就将3个堡垒完全攻克,缴步枪60余支、轻机枪4挺。这是敌最后阵地,此时各方已完全解决战斗。9时许,罗炳辉率部返回吴家坊集结整理,第7团亦已到达吴家坊待命。
罗炳辉、蔡树藩在战后总结这次战斗的缺点是:“因为敌人的行动时间出于我们意料之外,不料其如是迅速,因此没有将部队事先带到相当地待机。突然的情况变化仓促应战,整个部队不能取得同一时间的协同动作,以一下子与敌以猛烈的打击而干脆的消灭敌人,以减少自己伤亡和减少弹药的耗费。我们本身没有乘友军攻击正猛时到达攻击位置(路远和障碍的关系)以致使战斗延长。”优点是:“各部队竞夜战斗没有表现疲劳的现象,在夜间虽联络困难尚能自行找着敌人作战,卒能将敌完全消灭。”
李延年部第3师第8旅被歼后,前线总指挥蒋鼎文受到很大震动,立即命令第9师并指挥第3师余部共8个团为主攻部队,第83师为预备队,由朋口向温坊反扑。9月3日8时,第9师先头部队第50团进至温坊,其余部队抢占温坊两侧有利阵地,企图与红军决战。
林彪、聂荣臻根据国民党军深入的情况,决心乘敌立足未稳,集中兵力歼灭该敌。9月3日8时,罗炳辉、蔡树藩接到林彪、聂荣臻电令:李延年部第9师由正面向温坊前进,第3师之1个旅由洋房尾以南高地向温坊攻击前进,以掩护其右翼侧,企图夺取温坊。红9军团须集结于曹坊附近荫蔽待机,主要任务是保障红24师左翼绝对安全,在红24师后推进,相机协助其进行突击。奉命后,罗炳辉、蔡树藩即将红9军团主力集结于曹坊东南一带森林内,以第7团集结于曹坊东南之最高阵地,以掩护红军左翼各部。9时,各部集结完毕。
9时10分,李延年部先头部队已进抵温坊,其主力向黄沙坑、科里延伸,一部占领温坊东北,继续向前推进,与红24师先头部队接触;右翼队已占领马古头南端高地,作为右翼主要阵地。
这时,红1军团已发出突击信号,罗炳辉、蔡树藩立即作出攻击部署:以第7团仍扼守原阵地,第8团则由洋贝东南、马古头东北向马古头西南高地之敌实施猛烈突击,以截敌退路;第9团由马古头村落西北端向马古头正南高地施行突击,以截断敌向洋坊尾的总退路。部署后,第8团首先投入战斗,在l小时内即将西南高地之敌完全击溃,并夺取了阵地。这时,温坊附近之敌见其右翼掩护队被红军截断,深恐其归路被截断,即观望不进而发生动摇,还未经红24师及红1军团主力夹击,即实行总溃退。由于沿途工事为之保障,始得狼狈退出。
不久,溃退之敌因增援部队开到而施行反攻,并以马古头正南高地为其轴心,从容周转,进可战退可守,依之为保障,死守不退,在不及500米宽之正面以3个团兵力扼守。罗炳辉、蔡树藩分析后认为,该阵地是整个战局的紧要之处,当即令第8团由右向左协同第9团攻击,并令第7团以1个营进人马古头东南一带高地以掩护第9团侧翼,同时以火力向敌施行侧击。敌兵力雄厚,阵地险要,同时敌在约五六十米宽之正面阵地上用30余挺轻重机枪猛烈射击,不停往下投掷手榴弹,并且用绳子捆着迫击炮弹,两人各牵一端燃烧后往下投掷。面对敌人的负隅顽抗,红军指战员毫无畏惧,前仆后继,冲锋达13次之多,第9团团长王玉洪带头冲锋,英勇牺牲。激战至黄昏时,敌终被红军击溃。罗炳辉登上敌阵地后,见敌死尸遍地,约300具,另据敌伤员及俘虏供称,敌抬走的伤兵约500人。因靠近敌堡垒,红9军团仅缴获21支步枪、200余枚手榴弹。罗炳辉、蔡树藩随即令各部回吴家坊宿营,并连夜将伤员搬运完毕。
战后,罗炳辉、蔡树藩总结这次战斗的优点是:“士气旺盛,沉着勇敢,指战员均有最大的牺牲决心,从战斗开始到战斗结束始终没有一个退却的,卒能击溃敌人,夺取敌阵地。”缺点是:“有些干部不能十分发扬其机动性,有个别部队对攻击点选择不适当,致遭损失,火力的配备不好。”
9月4日,红9军团移驻呈家坊,罗炳辉随军团部驻钟屋村。
温坊两次战斗,参战红军仅以伤亡700人的代价,毙伤敌2000余人,俘敌2400余人,缴获各种枪1800余支(挺)、迫击炮6门、子弹44万余发、迫击炮弹341发、手榴弹3000余枚、骡马50匹、西药11担,以及各种通信器材,给国民党军东路军以沉重打击,取得第五次反“围剿”以来少有的胜利,也是红军在第五次反“围剿”中打得最好的一仗。而且,大量的缴获使苦战一年、早已缺枪少弹的红军直接得到了补充。林彪、聂荣臻不无得意地报告军委:“苦战一年此役颇可补充。”蒋介石则十分恼火,枪毙了第3师第8旅旅长许永相,将第3师师长李玉堂由中将降为上校,革职留任,并严厉申斥了蒋鼎文和李延年。
但是,温坊战斗的局部胜利,犹如昙花一现,毕竟改变不了第五次反“围剿”中整个战略指导错误所造成的被动局面。这时,苏区已进一步缩小,人力物力已经匮乏,红军在防御战中损伤严重,失去了在内线打破国民党军的“围剿”的可能。在严重的形势下,“左”倾教条主义者看不到温坊战斗胜利的意义,依然坚持消极防御,要求红军守备温坊。罗炳辉只能按照上级命令,重又回到“以堡垒对堡垒”的老路,这显然不是红军的特长,更不是罗炳辉的特长。
温坊战斗后,李延年部改为“稳进”,而周浑元纵队则已逼近高兴圩,直接威胁兴国。9月8日,中革军委决定林彪、聂荣臻率红l军团西移,抗击敌周纵队,留红9军团和红24师抗击李延年纵队,并统归罗炳辉、蔡树藩指挥。为做好防御,9月9日和10日,罗炳辉、蔡树藩和红24师师长周建屏、政委杨英,仔细察看地形,紧张部署着温坊大道的防御。但有限的兵力,在筑垒以守的战略指导下,显然捉襟见肘。他在9月10日给上级的报告中指出,不仅堡垒还未完全构成,有的甚至仅是野战工事,且守备兵力相当薄弱,如敌向翼侧攻击,还可以顽强抵抗,如敌由正面攻击,则只能以阵地两翼的守备队改为突击队抗击。
此前,罗炳辉曾致电中革军委,要求到军委汇报情况。9月10日22时,军委复电通知他,“九军团目前正在东南战线领导两个师抗击李敌,责任极重,你不可能抽身来瑞会晤军委”;“现军委托林军团长代表军委于明早与你约地会谈,为你解决转达一切问题”;“以后有可能时当约你来军委面谈”。
没有机会向军委陈情,等待罗炳辉的只有更艰苦的战斗。这时,蒋介石为挽回东线战场局势,派北路军总司令顾祝同飞抵闽西,协助蒋鼎文筹划东线战事。9月中旬,顾祝同在龙岩召开军事会议,代表蒋介石宣称:“这次大举‘进剿’,其成败关系到党国安危存亡,大家必须抱定‘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决心,务期于短期内歼灭共军的主力。北路军现正以全力进攻宁都、石城,东路军应迅即击破当面的共军,进取长汀,配合北路军的作战。”会议对东路军的部署重新进行了调整:由第36师担任主攻白衣洋岭红军主阵地的任务;第9师集结于朋口以西地区,以一部在第36师右翼协助进攻;第83师集结于连城、朋口之间,担任右翼警戒,并派一部向连城以西地区活动;第10师推进到新泉、钟屋村一带;第3师调到钟屋村一带整理。
松毛岭,是长汀东南境内的一座大山,南北横贯40多公里,东西蜿蜒约15公里,东往龙岩、上杭、连城,西出长汀、瑞金,群峰绵延,地势险要,到处是高山峻岭、林木茂密,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中央苏区东部的一道天然屏障。中段是全线要冲,唯有两个通道,一个叫白衣洋,另一个叫刘坑口,两处相距二三公里,地处主峰,十分险要。
为迟滞东路国民党军对红军的进攻,罗炳辉、蔡树藩指挥红9军团和红24师充分利用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在最高的几个山峰上构成周密的主阵地带,以大小据点组成交叉火力。主要据点设在几个山顶上,挖下深沟,并用大木头盖成掩体,又在上面铺一层二三尺厚的土,最上层伪装上草皮或树枝。阵地内各主要据点间,挖有交通壕,互相连接沟通。阵地前挖有外壕,用鹿砦和竹签作障碍物。鉴于红军防御部署的周密,连国民党军第36师师长宋希濂及其部属观察后都不禁啧啧惊叹,认为仅凭本师的火力难以摧毁红军防线,为此报告顾祝同,要求派飞机助战。
9月23日,正值中秋佳节。上午7时,松毛岭保卫战拉开序幕。国民党军东路军第36师等3个师向红军主阵地发起进攻,数小时内发射了J'L千发炮弹。几十架“黑寡妇”德制飞机尚未天明即来轮番扫射、轰炸。罗炳辉、蔡树藩、郭天民等亲临前线指挥。因敌人炮火猛烈,饭送不上去,红军战士已两餐吃不上饭,仍在坚持战斗。鏖战整日,红军扼守的阵地巍然屹立。入夜,红军战士们加紧补修工事。
25日,罗炳辉、蔡树藩奉命到瑞金开会时,松毛岭战斗仍在激烈进行,暂由郭天民和黄火青指挥。9月27日,国民党军在飞机和大炮的掩护下,开始向白衣洋岭进攻。红军凭借着步机枪和手榴弹等轻武器,冒着敌人的炮火,大量杀伤靠近阵地的敌人。成群的国民党军像蝗虫一般蜂拥冲上山峰,英勇的红军指战员在阵地上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白衣洋岭上,硝烟滚滚,喊杀之声响彻云霄。敌人一批批蜂拥上来,被红军战士用刺刀和石块一次次打下去。至下午2时,红军在给进攻之敌以重创后,伤亡严重,主阵地工事大多被摧毁,被迫放弃白衣洋岭,向西侧山麓之钟屋村撤退。国民党军占领了白衣洋岭,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宋希濂刚登上主阵地最高峰,即被红军枪弹击成重伤,险些丧命。
9月28日,中革军委命令红9军团将防守阵地交给红24师,撤到钟屋村附近休整,准备接受新的任务。随即,郭天民、黄火青召集全军团团以上干部,传达军委新的指示,总结作战经验,组织部队转入休整,搞好生活和卫生清洁工作。当天,福建军区动员的1600多名新战士组成的新补充团,开到钟屋村补充红9军团。
红9军团撤下后,坚守松毛岭阵地的红24师仍然顽强抗击着国民党军的进攻。9月29日,国民党军第9、第36师在飞机和大炮的掩护下,再次向松毛岭发动猛烈进攻。下午2时许,红军左侧唐古垴阵地陷落,形势严重,影响很大。红9军团第7、第8团重又参战,于当晚乘敌立足未稳组织反击。经过多次反复争夺,终于将敌击溃,恢复了阵地。此战,歼敌百余人,但红军亦伤亡百余人,第7团团长刘华香负伤,第8团直到深夜才撤下来。9月30日,红9军团奉命西撤,转移到河田、长汀地区待命。
对于这一阶段的作战,罗炳辉曾回忆道:“飞机每天都轰炸我们。在战斗中,每隔两小时有十架敌机飞来。大量白军被打死打伤,我们的弟兄也有许多阵亡或负伤。不过,我们的部队被炸死的不多。我们的损失主要是大炮造成——我们有坚牢的防御工事,但敌人有重炮,而我们则根本没有,因此我们没法自卫。最糟的是那种穿透入山好几尺然后爆炸的炮弹。”
至此,第五次反“围剿”已持续1年之久。中央苏区军民全力以赴,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付出了巨大代价,给予国民党军大量杀伤。但由于中共中央实行错误的军事战略和作战原则,使这次反“围剿”作战始终处于被动,红军遭到严重削弱,中央苏区大部丧失,失败的结局已不可避免。对此,罗炳辉和红军的其他将领一样,既感到揪心的疼痛,又忧心忡忡。心疼的是大好的革命形势转为被动,甚至陷入困境,大片的苏区土地丧失难以恢复,大批的红军战士在与敌人进行堡垒争夺中牺牲;担忧的是苏区的前途,党和红军的命运。为什么会失败?党和红军何去何从?出路在哪里?他的脑海中时刻闪现着这些问题,他在思索,在试图寻找若隐若现的答案。当然,困境丝毫没有改变他为革命、为人民奋斗牺牲的决心和信心,他相信,在党的领导下,总会走出困境的。
尽管第五次反“围剿”失败了,但有识之士知道这并不是罗炳辉和广大指战员的过错。罗炳辉所部在中央苏区的反“围剿”中担任外围作战,打游击,“牵牛鼻子”是很出名的,配合主力打了许多漂亮仗。他们经常钻在敌人几个师中间,像伞似的,要散开马上散开,要集中马上集中,一天一夜强行军一二百里是常事。中革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就曾高度赞誉红9军团为“战略骑兵”。1934年9月上旬,当幸世修被派到红9军团任第3师第8团政委时,周恩来对他说:“罗炳辉同志是个军事家,一位很能干的军事指挥员,作战很有经验,是一个久经考验的红色战将。他特别善于游击战、运动战,经验非常丰富,现在担任保卫苏维埃东线的大门,保卫中央,他是最可爱的一个将领,你去了以后,要在他的领导下,努力完成党交给你的任务。”黄火青曾深情地回忆道:“炳辉同志作为一个军团指挥员,他不在指挥所里指挥战斗,而是到第一线指挥战斗。行军打仗,他带上号兵和警卫员,走在前面,及时发现情况,摸清敌人虚实,当机立断,从容指挥。战斗中,炳辉同志处处争取主动,能把敌人吃掉就吃个干净,吃不掉就甩掉,决不与敌人拼消耗,打则必胜,挨打的仗,他绝不干。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干‘蚀本生意’。由于亲临前线,情况明,决心大,常打胜仗,所以大家称他‘常胜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