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会师主力
1929年12月下旬,中共赣西特委、湘赣边特委要求将赣西南游击队扩编为工农红军第6军。不久,罗炳辉与彭德怀、黄公略所率的红5军会合了。1930年1月18 -21日,红5军军委、中共湘赣边特委、赣西特委于遂川雩田圩召开联席会议,批准将红军独立第2、第3、第4、第5团,赣西工农游击第2大队和湘赣苏区部分赤卫队,合编组成红军第6军,下辖3个旅,军长黄公略,刘士奇任政治委员兼军委书记,罗炳辉为军委委员。其中,原独立第4、第5团合编为第2旅,旅长罗炳辉,政治委员曾炳春,下辖4个支队。不久,旅改为纵队,罗炳辉任纵队司令。
1930年2月上旬,朱德、毛泽东率领红4军从闽西回到赣西南地区。这时,鉴于江西、闽西和广东东江地区红军、苏维埃运动不断发展,中共红4军前委认为,必须建立统一的领导,3个地区的红军和苏维埃运动才能在已有基础上获得更大发展。2月6-9日,红4军前委在吉安陂头主持召开了有红5军军委、红6军军委和赣西特委参加的联席会议③,史称“二七会议”。
罗炳辉第一次参加共产党和红军的高级会议,认识了许多红军的高级将领,参加了一些重大问题的讨论,受到很大教育。特别是会议上有关土地革命的报告“给他的启发最深”。作为一个贫农的儿子,他从小就受尽恶霸的欺压,深知土地对于穷苦农民意味着什么。看到共产党为了使穷人能有土地,花费了这么多心血,他感到共产党是真心为人民的。苏区处于偏僻的农村,生活艰苦,但当群众打倒了地主豪绅、清除了贪官污吏、分到了梦寐以求的土地时,劳动生产积极性空前提高,踊跃支援红军,苏区到处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这和国民党统治区域贪官污吏多如牛毛、民不聊生的情形截然不同。虽然仍是敌强我弱,但得民心者得天下,共产党和红军的前途是光明的,是一定能取得最终胜利的,罗炳辉深感自己肩负的历史使命的重大。
会议期间,罗炳辉拜见了仰慕已久的“朱毛”。虽然他与毛泽东是第一次见面,但对于毛泽东的名字早已如雷贯耳.,而且,早在井冈山时期,他就和毛泽东、朱德的部队在永新等地交过手,那时他还是国民党军队的一个营长,在战斗中大败而归,还差一点丢了命。此后,他由衷地佩服“朱毛”用兵如神。朱德是罗炳辉在滇军时就已闻名的将领。他与朱德第一次见面是北伐军到南昌时,在陈赞贤烈士的追悼大会上,罗炳辉听了朱德的一番讲话,很受感动。会后,他很想见见朱德。朱德念其是滇军军官,立即接见,并对其进行了“三民主义”的教育。这使得罗炳辉看到了光明的前途。此后,罗炳辉和同乡赵镕又去见过朱德,朱德也几次到第3军来,给营、团以上的军官讲话。
毛泽东高大魁伟,穿的黄棉衣背后有两个洞,还未来得及补好,裤子打着补丁,穿的一双胶鞋也快烂了,梳着一个大背头,显得很清瘦。朱德身着简朴的军装,打着绑腿,态度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甚至像一个老伙夫。罗炳辉万没想到这样两个大人物穿的竞跟普通战士一个样。他更加深切地感到:共产党和国民党就是不一样,这里上下一致,官兵一致,同甘苦共患难,真是名不虚传。他更为自己曾和“朱毛”交过手而感到愧疚和不安。
见到有点拘束的罗炳辉,毛泽东笑着说:“你在中国革命极端困难时期,毅然参加中国共产党并带了部队过来,加强了红军的战斗力,打击了国民党,你为工农大众的解放事业立了一次大功劳,你是一个追求真理的将军,党和人民会记念着你的。”②罗炳辉静静地听着毛泽东的高度评价,深受鼓舞,感到毛泽东的这些话仿佛就是针对他这几个月的情况讲的,因初入红军时所遇到的一些冷眼而产生的疑虑、困惑一扫而光。真是不打不成交,经历了磨难、历尽了坎坷,终于走上革命道路的罗炳辉越发感到自己走对了路,更加坚定了他跟着共产党,跟着毛泽东、朱德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
交谈中,毛泽东要罗炳辉看看1929年12月中共红4军第九次代表大会的决议(古田会议决议),并指出决议的主要精神是:“红军是一个执行革命的政治任务的武装集团,必须服从党的领导,纠正单纯军事观点,以及极端民主化、绝对平均主义、流寇思想等。特别是现在,红军决不是单纯地打仗的,它除了打仗消灭敌人军事力量之外,还要负担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帮助群众建立革命政权以至于建立共产党的组织等项重大的任务。离了对群众的宣传、组织、武装和建设革命政权等项目标,就失去了打仗的意义,也就是失去了红军存在的意义。”
听着这些从未听说过的道理,罗炳辉深受启发,表示一定好好学习、坚决执行古田会议决议,坚决服从党的领导,紧密地和群众保持联系,积极做群众工作。
朱德和罗炳辉谈起了一些往事和滇军的将领人物,探讨了红军的战略战术问题。这次会面后,罗炳辉见毛泽东、朱德衣着俭朴,专门送给他们一匹土布,以表达指战员们的一点心意。
一天,罗炳辉特意请毛泽东给他的部队讲话,毛泽东欣然同意。听说毛委员来了,战士们激动不已,迅速排好了队。
毛泽东健步走到队列前,用洪亮的声音说:“同志们,知道你们起义,到红军来了,我们很欢迎,很欢迎呀!你们辛苦了,据说最近还打了不少胜仗,你们不错,是值得称贺的!”队伍顿时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欢呼声。
毛泽东接着说:“我们红军很苦,每天吃五分钱的伙食,穿的也很差,大家是见到的了。反动派卡我们的脖子,人民群众也很苦,我们只有到敌人手中去拿。”然后,毛泽东又问大家:“你们怕不怕苦?”
“不怕!”战士们响亮地回答。“能不能战胜困难?”
“能!”
毛泽东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同志们,蒋介石反动派同帝国主义串通一气,不消灭红军他们不解恨,蒋介石要置我们于死地,我们就偏要生存,偏要发展壮大。我们还要打仗。现在,有个国民党的唐云山独立旅跟在我们屁股后头追,我们走他们也走,我们停他们也停。这个祸胎迟早要打掉。这个旅原属冯玉祥部下,北方人,个子大,能打能拼,吃面粉,吃不惯包谷大米,爬山不行,地形又不熟,我们有许多有利条件足以消灭他们。”接着,毛泽东转为轻松的讽刺口吻说:“他们在我们后面跟了这样长一段时间,也很辛苦了,叫他们休息休息,快过年了嘛,让他们也好好过一个年,然后再去迎接他们……”毛泽东幽默风趣的话语、深入浅出的道理,句句说到战士们的心坎上,也给罗炳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时,红军中的游击习气还比较严重。罗炳辉任红5团团长后,曾集合部队讲话,要求战士们集合迅速,持枪立正,头不偏斜,帽不歪戴,扣好纽扣,不敞胸露怀,蚊虫叮咬,身不动摇,目视前方。待他讲完后,一个来自红军游击队、学生出身的干部针锋相对地说:“难道打仗时要先立正站好后才开始打么?我们红军不需要这样多约束。”在他看来,罗炳辉要求的似乎是“白军”的那一套。罗炳辉又好气又好笑,说:“军队不要纪律行吗?毛委员、朱军长还为红军制定了三大纪律六项注意!没有纪律,就是乌合之众,古今中外战争史上,没听说不要纪律的军队能打胜仗。”后来,他找朱德谈了想法,朱德肯定了他的做法,批评教育了那个干部。
根据“二七会议”的决定,红军在军事上首先要攻取吉安,以巩固自己的后方。为更加有把握地攻取吉安,联席会议主席团专门发出通告指出:“‘打吉安’确是执行广大群众的要求”,但“第一步不是打吉安城,而是实行围吉安城,目的在使吉安城内生活更加困难,人心更加恐慌,白色统治更形孤立,然后进行第二步计划”。即“攻取吉安的第一步,则是要先占领与吉安为掎角之势的吉水、安福、泰和等县城,以包围和恐吓吉安”。
2月中旬,陈毅调任红6军政治委员兼军委书记,并随红6军第2纵队行动。根据联席会议主席团通告,陈毅、罗炳辉率领在赣江以东活动的红6军第2纵队开往吉安中鹄地区,配合红4军向吉水发动进攻。
在红军准备进攻吉水时,江西国民党军向赣南苏区和红4军发动了新的进攻,其第18师第54旅进到乐安,第52旅进到宜黄,第12师主力由闽西返回宁都,独立第15旅则企图由永丰、吉水之间南渡乌江,进入苏区,态势较为孤立。
鉴于敌情的变化,共同前委决定暂时放弃进攻吉水的计划,采取“诱敌深入到赤色区域同他作战”的原则,利用苏区的有利条件,求歼孤军冒进苏区之敌独立第15旅。于是,红军主力退却到富田地区待机破敌。因为罗炳辉对这一带的地形比较熟悉,总部在制定作战方案时,听取了他的意见,决定对该敌进行奇袭。
独立第15旅旅长唐云山,是黄埔一期的学生,为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装备精良,下辖2个团,每团3营,每营4连;每团有12挺重机枪、4门炮,军官多为黄埔军校毕业生,士兵都是北方人,自谓兵精将强,不可一世。同时,该部刚从湖北调到江西,缺乏与红军作战的经验,将红军的退却看成是畏惧,更加狂妄,敢于孤军深入。2月23日,唐云山率部进抵距富田20公里之水南、富滩、值夏地区,“左路两营在水南,右路两营在值夏,中路二营在富滩(距值夏十里)”。这样,整个独立第15旅,兵力分散,利于红军各个击破。
2月24日,红4军第1纵队为主攻部队,进攻水南之左路敌军;陈毅、罗炳辉率红6军第2纵队,配合红4军其他部队迂回敌之侧后,牵制右路、中路之敌。经过半个小时的战斗,主攻部队将水南之敌2个营消灭了四分之三。25日拂晓,红军以一部兵力由施家边迂回敌人后路,主力向值夏、富滩之敌发起进攻。时任红4军第1纵队参谋长的萧克回忆道:“这一仗打得很艰苦,从早上打到黄昏,一直僵持着,不能解决战斗。论人数,我们1、2、3纵队加上罗炳辉的部队共4000多人,敌人只有3000多人,地势也有利于我,但是我们子弹少,火力弱,敌人20来挺机关枪,还有炮,打得我们抬不起头,敌人发动反冲锋,我们差一点就丢了阵地。那时,我们打仗不能持久,更不能消耗,所以说这一仗打得很危险。但后来还是坚持住了。一直打到黄昏,终于把他们击溃。可惜的是包抄的部队大多是新兵,缺乏战斗经验,结果让溃敌由张家渡过河退到吉安了。”
作战中,罗炳辉率部在值夏赤冈山与敌展开激战。敌军组织反扑,对准红6军第2纵队阵地,企图抢占制高点。罗炳辉率领七八百人顶住了敌人的多次反扑。红6军第2纵队阵地离红4军第1纵队只有1里多地,通信员在两边来回穿梭,进行联系。第1纵队的小通信员从罗炳辉部的阵地回来后,对萧克说:“那个胖子司令很沉着、很厉害,敌人的子弹飞过来,他一点也不害怕,仍在指挥战斗。敌军伤亡很大,无法前进,他们夺取第2纵队的阵地比登天还难。”
此役,红军歼灭唐云山旅约4个营,占其兵力的三分之二,俘虏1600余人,缴获其全部追击炮8门、重机枪24挺,以及大量的步枪和弹药。这是罗炳辉起义后,在毛泽东亲自指挥下打的第一个大胜仗。这一胜利,扫除了吉安以东的敌人,振奋了红军军威,补充了装备,增强了实力,为红军后来实行“诱敌深入”方针,提供了初步的经验,并促进了赣西南革命形势的发展。
战后的一天,苏区群众送来了一口猪,慰劳部队。炊事员杀猪后,把猪肝拿给罗炳辉吃。罗炳辉很奇怪地问:“这猪肝是哪来的?”炊事员告诉他是群众拿来慰劳红军的,他说:“群众慰劳红军可不是慰劳我一个人呢!就是慰劳我,也是因为我是红军的司令员;司令员一个人就能打仗么?群众拿来送给我,我也应分给大家吃……你们这习惯要不得!”
红军在值夏休整了3天后,共同前委决定,红4军及红6军第2纵队一齐北进,计划进吉水、新淦(今新干),直下樟树,然后北上打南昌;如不可能,即由樟树折回,在赣东一带开展工作。同时计划,以各县之赤卫队进驻吉水、永丰,扩大赣西南苏维埃政权。
3月初,陈毅、罗炳辉率部与红4军一齐开至吉水南岸。这时,正值乌江涨水不能徒涉,唐云山旅残部盘踞吉水,吉水东郊15公里之乌江圩有国民党军易镇湘团遥为接应,红军不能北渡;国民党军独立第16旅(邓英旅)及朱耀华之第108团已到新淦一带,不日可到达吉水和乌江,将对红军构成威胁;成光耀在吉安扼险固守;戴岳旅在永丰、乐安一带。共同前委在吉水南岸召开扩大会议,分析敌情后认为,“红军向西不得,向北不得,向东亦不易”,尤其吉水以东的乌江、丁江、冠山一带,红枪会非常厉害,在那里与敌人作战,战略上不利,而且红军新战之后,不宜马上打硬仗,于是决定暂时放弃原计划。随后,红军退回水南休整。
3月10日,红4军全部和红6军第2纵队由水南到达吉安东固,继而探知兴国、雩都(今于都)无兵,同时应雩都群众攻打当地反动土围子并解决给养的需要,遂决定移师兴国。3月12日,陈毅和罗炳辉率红6军第2纵队随同红4军抵达兴国,开展群众工作。
3月15日,中共赣西南地区第一次代表大会召开,根据“二七会议”决定,成立中共赣西南特委,刘士奇任书记;同时成立赣西南苏维埃政府,曾山任主席,罗炳辉当选为执行委员会委员。
这时,共同前委获悉江西国民党军第12师金汉鼎部全部入闽与暂编第2师卢兴邦部作战,赣州空虚,遂决定率红4军挥师西进,袭占该城,红6军第2纵队留在兴国开展群众工作。3天后,红4军驰至赣州,这时才知道所得敌情并不准确,第12师并没有全部人闽,其第70团周体仁部已由万安调回赣州,还未开走,闭门扼守。3月16日,红4军猛力攻城。结果,缺乏攻城火器的红军未能攻克赣州。在这种情况下,共同前委决定放弃原定计划,主动撤出战斗。
3月18日,共同前委在赣州城郊楼梯岭召开会议,讨论当前形势和今后的行动计划。会议认为:吉安、吉水、永丰一线有国民党军3个旅及唐云山残部,且泰和、万安等地都很难筹款,红军“暂时不能走北进的路”;广东北江地区的各种条件也不及江西有利,红军也不宜向南发展;而由于江西国民党军第12师人闽,与福建国民党军混战,赣南、闽西地区敌人兵力空虚,正是红军“争取群众,打通三省联系的好机会”。因此,会议决定,乘机打通闽、粤、赣三省的赤色联系,以3个月为期,分兵发动群众,扩大与巩固苏区,并划定了游击区域。其中,红6军第2纵队的游击区域是“万安、赣县东乡、雩都北乡、兴国东乡、宁都南乡和广昌石城各县”;赤卫队的第22纵队与红6军第2纵队的行动配合,“担任兴国全县、雩都北乡、宁都全县的红色区域的完成”。会议还总结了两年来建立和发展苏区的经验,提出了“同时扩大同时深入,伴着发展”的方针,要求红军“要有计划地帮助原有红色区域的党及群众去组织政权,建设武装,分配土地,加强党与团体的组织力战斗力,将原有区域扩大到全县,并推广到邻县”。
3月下旬,陈毅、罗炳辉按照共同前委的决定,率红6军第2纵队从兴国出发,到达赣县田村、白鹭,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帮助建立了赣县革命委员会和白鹭区苏维埃政府。随后,第2纵队到达于北桥头根据地,与从赣州城郊返回的红4军第3纵队会合。这时,驻赣州的国民党军第12师第34旅第68团尾追第3纵队,进犯桥头。两个纵队的红军遂在于北地方武装的紧密配合下,在桥头饭甑岽设下埋伏,重创第68团。
此时,红6军第2纵队,下辖第4、第5支队。第4支队即原第4团及吉安起义部队,战斗力甚强,能一次消灭国民党军五六百人;第5支队有枪200余支,因新由地方游击队编成,战斗力略弱,但士兵很勇敢。全纵队共有枪600支。在罗炳辉的带领下,第2纵队“风头甚健”“战斗力颇强”。
4月下旬,陈毅、罗炳辉率领红6军第2纵队,按计划开赴宁都、瑞金、雩都边界地区工作,在雩都东乡的沙心帮助建立了雩(都)瑞(金)会(昌)边区苏维埃政府,5月到达会昌县境。
这段时间,罗炳辉率部在朱德、毛泽东的指挥下,连战连捷,心情十分舒畅。更让他舒心的是,毛泽东以敏锐的眼光,提出了给农民分配土地等问题。他从切身体验中,深感毛泽东非常了解农民,抓到了农民最关心的问题。
“土地革命”说起来容易,但要把土地分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贫困农民要求按人口平均分配;富裕的、有劳力的则要求按劳动力分配。从朴素的阶级感情上讲,罗炳辉是站在贫困农民一边的,但他又觉得贫困农民缺少劳力、耕牛和农具,无法把土地耕种好,土地荒废了岂不可惜?处于矛盾中的罗炳辉专门请教了自己的入党介绍人——赣西南特委书记刘士奇。刘士奇对他说:“穷人结婚晚,子女又多又小,耕牛、农具缺乏,确是事实。但如果不按照人口平均分配,就只能对富裕者有利。看问题要用阶级分析的方法,要为大多数人民群众的利益着想。”后来,他又就这个问题向毛泽东请教,并学习了毛泽东撰写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思想受到启发,明确了方向,干劲十足。每天走街串户,进行认真细致的调查研究,总结推广实际工作经验。
一天,罗炳辉来到一个战士们反映工作很难做的村子,正遇到农民下田插秧。他立即脱下草鞋,卷起裤腿,与老表们一起下了田,一边插秧,一边与一位老大爷聊天。罗炳辉了解到:这个村子有五六十户人家,其中40多户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虽然贫富不均,但这40多户都得到当族长的豪绅的关照,老大爷与其他外来户受到歧视、排挤,向来此工作的模范工作者宗成反映,宗成约请老大爷每晚和他一起去做那40多户人家的工作。
“这样一来,你们村的工作不就比别的村慢了吗?”罗炳辉关切地问。
老大爷笑眯眯地说:“慢是慢了,挨家挨户去做说服工作需要时间,眼下正是春耕大忙时节,如果大家都去挖浮财、量田地,误了生产,得了田地也无收成呀!俗话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我们白天生产,晚上串户,10多天忙过去了,40多户的工作也差不多了,只要这40多户与我们一条心,没有阻力,这样分起田来不是慢了,而是快了。至于那些地主豪绅早晚跑不脱这一关,就是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再精的孙猴子,再会翻筋斗云,终归跑不脱我们这如来佛的掌心。你说是不是,红军同志?”老大爷说到这儿,与洗耳恭听的罗炳辉四目相对,都开怀大笑起来,惹得乡亲们都抬头看他们。“这个办法很好。”罗炳辉大声赞扬着。
返回驻地,罗炳辉立即通知各单位停止白天挖浮财、游斗土豪、丈量土地的活动,集中力量抓春耕生产,晚上再进行分田的工作。当老百姓得知分田时,连秧带田一起分,干得特别起劲,仅10来天工夫,春耕大忙就结束了。
罗炳辉把宗成找来,见面就问:“小宗,你们村地主老财把账簿、地契、金银财宝藏起来,找不到怎么办?”宗成汇报说,他一面动员群众做那些受小恩小惠的人的工作,一面开会让穷困人诉苦,让大家明白“蛇蝎一个洞,狼羊不同窝”的道理。同时,他重点做了一个长工的工作,了解了土豪的底细。原来那个土豪以给这个长工成家立业、送几亩地为诱饵,让那个长工在祠堂后面挖了一个地窖,把粮食、衣物都藏了进去。土豪让自己的老婆缝制了一个牛皮口袋,把账簿、地契、金银首饰等用油纸包好,放进口袋里,外面又包了几层油布,坠上石头,沉到祠堂前的池塘里。土豪怕有人下池塘捉鱼拿走口袋,就叫他儿子天天坐在池塘边守望。摸清情况后,宗成动员全村青壮年抽干池塘里的水,把沉下去的东西全部捞上来,并开了现场会。大家知道上了土豪的当,都切齿痛骂,几天工夫就完成了打土豪、分田地的任务。
罗炳辉听了,竖起大拇指夸奖道:“你办法对头,真行。十几天前,我听说你那里没动静,差点派人把你找来批一顿呢。好了,这回你也有经验了,再去搞一个村吧。”罗炳辉看到这位年轻人,打仗勇敢,做群众工作又这样细致认真,打心眼儿里喜欢。几天后,罗炳辉把宗成所在团的负责人找来商量,把他调到会昌西江石门村,继续做地方工作。
5月4日,毛泽东在寻邬(今寻乌)致信赣西南特委,要求集合陈毅、罗炳辉所率之红6军第2纵队与红4军一起去东江活动。遵照指示,陈毅和罗炳辉随即率部赶到寻邬与红4军会合,以寻邬为中心,在江西的安远、广东的平远等地分兵发动群众,开展斗争。6月初,为扩大闽西革命斗争局面,陈毅、罗炳辉率部与红4军从寻邬出发,沿武夷山南端第三次进入闽西,接连攻克武所、东留、下坝、中赤、岩前。6月4日,红军向武平县城发起进攻。国民党武平县长钟干丞带领民团顽抗了5个小时后,仓皇逃往广东蕉岭。此后,武平全县劳苦群众乘时奋起,消灭反动势力,开展土地革命。6月7日,红4军乘胜前进,在回龙等地一举突破金汉鼎部周志群旅设在汀江的防线,渡过汀江,占领上杭。然后,部队继续北上,直抵长汀(又名汀州)。部队人城时,受到长汀民众热烈欢迎,“群众的欢声如潮涌,男女老幼均持斧镰红旗欢迎,市面上顿现一番新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