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炳辉传》第三章:领导吉安起义(一)

阿都嘎 发表于2018-04-22 15:52:10

一、大革命失败后的迷惘与彷徨

    1927年春夏,在国共两党共同领导的北伐战争取得节节胜利的形势下,不断高涨的工农革命运动使地主资产阶级日益恐慌,代表其利益的国民党右派极力反对国共合作和工农群众运动,以蒋介石为首的新右派公开叛变革命,决定用暴力手段“清党”,于4月12日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4月18日,蒋介石在南京另立“国民政府”,形成了宁汉对立的局面。国民革命军第3军军长朱培德由于对蒋介石在北伐军占领南昌以后将其排斥在江西省军政权力核心以外不满,表态支持武汉国民政府声讨蒋介石,被武汉国民政府任命为江西省政府主席,并将其部队扩编为第五方面军,下辖第3、第9军(后改为第31军)。罗炳辉从第3军第9师第25团调至第9军第27师第79团第1营任营长。当蒋介石在宁汉对抗中逐渐占有上风之后,朱培德又倒向了蒋介石。5月29日,朱培德在南昌“礼送”第3军的142名中共党员出境,并在江西各地取缔工农革命组织,镇压革命运动。7月15日,汪精卫控制的武汉国民党中央召开“分共”会议,正式同共产党决裂,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持续3年多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归于失败。

    面对政治风云的突变,罗炳辉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和两难选择之中。他对劳苦大众受压迫受剥削的处境有着切身的体会,由衷地支持工农革命运动,对北伐军中共产党员表现出的为国、为民、无私的政治品格和身先士卒不怕牺牲的英勇气概深表敬佩。但是,当时他并不了解共产党的理论和政治主张,将工农运动特别是武装暴动中出现的烧杀等并非共产党政策的过火行为误认为是共产党的主张,对国民党右派污蔑、丑化共产党的宣传有几分相信;对仍然打着三民主义旗号的国民党抱有幻想,特别是对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提携过他的朱培德、杨如轩、刘安华等滇军长官怀有很深的感激之情,相信他们是拥护i民主义的。因此,在国共决裂的历史时刻,他一时分辨不清政治方向,只是凭着“知恩图报”的个人信义,跟着朱培德等滇军长官走。

    为反抗国民党的屠杀政策,挽救革命,中国共产党于1927年8月1日在南昌举行武装起义,开始了独立领导中国革命战争、创建人民军队和武装夺取政权的征程。在这次起义中,罗炳辉所在的部队在南昌城外小营盘驻地被起义部队缴械。此时,罗炳辉面临两种选择,是加入起义部队跟着共产党走革命的道路,还是继续追随自己熟悉的滇军将领留在国民党军队中?看重个人情义的他选择了后者。在起义部队撤离南昌后,朱培德任命罗炳辉为南昌留守部队营长,后仍为第27师第79团第1营营长。从1927年9月到1928年,蒋介石命朱培德所属各部到江西“围剿”红军。罗炳辉所在的第9军第27师在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4次“进剿”中均担任主力,连连遭到红军的重创,4次“进剿”都以失败而告终。曾在北伐中屡建战功的罗炳辉,在与红军的作战中却损兵折将,险些被俘。

    1927年9月,毛泽东在湘赣边界发动了秋收起义,10月起义军到达江西井冈山地区创建革命根据地,短短几个月中,先后攻占过湖南茶陵,江西万安、遂川等县城,根据地迅速扩大。江西国民党当局对此十分震惊,于1928年1月命驻吉安地区第27师发动了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第一次“进剿”。在战斗中,进占宁冈新城的第79团第2营及靖卫团被歼,“进剿”被粉碎。1928年4月,朱德、陈毅率南昌起义保留下来的部队和湘南起义农军转移到井冈山地区与毛泽东部会师,两部合编成立工农革命军第4军(后改称红军第4军),朱德任军长,毛泽东任党代表,进一步壮大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力量,湖南、江西两省的国民党开始协商对红4军的“会剿”。此时的江西国民党军第27师占据永新、吉安、遂川等地。4月下旬,第27师第79、第81团由永新、遂川向井冈山根据地发动第二次“进剿”。4月底,红4军主力先在遂川五斗江歼灭第81团大部,继而进攻永新城,将第79团第3营击溃,占领永新,位于龙源口的第79团主力害怕被歼逃往吉安,江西国民党军对井冈山根据地的第二次“进剿”又被击破。在这两次“进剿”中,作为第79团主力营的罗炳辉率领第1营虽未再遭到重大损失,但该团另2个营一个是被歼灭后重建的,一个被击溃后元气大伤,这在第1营官兵中引起很大的恐惧,生怕同样的命运落到自己的头上。5月中旬,江西国民党军第27师和第7、第9师各1个团共5个团对井冈山根据地发动第三次“进剿”,占领永新城后,第27师师部和第79团及第27团1个营留守永新城,其余部队南渡禾水河,企图由龙源口进攻宁冈。此时红4军主力位于永新城西35公里处的小江地区,在得到敌人主力南进、永新城兵力空虚的情报后,决心沿禾水河北岸大道奔袭永新城,首先歼灭第27师师部和79团。朱德、王尔琢率4个主力营第一天进至离永新15公里的澧田宿营。第27师师长杨如轩认为在澧田活动的是永新赤卫队,遂命第79团前往澧田“清剿”,以确保其翼侧的安全。次日晨,第79团由永新西进,在离县城5公里的草市坳,团长刘安华和所率前锋营即罗炳辉的第1营与红4军奔袭永新的部队遭遇。红军以主力正面进攻,以一部迂回第79团侧后,激战两小时,团长刘安华阵亡,全团大部被歼,罗炳辉受伤后乘乱脱出。红4军为不失去战机,除留下少数人员打扫战场外,主力迅即奔袭永新城,再歼守军第27师师部和第9师第27团1个营,师长杨如轩被击伤后率少数随从逃回吉安。国民党位于龙源口的4个团闻讯后仓皇后撤吉安,对井冈山根据地的第三次“进剿”被粉碎。6月下旬,湖南、江西两省国民党军配合发动了对井冈山根据地的第四次“进剿”,伤未痊愈的罗炳辉也随杨如轩的第27师余部前往。在新、老七溪岭和龙源口一带,被红军打得大败,几乎全军覆没连吃败仗,特别是团长刘安华的阵亡对罗炳辉是个沉重打击。他视刘安华为恩人,因为他是经刘安华招收加入滇军的,当兵后又一直受到刘的器重和提携,在他从香港唐继尧身边返回昆明被作为“要犯”关押后,又是刘安华设法营救他出狱的;刘安华任第79团团长后,更是对任第1营营长的罗炳辉信任有加,没有想到刘安华竞阵亡在他罗炳辉率领的前锋营的作战阵地上。这引起了他的思考,为什么同北洋军阀作战,虽然总的兵力、装备不占优势却总是胜多败少,即使是败仗也没有这么惨;而同红军作战,总的兵力、装备、给养都强于红军,却一败再败?为什么北伐时军队所到之处都得到民众的拥护和支持,而“剿共”时老百姓却转而跟着红军跑?他开始有点醒悟:那时国共合作支持民众的革命运动,而现在取缔一切工农民众组织和运动,“三民主义”、公道、正义这些能够激发士气的东西,在现实中都看不见了。此时罗炳辉虽然对国民党军政当局有许多不满,但还没有完全认清其反动本质,因此并没有想同国民党决裂,只是想以自己的良心和能力,与那些欺压民众与士兵的人作斗争,尽可能地为民众和士兵办好事。

    在他的部队单独驻防一地时,他尽力在其防区“毫无情面地打击封建势力,力图刷新政治,改善人民生活,真正能实现民主自治,提高生产产量,求得耕者有其田,不使有游民”。“发展建设水力交通等,尤其是改进国民教育。”要求部属严守军纪,秋毫无犯,对于欺压祸害民众的行为严厉处置,在他所驻扎的地方枪毙了两个奸淫掳掠的军官。因此在他较长时间驻防过的地方确实有了新的气象。当他们“离开调往别处时,农家小户均放炮竹”。罗炳辉从亲身经历中体会到:“劳动大众及士兵,是最有良心的,只要是给他们解除了一点痛苦,他们是感激不尽的。最狠毒的是军阀官僚、豪绅地主资本家,他们是喂不饱的狗、太阳不晒雨不淋的寄生虫。”“因此我的思想和决心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危险,我绝对要站在劳动大众的立场上来奋斗。”

    在部队中,他主张官兵政治平等,经济公开,坚决反对军官贪污军饷。而克扣军饷,这在包括国民党军队在内的旧军队中是普遍现象,也是广大士兵最痛恨的事情。他多次在军人大会和军官会议上怒斥这种行为,他说当兵的军饷是在烈日烘天、冰天雪地、饥寒痛苦,尤其是在血肉横飞的枪林弹雨中用鲜血和生命挣得的钱,“当兵的薪饷只有父母兄弟妻子可以吃”,“如果被长官吃了,买房子就会被火烧,买田地就会被水冲,如讨老婆生儿就没有屁眼”。对此士兵们拍掌欢呼,可是那些靠克扣军饷敛财的军官们却痛恨不已。

    罗炳辉在防区和军队中为民为兵主持公道、伸张正义的行为引起了地方土豪劣绅和军队营团以上多数军官的仇恨,他们指责罗炳辉行为和共产党一样,甚至说他就是共产党。但罗炳辉毫不畏惧,反击说:如果共产党也是这样,那说明共产党就是对的。其实那时他并不真正了解共产党。不过这种指责倒唤起了他对共产党的好感和增加了他了解共产党的欲望,为他日后加入共产党起到某种推动作用。

    1928年冬,在国民党军整编中,多次被红军重创、歼灭过的第79团的番号被取消。该团除少数被认为特别优秀的军官另有任用外,绝大多数官兵都遭“资遣”。以罗炳辉的才能、战功及与朱培德、杨如轩的历史渊源,本来有望提升至少是平调使用的,但由于罗炳辉不与恶势力同流合污而得罪过不少地方土豪劣绅和军队的贪腐军官,他们由最嫉恨罗炳辉的第79团团副(副团长)李文彬领头,编造了罗炳辉通共“十大罪状”,联名上告到南京最高军政当局和江西省政府及第5路军司令部。江西省主席兼第5路军总指挥朱培德很清楚罗炳辉的为人,知道罗炳辉是被诬陷的,也清楚告状者欲置罗炳辉于死地的真正原因,但这些人在他的中高级军官中是多数,其中不少是他的亲信,是维系这支部队的骨干,不能为了一个罗炳辉而得罪大多数,因此决定在整编中将罗炳辉编遣。朱培德深知罗炳辉的性格和他在士兵中的威望,担心按照一般程序宣布其被编遣可能会发生变故,就授意亲信设计一个调虎离山的骗局。一天,他被约出去参加一个朋友聚会,在吉安登上“朋友”安排来接他的小火轮,上去之后才发现自己被“控制”起来了,小火轮到了南昌,有人向他宣布,他已经被编遣,不用回部队了,给了他一笔编遣费。罗炳辉一听气得暴跳如雷,心想自己枪林弹雨跟着朱培德打天下,无论是为北伐、为“剿共”还是为他朱培德个人,都是最卖力的,完全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没有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被扫地出门不说,还搞了这么一个骗局,真是欺人太甚。他扔掉编造费,去找朱培德。

    本来朱培德对编遣人员不论职务高低是一概不见的,听说罗炳辉求见,还是破例予以接见。罗炳辉见到朱培德强压住火气说:“我今天来见省主席,一不是要官做,二不是要钱花,是在解甲归田前向主席辞行的,看看主席有什么见教。炳辉没有做官的本领,丧良心的官炳辉也不愿意做。我想只要人格在,挑葱卖菜度过一生也无愧,何必军刀大马。炳辉只是觉得采取种方式做得太过分了,要编遣炳辉,完全可以与其他被编遣人员一样直说,何必设一个局,是怕我造反不成?对我太不信任了!”朱培德假惺惺地说:“你被编遣的事我原先不知道,采取这种方式更不是我的意思。你为国民革命立下了很大的战功,为人也忠诚坦白,我对你印象一直很好,本来想培养你为党国挑更重的担子,只可惜你火气太盛,在同事中树敌太多了,他们联合起来反对你,我也很为难,不能为你一个人得罪多数呀!事已至此,只好委屈你了。你是个有能力的人,到别的地方一样能够有作为的!”罗炳辉没想到朱培德这样对待自己,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说了一声“我明白主席的意思了!”起身告辞。朱培德假情假义地说:“那好吧,你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尽管来找我,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并要罗炳辉把住址留下,说如果有合适的位置就给他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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