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这本小册子,是我根据过去千百次血的战斗经验,初步作了较系统的整理而成,以供我师各级指挥人员、政工人员学习研究战斗技术、战术、战役组织和兵团指挥时的参考。
由于我军各级指挥干部文化水准不高,军事理论较低,军事参考材料虽然有一些,往往因此而受到限制。为此,编写该手册,一方面为了帮助各级干部解决这个问题;同时,根据我们部队的实际需要,和当前在战斗技术上、战术问题上、指挥要领上应纠正与注意事项,而编写出来的。
该文编成,已经华中局诸负责同志审阅,部队又频次索要,故急于付印,有不妥处,希同志们指出,以便修改和补充。
罗炳辉11月15日
手册 目 录
关于战术和战斗动作问题
第一部分发扬火力与隐蔽身体第二部分冲锋时机问题
第三部分战役组织和兵团指挥要领第四部分战术诸问题
附 录构筑三角式据点和守备之要领
关于战术和战斗动作问题
问题的重要性和我们的战术原则。
一、首先我们必须明确认识:中国革命斗争最主要的形式是武装斗争。“在中国离开了武装斗争,就没有无产阶级的地位。就没有人民的地位,就没有共产党的地位,就没有革命的胜利”(毛泽东)。因此,要完成中国革命的任务,就要能取得战争的胜利,就要用革命的战争消灭反革命的战争。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必须加强研究我们的战术和战斗动作,提高我们的战术素养,并达到熟练的程度,没有这个条件,就不可能有战争的胜利。
、根据我们当前的战略目的: “我们要坚持敌后,保存和巩固我们的有生力量”;以及根据我们的军事战略方针: “基本的游击战,但不放松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我们的战术和战斗动作必须符合这个方针。因此,我们的战术目的:一方面要给敌人力量以杀伤,以致部分的歼灭;另一方面,又要使自己的伤亡小,并能有所缴获,既能完成坚持敌后抗战的任务,又能保存和发展革命的有生力量。三、我们要用整风的实事求是的精神,根据敌我的主客观条件,来研究和规定我们的战术和战斗动作。一般的说,我们的条件是:武器装备差,弹药缺乏,射击技术差,下级指挥不够强;一方面,我们有高度的政治觉悟,伟大的自我牺牲精神,广大的群众基础,和灵活的游击战术等。而敌人的条件是:有近代化的武器装备,火力强,下级指挥比较强,战斗动作熟练;但另一方面,敌人在政治上是孤立的,人民反对他,兵力不够分配等。只有根据这些具体的条件,避免敌人的优点,抓住敌人的弱点,发扬我们的优点,避免我们的弱点,才能克服军事上的教条主义,不致“削足适履”。同时要反对狭隘经验主义,要善于接受新事物,要不断的改进我们的战术,如果把内战时的一套战术原封不动的搬到今天来,那是行不通的。
四、我们坚持敌后抗战,虽然基本上是游击战争,但是我们要认识到今天的游击战与抗战初期开始阶段的游击战(当时主要是广泛发展敌后游击战争,大规模地创造根据地),以及与将来反攻阶段的游击战(那时主要是配合正面反攻),都是有区别的。今天的游击战,是要能保存自己的力量,加强和提高我们的力量;同时,又要能坚持抗日根据地。这二者是相互联系着的。不保存有生力量,就不能坚持抗日根据地;没有抗日根据地,也就不能保存有生力量,如果把这两方面机械的分开,就会发生错误。
五、我们要很好的研究游击战术,接受十年内战、三年游击战争和6年来华北、华中敌后抗战的经验教训,发扬过去的优良传统,运用到当前的具体环境中。要知道,游击战术是我们战胜敌人的最好法宝,而我们有些同志却把游击战术丢弃了,这是不对的。其实华北和苏中、苏南许多地区,在反“扫荡”和反“清乡”斗争中,进行灵活和分散的游击战争,有许多创造,值得我们很好学习的。六、我们对日伪军主要是运用游击战,但对某些有决定意义的战斗,采取运动战,仍是必要的。至于我们对顽军则主要是运用运动战,并辅以必要的阵地战和游击战。
以上几点,便是我们在研究和使用战术时应把握的原则。今天,我们许多指挥员对战术素养还很差,部队的战斗动作还存在着不少严重的毛病,因此,提高我们干部的战术素养,和加强部队的战斗动作,是我们当前非常重要的任务。
第一部分发扬火力与隐蔽身体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简单,讲起来也容易,但是要全部做到并不容易。当然,要专心去做也不困难,而这些问题在战斗中关系又非常重大,要取得战斗的胜利,缺少上面的条件就难以成功。可是,由于这些东西天天讲,像和尚念经一样,成为家常便饭,许多同志仍很疏忽,甚至发生轻视的观念。我们军队的干部,党交给我们的重大任务,正如陈军长说的“党把许多宝贵的生命交给了我们”,丝毫儿戏不得的。军队好像一碗水,泼在地下就收不起来,而且战争的失败,就会引起革命的失败,因此要完成党交给我们的光荣而重大的任务,就要尽一切努力把部队带好,平时训练成熟,干部的战术素养提高,战时才能操胜算。否则,部队不训练好,战术不会使用,打起仗来乱冲乱碰,伤亡就会大,胜利就会小。现在,我们要用整风的精神,来检讨对我们部队这些的问题,是否真正的做到呢?是否在每次战斗中都做到发扬火力、准确的杀伤敌人呢?是否每个指战员在战斗中都善于利用地形地物呢?还没有!我们在火力使用上,还普遍存在着浪费弹药的现象(更谈不上一枪打一个),火力与部队运动的配合还差得远。我们为了纠正这些弱点,所以着重提出要解决这个问题。斯大林曾号召“红军指战员要百发百中的打击敌人”,何况我们的弹药缺乏,节省弹药与准确发射火力就显得更为重要。同时,在战斗中,如能有效的组织和发扬火力,对争取胜利有重大作用。例如在长征时,在贵州板桥战斗中,我带两个团,敌人3个师向我们进攻,把我们的防御阵地打开缺口,于是我把侦察连的两挺机枪及十几支步枪布置在缺口附近,待敌人的密集队伍冲近时,突然实施猛烈射击,给敌人以重大的杀伤,又把敌人打垮下去。怎样才能发扬火力和隐蔽身体呢?下面提出一些具体的要求。1.观察目标。看清敌人的动静,以便组织和配备我们的火力;同时,我们自己应伪装和隐蔽好,使敌不易观察我们的阵地。在观察瞭望时更要注意。不然,你还未看见敌人,而敌人早已看见你,敌人发现后就隐蔽目标,使我们无法观察到,并布置对付我,而我尚不知不觉,结果就会吃大亏。可是,我们有些同志常是站在显著地方观察嘹望,毫不隐蔽和伪装,像个“招牌”,不管你是主观的热忱勇敢或是不善于利用地形,而事实上是给敌人指目标,简直是敌人的好朋友,例如这次桂子山战斗,有两个干部就是由于不注意隐蔽,被敌人一枪打两个,我们部队往往伤亡大,多是由于在火线上不注意隐蔽身体和隐蔽运动所致,甚至可以说有三分之二的伤亡是不应该的。这么严重的问题,应当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
但是,隐蔽身体并不是简单的躲藏起来,敌人看不见我,自己也看不见敌人,而是要隐蔽在有利的地形地物下,使敌人看不到自己,而自己却可以嘹望敌人。同时,隐蔽身体必须与发扬火力紧密联系起来,发扬火力是主要的,隐蔽身体是次要的。只有发扬火力,消灭敌人,解决战斗,才能真正的隐蔽身体,保存自己。否则,不注意发扬火力,那身体也是隐蔽不住的。
2.严格遵守射击纪律。不乱发一枪,不仅瞄不准不发,打不到不发,而且不到时间不能发,特别在打埋伏时更须注意。在内战时,有一次我们埋伏在树林里,敌人来了一个团,我们准备让他全部进来时吃掉他,可是刚进来一部分,我们有个战士的枪走火,敌人发觉后缩了回去,不但我们这次没能消灭敌人,而且我们被敌人来的两三个师压垮。这说明严格射击纪律是何等的重要。所以,我常说“乱发枪是帮助敌人”,就是这个道理。
在射击时,要等观测清目标后,由干部指定目标与划分射界,统一下达号令,各自沉着的进行有效射击,并且要随时注意弹着点,目标是否命中,对远近偏差要立即加以修正。可是,今天我们排、连、营干部对射击指挥都很差,有良好的目标时不知道射击,没有发现目标时又乱打,甚至像某部在战斗中把重机枪丢在后面,这还谈得上什么指挥?
3.观察敌人的火力点。首先要观察敌人的炮兵阵地在什么地方,机枪阵地在什么地方,观察清楚后,就要我即集中优势火力迅速将敌人的火力点毁灭。其次,要集中火力消灭敌人的密集队伍。当没有目标时,要设法引诱敌人,如我第一线有时可佯作撤退,诱敌向我冲锋,我事先将火力布置在两边的侧翼,待敌人冲来时,我即以密集的扫射杀伤敌人,并乘机实施反冲锋打垮敌人。
同时对于我们的火力点,要善于隐蔽,不给敌人发觉,如我机关枪开始不出现,敌人必然欺我火力弱而骄傲,当具备有利条件时,即发挥机枪的威力,有些战士听不见机关枪叫就要发急,好像机关枪不响显不出自己的威风,怕敌人不知道我们有机关枪,这是要不得的。如果我们的火力点轻易给敌人发觉,敌人必然用强大火力压制,使我们的火力不能发扬,甚至于要吃亏。
4.灵活机动的射击指挥是指挥员在战斗中最重要的任务。第一,要善于集中使用火力,射击良好的目标(如敌人的密集队伍);还要射击敌人的要害处和主要点,例如敌人的主要阵地和指挥所等。第二,当我部队在敌有效射程内运动或向敌冲锋时,必须用有效的火力配合。首先观测好目标,部队向前跃进,我可吹假冲锋号迷误敌人,敌人一定站起来向我射击,我即以密集火力向敌扫射,将敌人打倒一排,杀伤其战斗力,动摇其士气,使其火力不能发扬。这时,我部队乘机冲锋前进,则可安全接近敌人,采用这个办法比用火力压倒敌人更为有效,因为今天我们完全要用火力压倒敌人的条件还不够。
5.对于集中优势火力的使用,首先,团可以组织火力连,除重机枪连外,还可临时组成一个轻机枪连(可以12挺轻机枪组成),平时最好能集中进行短期训练,战时由团直接指挥。根据去年路西反顽战役的经验,我火力连起了很大作用。其次,营有重机枪的除掌握重机枪外,必要时可将连的轻机枪集中使用。如团、营未抽机枪时,连指挥有时也应将轻机枪集中使用到主要点。各团枪榴弹齐发时,应组成枪榴弹连,集中训练,集中使用,而且不轻易使用,用时就要能给敌人以大的杀伤。
这里要严格指出的是:以后在战斗中,如果不用火力有效地掩护部队运动,以致使部队遭受不应有的伤亡,指挥员要受处分,如果自己部队在运动时,由于自己的火力配置不当,使部队不能抬头,甚至自己的火力打自己,则以反革命论罪。因为这种事情,常是使自己遭受无谓的伤亡,影响战斗的胜利,结果对敌人有利,所以要严格执行纪律。
我们要不断的灵活的转移我方的火力点,以免遭受敌人的火力压制与摧毁。当机枪进入一个阵地后,就要选择第二、第三阵地;在一个阵地遭到敌人杀伤后,或被敌人发现,就要迅速转移至另一个阵地;对另一阵地未转移以前,要伪装好,使敌人不易发现,转移以后,亦可伪装目标,使敌误认我火力点仍在原地;有时转移后,又可回到原阵地。这样,使敌人对我火力点捉摸不着,一方面可以有效发扬我们的火力,一方面又可避免敌人火力的摧毁。
其次,我们可以做一些伪装目标,用以欺骗敌人,使其误认为是他的射击点,以消耗敌人的弹药与暴露敌人的目标,便于我们准确射击。如用木做的十字架,下面削尖,上面用稻草扎成人形,再戴上军帽和穿破军衣,伪装像人,插在阵地上,故意暴露目标,待敌人向其射击后,我即将假人拖倒,敌人误以为打到了,要站起来看,我即乘机射杀敌人。再如,用爆竹在洋铁桶里放,使敌认为是我机枪阵地。或是投一枚手榴弹,烧一阵烟,使敌疑为是我炮兵阵地,这都是伪装目标的很巧妙的办法。但这只适用于与敌人进行近距离的相持战斗时。
6.在敌侧后的偷射火力极为有效。我火力埋伏在敌人前进的侧后,出敌意料之外,向敌人密集队伍突然猛烈扫射,于敌以重大杀伤,再与正面配合好,则可将敌人解决,否则,我速打速转移,敌亦无奈我何。
7.根据我们现有条件规定射击制度。第一,打排子枪。如发现敌人的良好目标,或是敌人向我冲锋时,排由排长、班由班长、组由组长指定射界,一齐瞄准,口令一发“瞄准——预备——放!”一个排子枪打出去!一定要打到敌人,这样给敌人的威胁最大。第二,专门训练特等射手,每班至少有两名,最好能有半数,在战场上准确的射杀敌人的指挥员、观察员、通讯员、炮手和机枪手等,有时可隐蔽接近敌人打冷枪,突然击发,作用最大;其余各放、齐放、快放都用处不大。根据我的经验,快放不易打到敌人,天上一枪,地下一枪,眼睛不看敌人乱打,毫无用途,尤其是我们弹药缺乏,亦不合要求。
8.每个战士,要力求有发必中。无论炮、机关枪、步枪、手榴弹、枪榴弹等, “目标不清不打”, “瞄不准不打”,“打不中不打”,“距离远不打”,“无把握不打”,枪不响便罢,枪响一定要打到敌人。打不到敌人,不但浪费弹药,而且会助长敌人的气焰,有人以为乱打枪可以吓倒敌人,壮自己的胆子,这是错误的,相反的会壮敌人的胆子。如果我们枪一响即能打到敌人,敌人听见我们枪响,就是打不到,也打在他的身边,使他胆寒。那种把机关枪一袋一袋不断的乱打,简直是蠢牛“屙牛屎”。
现在规定步枪至少两发子弹要打倒一个敌人,机关枪也是两发子弹打一个敌人,对有敌人密集队伍一定要能打到时才连发(一般是点发,因机枪频行连发,枪身跳动甚巨,弹着散漫。应以数发点射和数发移动点射为佳)。手榴弹投一个,至少要炸到一个敌人,地雷要炸敌人的密集队伍,或爆炸敌人的汽车,一个地雷至少要炸到三个敌人以上,驳壳枪要到近距离和冲锋接敌时才准打。这些规定,要教育每个战士自觉的遵守。
对于射击准确而有成绩的,如一颗子弹能打到一个敌人以上,一个手榴弹能炸到两个敌人以上,使用地雷起作用的,均应给予奖励(现在已经做奖章)。例如,1940年在开辟淮宝地区打刀会时,由于规定严格的射击纪律,结果起了很大作用。
要把这些规定在部队中进行教育,用通俗问答的方式,使战士易于了解和记忆,并且要测验,使战士不仅懂得,并且要确确实实的做到。
9.平时练习与熟悉目测很重要。现在很多战士,不懂得目测,有的竟把三四百米远看成几十米远,这样怎能正确的定距离、瞄准射击呢?因此,平时要多做野外演习,假设目标,先用目测距离,再用步测,或先步测后用目测,有时可用绳子测量,用红白旗标帜经常这样练习,使目测能够正确。这是搞好准确射击的一个重要条件。
在目测时,要注意气候、光线等对于目测的影响,如阴天、晴天、雾天、太阳在前后左右等等各种不同条件下的目测法,要加以研究。
10.要使战士学会利用地形地物。要根据地形的不同情况,来利用地形。首先,必须教育他们识别各种地形,什么是高地、凹地、坡状地、青草地等。其次,要懂得什么是找目标的媒介物,如特殊树、独立树、高大房屋、山头、黑点、白点等,可以从这些显著的媒介物去找目标。如说敌人机枪在右前方独立树左面30米处,便容易观察,有些人不懂得利用媒介物,只是说: “敌人在那里”,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能明确的说出。因此,部队军事教育上要注意这个问题。
对于我们部队在利用地形地物上的弱点,要用那些活生生的血的例子来进行教育。如有些不知隐蔽身体而被敌人打到的,有的在冲锋退却时,不会利用地形地物而直冲直退,屁股朝着敌人挨打,往往在这个时候我们伤亡最大,值得我们警惕和改进的。相反的,敌人在利用地形地物方面却比我们强,如敌人在退却时,不是一窝蜂的乱跑,而能利用每一点的有利地形,梯次掩护退却,这方面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以后规定凡是冲锋陷阵与敌肉搏或是坚决勇敢与敌对峙而负伤的,要受奖励,凡是畏缩不前被督队打到的,不隐蔽而无故被敌人打到的,屁股朝着敌人暴露目标而挨打的,不但不照伤兵待遇,甚至要受处分。至于临阵脱逃与实行自杀的,要执行枪毙。
以上这些要求,总的目的是要达到绝对准确的射击,与熟练的灵快的利用地形地物,并把发扬火力与利用地形地物联系起来,能发扬火力又能隐蔽身体,善之善者也,这在战斗中有非常重要的位置,也是战斗中基本的条件。如果完全具备了这两个条件,再加上优良的指挥,高度的政治觉悟,严格的军事纪律,坚决服从命令,任何敌人我们都能战胜他,能以很少的伤亡来换取大的胜利。
其次,如何能做到百发百中呢? 一、搞好政治动员。教育有热心有血性的青年战士,使他们能用心和刻苦的学习瞄准射击,并且要深刻认识这个问题的重要,这是为了杀伤敌人、保存自己,同时又要使他们了解:不达到每发必中是革命军人的耻辱。从而激励他们的自尊心与自信心,所谓“知耻近乎勇”。我们的口号是: “创造百发百中的神步枪手”!“创造百发百中的神机关枪手”!“创造投手榴弹必命中敌群的神投手榴弹手”!“创造百发百中的神枪榴弹手和掷弹筒神手”!“创造善于拉发地雷的地雷大王神手”!“创造使用梭标[镖]大刀熟练的神梭标[镖]手、神大刀手”!每个战士都要熟记这些口号,向这个目标努力,随时随地利用时间练习瞄准,先求慢,后求快,久而久之则可熟能生巧。而要做到这样,首先干部必须起示范模范带头作用,才能使人人做到。
二、要真正做到爱护武器如同爱护自己的眼珠一样。每个战士都应懂得:“枪刀、马匹就是性命”。也就是常说的,武器是我们军人的第二生命,我们现在用的武器,多是我们用血肉换来的,更其可贵。可是我们部队有些干部战士中对于爱护武器却很差,如把枪拿来随便挑东西,准星不很好保护而搅坏了,枪也不擦干净,这样的枪怎能随心应手百发百中的打到敌人昵?俗语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要把武器保护好,才能随心应手的使用,干部对于武器的检查,要切实负起责任来。
三、学会射击原理。懂得气候、风向、弹道、来复线、瞄准具等对射击的关系,射击时才能按照这些原则去做。
四、要会使用瞄准具(标尺、准星)和摸熟枪的偏差,以及修正的方法。因此,使用熟枪很要紧,战士乱换枪是不好的,应该禁止,因为用生枪一时不易摸熟它的毛病。
五、握枪时要有力、稳固不动。善于依托树木、墙壁、土堤等物,击发时使枪口不动分厘,为什么我们平时操练,要求持枪做到几十分钟或一点钟呢?这一方面是为了锻炼体力、手力;另一方面,为了求得从慢中求快,在快的当中也稳而不动。
六、当瞄准时要平心静气(最好吸着气)。不要发慌,如果发慌或气不平,影响枪身摆动,即不易中目标。在战斗中,跑得喘不过气来,这时打枪不会准,一定要等平口气再打才有用。在瞄准时,要按照标尺缺口对准星找目标。三点在一线时,右食指第二节紧扣扳机(有第一道火的要勒紧点),持稳枪颈,用力击发,这个基本要领,不但我们战士大部做不到,就是我们的干部也还差得很远,我曾考试过几个排长,甚至个别营长都做不好。不要以为这是老东西,但是你做不好,也就是新东西,因此还需要认真的操练才行。
七、临敌时要沉着顽强,有旺盛的政治情绪,不慌张不害怕,如无敌人在前一样,切实的瞄准射击,步枪不到100米不发射,轻机枪不到200米不发射,重机枪不到400米不发射,总之,不发则已,有发必中。中了一发胜于十发不中,这是最重要的射击要领。
第二部分 冲锋时机问题
根据我千数次战斗的经验,以及根据当前的敌我条件,特别是由于敌人的火力强,如果我们不善于掌握冲锋时机,当冲不冲,不当冲时又乱冲,则易受敌人火力的杀伤。当然,我们部队指战员英勇冲锋自我牺牲的精神是好的,也是应该的,但是仅有这种精神,不把这种精神与战术结合起来,不仅遭受无谓的伤亡,而且也不能冲垮敌人,完不成战斗任务。因此,为了掌握冲锋的有利条件,特提出“五冲”和“五不冲”。
甲、何谓“五冲”
1.我地形熟悉,预期遭遇敌人,我先敌进入有利地形,封锁了消息,敌未发觉我时,我已展开,待敌进入一定地点,我机枪突然扫射,继则拉响地雷,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猛烈冲锋,投掷手榴弹,用大刀与敌肉搏而解决战斗,并以一部迂回至敌人退路截击之。如十六团詹成寺战斗,他们预先埋伏在有利地形,待敌人接近时,我勇猛冲出,敌人的炮都来不及架,机关枪套子也来不及下,20分钟即解决战斗。至于一般的遭遇战,依照一般遭遇战的原则实施。
2.敌在运动中或休息吃饭时,或由宿营地集中出发已脱离驻地,或刚进入宿营地警戒尚未布置好时,我事先于夜间将部队秘密运动进入一定地点,待时机成熟,信号一发,即如同秋风扫落叶似的猛烈冲锋,打一排枪即投掷手榴弹,大刀砍起来,将敌截成数段干脆解决之。
3.敌已与我展开对战时,待我迂回部队到达敌之侧背(或我在敌侧后有埋伏部队),被敌人发觉,并与我迂回或埋伏部队进入激战,正面敌人呈现动摇,此时我可以猛烈火力作有效配合,正面部队即全力冲锋,配合迂回或埋伏部队,将敌全部解决,但这只适用于野战,不适宜于冲敌人的据点。例如周家岗战斗,我某连开始冲时就垮了下来,我把这个连亲自集中布置好,派一班人带一挺轻机枪迂回到敌人侧后,机枪一响,该连从正面迅即发起冲锋,将敌人击溃,我以四五十人攻占敌人一营兵力坚守的阵地,我毫无伤亡,敌人死伤数十。
4.我部队冲锋时,需要有梯次配备,除冲锋部队外,预备队随机步枪及炮兵配备在二三线,与冲锋部队保持一定距离,逐次站稳阵地向前推进,敌如向我冲锋部队反冲锋时,我以有效火力向敌反冲锋部队扫射,掩护我冲锋部队前进。将敌人击溃后,我一面以优势火力追击杀伤敌人,一面组织步兵飞跃猛追,向敌人溃退的密集队伍一直冲去,不使敌人有一点喘息的机会,而达到完全解决战斗,以收一劳永逸之效。在冲锋中,对于敌人的少数散兵和伤亡人员,及丢弃的武器军用品等,冲锋部队不应顾及,而由后续部队收拾,坚决防止冲锋部队因抢胜利品而放松追击敌人以便迅速解决战斗;反之,会遭受敌人的反冲锋,使完满的胜利变成不完满的。同时,由于我冲锋时有二、三线配备,万一敌人反冲锋时将我冲锋部队压下来,我二、三线的火力可掩护我冲锋部队安全撤退,不致发生混乱或遭受敌人杀伤。
至于我们的冲锋队形,要根据当时地形,进入有利的冲锋地,成新月形的冲锋线,有适当的间隔,避免重叠与拥挤,减少敌人火力的杀伤,不致被敌人一枪打两个,也不会自己打自己。同时在冲锋前进中,要利用地形地物,有时需爬进滚进,故平时要有训练。
其次,我们要攻占敌人的野战工事及野战支撑点时,冲锋的方法是:正面以佯攻部队吸引敌人注意,主攻部队秘密接近敌人死角,我正面部队运动至敌手榴弹有效射界外,故意喊“冲呀!”“杀呀!”“我负伤了!”“把机枪拖下去!”“剩下一个人也要冲”等口号,使敌误以为真,而集中精神对付我们正面佯攻部队,向我投手榴弹,甚至准备反冲锋下来,我主攻部队乘此刹那间,迅速迂回到敌人侧背,出乎敌人意料外,向其野战工事及支撑点投手榴弹,立刻可占领之。敌人往往欺我火力弱,固守据点工事,而我这种冲法是最有效的办法。那种不知使用战术,而朝敌人的火力网里乱冲,使部队遭受无谓的伤亡,又不能取得胜利,是最蠢不过的。
5.我有计划和有充分准备的阵地战时,我一、二两线要使敌人误认为他们是主要阵地,认为三线可以直追而入,甚至敌顽军均认为我不打阵地战,打一下就要走,故敢大胆的向我追击,而实际上我主力隐蔽在三线,火力埋伏在敌前进的侧翼,待我一二两线与敌抗击,予敌以部分杀伤和疲劳,即行退却,敌人连占我一二两线阵地,必然轻我而骄傲,直追我一二两线退却部队,以至逼近我主要阵地,这时我拉发地雷,投掷手榴弹,以猛烈火力突向敌密集处扫射,主力以全力迅速进入冲锋,就能一鼓作气歼灭敌人。
6.对付伪军、顽军(有部分顽军不同除外),如果事先弄清楚敌人情况,我即可猛打猛冲,解决战斗,但要防止轻敌。
乙、何谓“五不冲”
1.敌先我占领阵地,或是在战斗中敌人火力已逐渐展开,这时我不宜冲锋,如这时冲锋,即易暴露目标,便利于敌人杀伤我。2.我追击敌人,敌已进入村庄围子,如敌人尚未布置好,我跟踪追击,以机枪对门口扫射,步兵立即冲上烧房子。如果敌人进入村庄后,已挖好枪眼,我即不宜冲锋,这时可佯作撤退,以少数部队与敌保持接触,将主力转移到敌之退路上伏击,或是等到夜间用火攻。例如,十一团的大桥战斗,敌人一个多营固守大桥据点,我用火攻,敌忍受不住向外冲出,我以大刀如砍瓜、切菜一样将敌人砍死成堆,守敌全部被我歼灭。这是夜战火攻最出色的一个战斗,值得表扬的。
3.我无强大有效的火力确能毁灭敌人的主力和火力点,以有力配合部队运动,在这种情况下,我亦不宜冲锋。
4.对敌人的强固据点,我不宜冲锋。只宜采取夜间偷袭,秘密接近,或是采用坑道作业,以运动部队接近据点,假使我有充分准备。参战的队伍要分为破坏组(专门负责破坏敌人的铁丝网等障碍物)、爬墙组(用梯绳翻越围墙,此组需分三组,第一组未爬上,二、三组即继续爬上去)、火力组(以火力对准敌人的要道门口,不随便发射,敌人冲出时,即准确射杀)、攻击组等,均分工清楚,各有职责。预备队配备在适当位置,不致混乱,并须有密切之通讯联络。具备这些充分的条件,我可以袭入据点,采用火攻(预先带好引火物)以解决敌人。但这些办法,要平时训练成熟,临急运用自如。
5.根据我们八路军、新四军对敌作战的经验,一般的说,我们与敌寇作战,如未给其重大杀伤,轻易冲锋是不相宜的,因敌人火力较我强,有些敌人(特别是老鬼子)较为顽强,我如随便乱冲,易遭其无益杀伤,故我对敌冲锋时,一定要具备相当有利的条件才能冲。比如百把敌人,已被我杀伤二三十,但敌人仍占有利阵地,这时我应继续予敌杀伤,不宜冲锋,有时几个敌人死守一点,我们部队往往因为想解决这几个敌人,随便乱冲,不利用准确火力射杀,结果贪小失大,得不偿失,这种血的教训太多了。
总之,在战斗中要善于判别征候,掌握敌人的动向,有时指挥员在战场上要亲自观察嘹望,了解敌人动态(同时又能照顾全局),以便根据当时情况,正确决定冲与不冲,把握时机,以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这是指挥的最大艺术。
(编者:本篇军事著作的第三部分:战役组织和兵团指挥要领;第四部分:战术诸问题;附录:构筑三角式据点和守备之要领缺少,在中国军事博物馆、中央档案馆、军科院等单位的协助下,几经查找未能找到这些珍贵的资料,十分遗憾。本文是罗炳辉1944年11月撰写的。他运用毛泽东军事思想和个人丰富的战争经验,紧密结合部队的实际情况和夺取战争胜利,消灭敌人的需要,对指挥员特别是基层指挥员常用的作战要诀,作了深刻的论述和总结,为部队提供了很好的学习材料,堪称他的军事论述和治军经验的代表作,对当今部队作战和训练仍有重要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