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炳辉同志是我国人民的优秀儿子,我军杰出的将领,永远值得我们怀念!人们常说,他是一位颇有点神奇色彩的“福将”!的确,他的名字和光华四射的中国革命斗争史紧紧联系在一起,他不足50岁的短促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为我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建立了不朽功勋!
从抗战初期罗炳辉将军担任新四军第五支队司令员,到抗战胜利他率领新四军二师主力奔赴山东战场,我曾跟随他在淮南地区战斗生活了整整6个年头。
我第一次见到罗炳辉将军是在1939年8月。当时,新四军第五支队刚成立不久,正驻在皖东津浦铁路以西的藕塘地区,准备开赴路东地区创建抗日根据地,我被从新四军十五团调来担任支队政治部组织科长。到任不久,有一天,由我带队出早操,刚跑了两圈,就看到对面支队司令部驻地村子方向走来一个身材魁伟的中年军人,大热的天,着装整齐,裹绑腿,扎腰带,左腰上挂支左轮手枪,那身影,那风度,确是一个标准的军人!队伍回到操场上时,罗司令员放开嗓门讲评:“今天的早操,我的评价是‘及格’!下一次如果还是这么个水平,那就不及格喽!我们支队不久就要继续东进,那里的环境要比这艰苦得多,政治干部光会宣传鼓动摇笔杆子就不够了,军事上也得有点真功夫!艺高人胆大,功夫全靠练。野外训练也是一样,练多了,熟能生巧,巧能壮胆, ‘胆’就是真功夫。
有了这个‘胆’,环境再艰苦,也是‘张飞吃豆芽——小菜’!同志们,我说得对不对呀!”“对——”我和大家高声答着,好象要把一时间周身猛添的劲儿都在这个“对”字里喊出来。
1938年,继上海、南京失守以后,徐州、武汉相继沦陷,国民党消极抗战的政策更加不得人心,而日寇的战线拉长,兵力不足等弱点也更加暴露出来。相反,由于我党我军迅速向华中敌后广大地区挺进,发动群众,坚持抗战,痛击日寇,因此声威大振,正是东进的有利时机。为贯彻中央东进指示和方针,1938年12月,张云逸同志率领军部特务营首批自江南来到江;翌年5月初,叶挺军长又带领罗炳辉、赖传珠等同志亲赴江北,宣布成立江北指挥部。续以四支队八团为基础,扩编为第五支队,罗炳辉任司令员,于7月1日在藕塘地区召开了五支队成立大会。这次大会我虽未能赶上参加,亲耳玲听罗司令员在会上作的誓师东进的讲话,但从他那充满信心的话语里,也看到了他对党的事业的忠诚和不折不扣地执行东进方针的坚定信念。对于这一点,我日后与他接触愈多,感受愈深。
五支队在藕塘地区经过短期整训,所属部队、机关即于1939年秋全部挺进到津浦路东区。当时的路东地区,主要是被国民党江苏省主席韩顽势力统治着,这些顽固派军队和国民党政权人员消极抗战,日寇来了,不是闻风而逃,就是附敌而逆,对我们则是又怕又恨,诬说新四军“游而不击”,“不打鬼子,专抢地盘,打土豪。”我们以半塔为中心,完成对路东敌后的战略展开任务后,就积极发动群众,宣传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一切为了站稳脚跟,开创抗战局面,打击日寇。
这年10月,我们五支队正在来安、盱眙二县交界地区活动,获悉驻津浦路滁县的日寇准备东犯来安。罗炳辉司令员决心打一仗,扩大我军影响,鼓舞路东军民的抗战士气。我们星夜赶到舜山集南边不远的梁庄。第二天中午,下起蒙蒙细雨。得知驻滁县和张八岭的曰伪军各一部,分两路进犯来安县城,罗司令员立即命令我军部队在来安西南、西北的大路两侧展开,占领有利地形,准备先伏击敌人一下,不求全歼,但要煞煞鬼子的气焰。部队冒雨刚出发,派往来安县城和国民党县政府联系的参谋即来报告,来安县长和所属一个常备大队己弃城逃跑。罗司令员痛骂他们是“中华民族的败类”,随后,就带领部队进入阵地。战斗一直在密密的雨丝中持续到天黑,敌人被这猝不及防地拦腰一击,打懵了头,丢下一路尸体,仓惶夺路窜进了来安县城。当天夜里,按罗司令员的布置,我军便衣武装一部摸进城去,在日伪驻军中间分别骚扰了一阵后撤出来。敌人惊破了胆,吓昏了头,竟自己互相干起来,急骤的枪声、小炮声一直响了一夜。
天亮时分,精彩的“狗打架”刚刚止息,罗炳辉司令员派人把我叫到他的住处。院子里通讯员、译电员进进出出,屋子里的蜡烛还末熄,他正和几位负责同志伏在方桌上摊开的地图前,看得出又是整夜未合眼。我喊一声: “报告!”罗司令员转过身,说: “来来,给你一个特殊任务,带上一个连,去把来安县长张北非找回来。根据情况判断,进犯来安之敌可能要逃跑,来安城今天可能拿下来,这县长还由他来干。”我一听是这任务,刚来时的兴头减了一半。罗司令员笑着说:“这任务没有打冲锋痛快,是吧?搞统一战线嘛,要敢打,还得会拉。来安是新区,我们建立政权的条件现在还不成熟。张北非这个人,民愤不大。拉过他一个,能影响一大片。找回来,先干着。搞团结,欢迎。搞摩擦,不怕。反正是我们网里的鱼。”这话倒把我说笑了。立刻带上一个连队,顺着张北非和他的常备大队逃跑的方向,一直赶到城北30来里处的屯仓,在一户地主家里找到了这位国民党县太爷。我说: “张县长,我们奉罗炳辉司令员的命令,前来接你回县城。”我们的诚意使他惊魄不定的神情安定下来,急忙集合手下的队伍。可怜得很,一个常备大队不打自溃,身边跟随的人、枪已寥寥无几了。这位张北非在当来安县长之前,曾在天长县干过一段时间县长,群众都讥笑他是: “天长不长,来安不安。”再看眼前他这副“光杆县长”的落魄样子,不禁对国民党的“抗日救国”嗤之以鼻。
当天下午,我们带着张北非和他的残部赶回来,来安县城己被我军占领了。听说城内敌人是在固守无援的情况下纵火逃跑的,可是在罗司令员已布好的这盘棋上,他们逃不脱被动挨打的局面,刚溃退到八石山,又受到了预先守候在那里负责打援的八团的火力“迎接”。追击部队和八团前后夹攻,敌人伤亡惨重,逃回滁县,几个月都缓不过气来。我们进了城,大火已被部队扑灭。张北非见到罗炳辉司令员,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连称“罗公”、“久闻罗公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贵军驱走日伪,救了县城黎民,张某感激不尽!日后请罗公多多吩咐,愿为抗战效卑微之力……”罗司令向他讲述了抗战形势和我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又为了在士绅和群众中给他点面子,还要他主持了当晚在城内召开的群众大会。我军对旧县长张北非的扶植,在来安中、上阶层人士中产生了很大影响。张北非在此后继任县长期间,也为我军说了一些公道话,办了一些有益于抗战的事,还为驻来安附近的部队筹过一些粮食和款子。
初战来安,日伪胆寒,罗司令和我们五支队威名大振,国民党散布的“新四军游而不击”的谣言也不攻自破了。恰在这时,刘少奇同志从延安来到驻津浦路西的新四军江北指挥部。根据四、五支队和地方工作情况,少奇同志指出,应在皖东全境、江苏话部积极开展地方工作,放手发动群众,迅猛发展人民武装力量,创建一个巩固的抗日民主根据地。少奇同志的指示传到五支队,罗炳辉司令员和支队首长当即决定,所属3个团,分别开赴路东地区的8个县,并抽调了大批干部和战地服务团人员组成数十个民运工作队(组),深入农村、城镇开展工作。不久,相继建立了工抗、农抗、妇抗、青抗、儿童团等各项群众组织,扩大部队,组建游击队,建立农民自卫军。罗炳辉司令员一有空隙就带上几个人各地跑。他身高体胖,一口云南乡音,直观印象是很有特点的,再加上初战来安之后,路东人民都听说五支队有个“高高胖胖的罗司令”,所以他不论走到哪里,群众一眼就能认出他来。到了群众基础好的村子,只要有人喊一声“罗司令”,全庄人都会涌过来,老汉们笑着递过装得满满的旱烟斗,老太太挪着小脚端来热腾腾的山植茶,拖鼻涕的娃娃从大人腿档里挤过来,爬到罗司令员的膝盖上,军民嘻嘻哈哈地聊家常,不知不觉中,罗司令就把抗战的道理传给了乡亲们。有时到了群众对我们还不够了解的村子,罗司令员便对跟随的同志们说: “大家不是常说老百姓是新四军的母亲吗,今天请同志们都到母亲那里去,一边劳动,一边访问,看看群众有什么困难要我们帮助……”
开始,有人瞧着我们战士背的“老套筒”问: “这玩艺打鬼子,能管?”罗司令员会学着当地人的口音说: “你看管不管?”接过一只老套筒,瞄准树梢上喳喳叫的雀子,一扣板机就揍下一只来。
当然,在这段时间里,按支队首长的分工,罗炳辉司令员重点还是负责中、上层士绅、商人的工作,他几乎跑遍了路东8县的每一个大的集镇。一次,我跟随罗炳辉司令员到了六合县的竹镇集,按打前站的同志安排,我们准备在这里召集当地有名望的士绅、商人开一个座谈会。这是一个不小的集市,有点商业,街面也齐整,只是由于国民党顽固派的欺骗宣传,地方中、上层人士对我军怀有戒心,最担心的是“打土豪”。宾主入座,寒喧一番后,罗炳辉司令员就侃侃谈起我党的统一战线政策,抗日救国十大纲领,针对士绅、商人的疑虑,开门见山地说:“列位都是通史达理、耳目灵通人士,我军进驻以来,所作所为,有目共睹,可有谁见我军打过几个土豪,占过多少地盘?邻县来安城内日伪军是我军赶走的,至今还不是张北非先生担任县长嘛。请诸位不要听信顽固派的谣言蛊惑,谁在真抗战,谁在搞摩擦,但凡有良心的中国人都能看得清!抗日救国,匹夫有责。在这民族危亡之际,我党我军的一贯政策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有钱出钱,有枪出枪,有人出人,一切为了把曰寇赶出中国去!……”罗炳辉司令员开诚布公的一番话,直说得各位士绅、商人频频点头,疑虑消除了,对立情绪和缓了,座谈会结束,为我军捐了20几担粮食、2000多块钱,一位姓马的回族士绅还办了3桌素席招待我们。此后不久,我们在竹镇集附近组建了一支游击队,成员多数是回民,那位姓马的回族士绅是起了积极作用的。仅仅3个月的时间,五支队在路东地区扎下了根,各项工作都有了很大进展。所属3个团都得到了充实和扩大,组建了特务营和教导大队。各县游击队组织起来了,各类群众组织成立了。3个月的进展超过了过去的两年,使我们在反顽斗争中处于有利地位。
1940年3月,在蒋介石的策划下,先是统治安徽的李品仙的广西军在津浦路西向我发动进攻,继而是国民党江苏省主席韩德勤调集8个团的兵力,万余之众,在津浦路东向我进攻。面对桂、韩两顽的东西夹击,根据中原局和江北指挥部关于集中主力于津浦路西,先反击对我威胁最大的桂顽,再挥戈向东,击破韩顽进攻的指示,3月上旬,罗炳辉司令员率五支队主力开赴路西。韩德勤乘我路东空虚,立即发起了对五支队指挥机关所在地半塔集为重点的全面进攻。半塔是来安到盱眙中途的一个集镇,我驻守半塔集的教导大队约500人,另分散活动在津浦路东各县的部队、地方游击队共约2500人左右。面对韩顽的万余之众,军民艰苦抗击,坚守七天七夜。当时有一首《半塔守备战歌》中唱道:
“三月二十一,
顽固分子进攻半塔集,
用机枪、大炮、炸弹向我袭击…路东军民快起来,
大反击。”
3月21日,江北指挥部张云逸指挥和罗炳辉司令员,在取得津浦路西反击桂顽战役胜利后,率五支队主力兼程挥戈路东,同时,叶飞同志率领的苏中挺进纵队也到达六合县境内。我军于3月29日开始了全线反击,一举歼敌有生力量3000人,韩顽主力溃逃到三河以东。随着反顽作战胜利,路东敌顽政权被一扫而光,我们在路东地区8县的人民政权相继建立起来。路西地区也随之成立了各级人民政权。至此,淮南根据地便完全建立起来了,这是华中的第一块抗日根据地,我们以它为立足点,向西防御,向东发展,开辟了淮宝,联系了淮北,支援了苏北,南与江南新四军沟通,北与八路军相联,为实现党中央关于从华北到江南打成一片的战略部署,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淮南根据地建立起来之后,罗炳辉司令员在部队发动了一个大规模的整训练兵运动。当时部队中的骨干,大都是十年内战中坚持南方八省的红军地方武装,对兵团作战的知识是缺乏的,而挺进路东地区后扩充的新成分,更没受过正规部队训练,打惯游击的队伍是不喜欢整训的。罗炳辉司令员采用示范办法,他把师部一个警卫连调来,亲自组织领导,从跳远、越障碍、过独木桥、翻单杠、武装竞走这些基础训练做起,继而劈大刀、练梭标、端枪练臂力。他年轻时在滇军当兵,这些方法颇受滇军训练部队的影响,事实也证明是行之有效的。他还根据平生丰富的战斗经验,总结了许多练兵格言,如:“有3发子弹,也要拿出1发来打靶”,“整训为胜利,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军队要“稳如泰山,动如脱兔”,“枪枝马匹是生命,此外一身轻”,“战争是生命的赌博,不懂战争科学和艺术,是人民的罪人”。为了训练部队和民兵,他曾写了《指挥员熟用手册》、《民兵战术》、 《关于三角式据点构筑和守备之要领》,在这些著作中又特别强调灵活机动的战术思想。
1944年腊月底,我当时任盱(眙)嘉(山)支队司令员兼政委,带领4个连夜袭盱眙县城。盱眙县城依山临水,紧靠淮河,沿山坡直至山腰。山顶上就是臼军的据点,由一个中队的日军担任守备,距离伪县政府约400米。我们利用敌人忙着过春节,防备不严的弱点,用1个连把日军据点紧紧包围,并以火力封锁住,3个连突进城去。不足两个小时,就打掉了敌人的县政府、警察局,全歼了伪军两个中队。在整个战斗过程中,据点的日军始终不敢爬出碉堡一步,只是盲目地发射密集的火力,妄图给伪军张胆,其实也是为它自己张胆,直至我军已胜利结束了战斗,撤离县城好几公里远,仍在不断地鸣枪放炮。我们的战士讥笑说,日本人没有来得及欢迎我们进城,现在热烈的欢送我们出城,这还算够朋友。过了春节,罗炳辉司令员要我去汇报,我给他捎去了3件战利品:一支三八马大盖,一支汉阳造,都是烤蓝未退的新家伙,还有一把曰军指挥刀。他拿在手上,一件件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说: “这是好家伙,谢谢你的礼物”。接着高兴地说:“战报我看了,打得不错!攻克敌人占据的县城,这在我们淮南是第一次,,说说看,有什么经验?”我把战前准备,作战实施过程和战后工作,扼要汇报了,不等讲完,他就替我总结起来:“论兵力,敌我相当,论地形和武器配备,敌强我弱,但是战机选得巧,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就占了优势,是吧?古代和近代战史上都有不少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其中胜者都与这个“巧”字有关。要打得巧,就得动脑子,战前动脑子不用说了,战中和战后也得动脑子,要好好总结,打一仗进一步。”根据他的指示,后来,我们认真的进行了讲评和总结,以实践经验教育指战员。
1945年春,在日寇华中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的策划下,日军一部及汪精卫的警卫第三师,乘我主力在津浦路西和桂顽作战之际,对我路东地区发动大“扫荡”。当时,罗炳辉司令员健康欠佳,硬撑着虚弱的身子,精密地筹划并指挥路东的地方武装和民兵投入了紧张的反“扫荡”作战。我那时是路东分区副司令员,带着1个团跟他行动。面对敌众我寡的严峻形势,他始终是那副乐观样子,常对身边的同志说:“路东是我们的天下,天时地利人和,三样都占着,敌人占不了便宜去!地方武装和民兵,不能打大仗,就打小仗,纠缠住敌人,一点一点把它吃掉。”
这里说的,也是他最擅长的游击战术。他在情况不明,或不具备取胜条件时,通常以战斗小组或班排小分队,设法与敌人经常保持接触,将我主力隐蔽集结在机动位置,以逸待劳,待机歼敌。我们用小部队和敌人纠缠,以袭扰、疲劳、消耗敌人并查明情况,当情况发生了有利于我军的变化时,隐蔽地果断地使用主力,歼敌部。我们就是用这种方法,与日伪军周旋了半月,并先后在六合县的八百桥和大英集歼灭了伪军两个营、杀伤日军一部,当我主力在津浦路西取得反顽作战胜利后,正在向津浦路东转移之际,终于,迫使冈村宁次悲哀地打消了他的这次“扫荡”。至此,我淮南军民,不仅取得了路西反击桂顽的胜利,同时又粉碎了日伪对我路东的“扫荡”,保卫了根据地。
罗炳辉司令员时时注意提高部队战斗力,对部队的实地训练极为重视,做到了见缝插针,贯穿到日常活动中。我们有时跟他行军,路上是不得闲的,他在前边一会传下一道口令,一会出一个假情况。到了宿营地,他就守在路口上,挨个考问战士们: “今天传了几道口令?都是什么内容?”?再不就是考干部:“路上你都看到了什么?过了几个村、几道河、几座岭?各叫什么名字?”对这些,他在沿途是早已向老乡了解得一清二楚了。有时部队集合了,他在正式讲话之前,叫出几名机枪手和他们比赛单臂举机枪,不记得他能举多少次,只记得没谁能赛过他。作为一个革命军人,罗炳辉司令员深知战争环境中敌情瞬息万变的特点,所以特别注意培养部队的高度警觉性和非凡的沉着、镇定。别看他睡觉时鼾声如雷,一旦门窗响动或有脚步声,他翻身即起,第一件事是把从不离身的左轮手枪抓在手里。
罗炳辉司令员对待下级或战士,就是这样又严厉又亲切,虽说有时方式简单一点,但平易近人的作风获得了部队和人民一致拥戴。他象一盆火,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笑声,就有歌声,就有热融融的气氛。战斗中只要他一去,战士们喊一声: “罗司令来了!”那仗就打得格外有精神。1945年7月底,在三打盱眙县城之前,我和路东分区司令员罗占云同志到他那里去汇报作战计划。他当时任新四军二师师长兼淮南军区司令员,一到夏季,他的高血压症就迫使他不得不休养一段时间。到了他的住处,谈完工作,他要我们留下来看一样东西再走。此时抗战临近胜利,他尽管病魔缠身,情绪也特别轻松怡然。他摇着大蒲扇,笑哈哈地说: “你们是要上战场的人,我这病身子去不了,该拿出最好的东西给你们饯行,尝尝淮南夏季的冰,就看你们有没有口福喽!警卫员,把里间屋的窖子刨开。”他和我们来到里间屋,一边看两个警卫员开窖子,一边说;“这个办法是长征时在高原地区看到的,就是趁腊月里,在屋里刨一个深坑,四壁用柴草烧焦,凉下来后堆放上雪,铺上一层草,用土埋严实,来年夏天就变成了冰。我今冬抽空试验了一下,不知这地行不行?”的确不行,窖子刨开后,雪早已化了。罗炳辉司令员不胜遗憾地说: “你们到底没口福哟!看来高原的办法在淮南行不通,罢!罢!便饭招待你们吧。于是,我们便和罗司令员吃了一顿极普通的午饭。
的确,他也拿不出佳肴名酒招待我们。他身为淮南军区司令员,除了屋前种了几畦蔬菜,“多吃多占”这个词在他的经历中是找不到的。还记得支队机关有一位司务长,趁一次干部会议多报了几元菜金,想抠出来给罗司令员补贴一下伙食,为这事挨了罗司令员好一顿克。这次,我们虽没有吃上罗炳辉司令员的“冰”,却又一次看到了他那一颗能暖化冰的热心肠。
想不到。这竟是我向罗炳辉司令员的最后一次汇报和请示工作。8月9日,日寇宣布投降。不久,罗炳辉司令员就率领新四军二师主力开赴了山东战场。
此一分离便成永别。1946年6月下旬,罗炳辉司令员在山东战场津浦路前线病逝的噩耗传到淮南,全区震惊,军民悲恸。有同志自山东来信,将临沂召开的“罗炳辉将军追悼大会”的挽歌抄录一首,大意是:
假如悲哀地响起了歌声,不要怕,我亲爱的同志!这不过是战士的一颗心,和他亲爱的战友告辞。不,这种心胸永不会冻结,
在每次战斗中都有它跳动!
国民党挑起的内战枪声已经响起,我和同志们默念着这首歌词,走上了解放全中国的战场,就如同罗炳辉司令员走在我们的队列里一样。
(本文录用时作了节录)
作者朱云谦(1919~1989),江西莲花人,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2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5年转入中国共产党。参加反“围剿”和湘赣边三年游击战争。后任新四军教导营指导员、第五支队十五团政委、抗大第八分校政治处主任、淮南路东盱(眙)嘉(山)支队司令员兼政委、,淮南路东军分区司令员、淮南军区副参谋长、广州军区空军副司令员、空军学院副院长、广州军区空军政委、解放军总政治部副主任。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是中共第十一届中央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