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初,惠水县行政区划调整为共和、明华、三雅、新安4 个区,我在共和区任公安干事。共和区辖和平、上马两个镇和大 坝、共和、白日3个乡,区设在县城老场坝。区里的干部除留少数 坚持机关工作外,多数都被分配到各乡镇。区委分我负责白日乡, 这个乡包括后来三都区的大龙、九龙2个乡,三都镇的旧司、小寨、 新联3个村,毛家苑乡的努力、董敖2个村。当时,白日乡下设10 个保,100多个甲,其中一至四保、七至十保都与长顺县交界,是共 和区的一个边沿和少数民族聚居乡,村寨分散,政治情况复杂。
解放初期的主要任务:一是广泛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安定民 心,维护地方治安;二是通令国民党的党、政、军、警、特人员,限期 向我人民政府投诚,报到登记,交出武器,解除武装;三是征收公 粮、柴草,支援贵阳市,支援前线,解放全中国。我们所开展的这些 工作,其锋芒都直接指向国民党旧官吏和封建地主的利益。他们 恨得要死,怕得要命,表面上对我们点头哈腰,百般奉承,暗地里却 串通在一起,互相勾结,狼狈为奸,千方百计进行破坏。
他们中有的只投诚,不交出武器、弹药。如家住十保的八十九 军独立营营长罗绍全,投诚时声称只是一个挂名营长,说他那个 营是个空架子,一无枪支,二无弹药。经调査了解,他在临解放时 曾用一保岩头寨的驮马从贵阳驮来轻机枪10挺、步枪50余支和 子弹、手榴弹多箱,藏在山洞里。我方多次找他谈话交待政策,他都一口咬定从未到过贵阳领过武器弹药。区委书记李广盈听取汇 报后,召集区委会研究决定,由副区长丁恩祥带领通信员小吴、陈 胜和我4人去搜査藏枪山洞。结果只搜到几箱子弹,枪支已经转 移。
有的搞假意登记。如旧白日乡乡长金邦治报到登记时隐瞒1 支德造二十响快慢机不交,我方安排他担任白日乡支前委员会主 任,他却利用这一合法身份多次召集当地的旧职人员和地主富农 开会,煽动抗粮,策划组织暴乱。
有的制造谣言、蛊惑人心。如家住三保的前任白日乡乡长谢 炳芝,公开在群众中造谣煽动,说第三次世界大战快爆发了,美国 要帮助蒋委员长反攻大陆,共产党、解放军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等 等。
有的投诚交出枪后企图进行报复。如家住七保的八十九军一 个连长罗锡恩,投诚时交出1支二把连枪,区委批准我留下来用。 他因此对我怀恨在心,几次躲在我要经过的树林边,准备下毒手。
地主富农对我们的征粮政策极端不满,千方百计进行抗粮。 他们采取的办法是先交一点应付,然后把粮食都分散到佃户家,拖 着不交。你去催粮,他便叫苦连天,能拖就拖,拖不过就躲。以致 后来下去催粮经常找不到人。
国民党的旧官吏和地主富农,由于利害关系一致,所采取的反 抗策略也基本上一致。围绕我们所开展的各项工作,敌我矛盾越 来越突出,斗争越来越尖锐,甚至发展到公开暴动。1950年3月 19日下午5时左右,土匪在白日乡一保岩头寨前干沟桥边围攻袭 击了我省财政接管部征粮队。
事件经过得从1950年3月18日说起。
白岩寨前突然被围
3月18日早晨,二保保长王仲先在家中对我说:“你回城里去 吧!听外面有人说底下老百姓都变了,看见你们解放军就要开 枪。”我对他说那是造谣,你不要听信谣言。他看了看我,好像还有 话想讲。不久,有几个人进来报告,说盐巴在鸟落关被土匪抢了。 我找了 1支步枪,带着寨里的几个有枪的人跑步去鸟落关,准备夺 回盐巴。刚走到二保与三保交界处,王保长从后边追上来喊不要 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还一个劲地往前跑,王保长跑到前面把路 拦住,说:“盐巴已经得回来了,大家都回家去吧。”听说盐巴夺了回 来,我才停止前进,和王保长一块转回来。
回到王保长家后,我几次喊他跟我下去催粮,他都借故不愿出 门,直到下午4点多钟,才勉强跟我到比较近的新白岩寨去。王保 长和我走进寨子,甲长不在,家里也没有人。又走了几家,也都没 有人。我问他,怎么搞的,整个寨子都找不到人?他说:“不晓得 呀! ”我们走出寨子来到寨前,就看见惠长公路上有十四五个人肩 扛步枪,在一个人的指挥下向白岩寨跑来,那个指挥者一边跑一边 口讲指画。王保长见了很紧张,一连说了几个“不好了”!我连忙 安慰他,叫他不要怕,问他这是些什么人?他说好像是三保保长带 的人。他们越来越近,我也认出了那个指挥者就是三保保长谢少 华。从他的举动上我就感到他是有目的的,是针对我来的。我暗 想:这时防备已来不及,他们有十多个人、十几支枪,我只身一人, 只有1支二把连枪,还用铁卡子卡着,挂在背后衣服里面腰间皮 带上,不好掏出来。于是我就来个双手叉腰,对着越来越近的谢少 华走去,边走边问:“谢保长,你带队伍来干什么? ”他说:“军大来我 们保催粮草,把我们的枪提走了,我们找军大要枪去。”我又问他: “你找军大去要枪,还带这么多人,是准备打仗吗? ”他说:“不敢,不敢。”我说:“谅你也不敢,蒋介石八百万军队都被打垮了,你带这几 个人去找军大顶得了火? ”他一边和我讲话,一边举起手在头顶上 绕了个圈。随着他的手势,那十多个人三三两两的分开来跑去占 领了周围的几个山头和路口,把王保长和我包围在中间。随即他 又把我撇在一边,拉王保长到一条田坎上蹲下来讲了很久的话。 我听不清他们讲些什么,我分析谢少华想搞我,只因我是在二保, 而现在又和王保长在一起,他不好马上动手,所以先把我隔开,争 取王保长同意再动手。我看谢少华讲了很多话,王保长讲话不多, 有时还摇一摇头。最后他们两人站起来向我走过来,我也对着他 们两向前走了几步,问道:“谢保长,你们保的公粮任务完成了多 少? ”他回答说:“快完成了,只剩几户没有完成,两三天内就能完 成。”我又对他说:“你抓紧一点,争取当一个模范保。”他一边和我 讲话一边又举起手在头顶上绕了一圈,大声对带来的人说:“今天 时间晚了,我们回去啦,不去找军大要枪了,请董干事回城去时帮 我们问一问。”于是,他带来的那些人又三三两两回到公路,成一路 纵队扬长而去。包围解除了,只剩下王保长和我。王保长惊魂不 定,一句话也不讲,只是低着头走路,看样子心事很沉重。我想了 解一下谢少华究竟要干什么,就问他:“你看谢少华今天真的是找 军大去要枪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停了一会才说:“谢保长这个人 就不像我们咯! ”我看他不想讲也就没有再问。
我们回到王保长家休息,晚饭后他对我说,今天他家有客人, 想另外找地方给我休息,就送我到一个山脚独户人家。这户是青 砖瓦房,有朝门院墙。喊答应后一位30岁上下的男人出来开门, 王保长介绍说,这是唐老师唐国泰,今晚就住他家。唐老师很好 客,接待我们很热情,在他家坐了好一阵,唐老师送王保长出门后, 便领我去厢房睡觉。我刚睡下,王保长又把从别个甲催粮回来的 韩俊德、李世忠两位同志带来和我同住。韩、李说,这一段下去催 粮很少找到人。
决定回区 了解情况
这一夜我总是翻来覆去不能人睡,在想着一天中发生的事情。 王保长说的“底下边老百姓都变了,看见解放军就开枪”这难道是 真的?上级为什么没有通知我们呢?三保保长谢少华声称去找军 大要枪,为什么来包围我呢?王保长家明明没有客人,为什么要送 我到这里住呢?想来想去始终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最后想 到,王保长早晨建议我回城去是对的,是应该回去一趟,了解最近 形势的发展变化。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刚睡着又听见外 面有人来拍门,我翻身起床喊醒韩俊德、李世忠两位同志,这时天 还未大亮,我打开房门,唐老师领着王保长进来。王保长坐也没有 坐就对我说:“今天你还是回城去吧。”我说:“夜里我也想好了,今 天回区里去了解一下情况。”我向韩俊德、李世忠交待说:“今天我 要回城去,你们在这里等我回来。如果不发生什么情况,吃过早饭 就下去催粮,有情况你们就往三都方向撤退。”说完我发给他们一 人一颗手榴弹,告别王保长和唐老师就上路了。
过了冷水河来到一保,省征粮队一个组就住在岩头寨,我想应 该去看看他们,就向着他们的驻地走去。进了院子,正好全组11 人都在,有的在看书,有的在闲谈,炊事员余厚卿正准备早饭。他 们看见我进来都很热情,纷纷倒水拿烟,我请大家都坐下。组长谢 纪常汇报说:“我们准备吃过早饭分头下去催粮。这两天情况不 好,下去不是找不到人,就是软拖硬顶,反正不交粮。”我说:“二保 也一样,这两天情况有点反常。我们在这里交通不便,消息不灵 通,对外面的形势不了解,我今天准备回去向区委汇报一下,请示 区委有什么意见,你们等我回来。”吃过早饭已是11点多钟,我告 别他们重新上路。
我走的路线是经撂石关出磨口哨,顺着惠长公路往右上山,走风吹坡下洪番寨,经大坡寨进城。后来有人告诉我,我回城经过一 保时,被保长罗德华看见了,他立即组织了 10多个土匪追我,想把 我在途中干掉。他们过撂石关、磨口哨后下小路走七里冲到杨家 寨,直追到寨子头上土地庙前,由于路线不同扑了个空,只好灰溜 溜地转回去。
我走到区公所大门时,正好碰上区长吴子元。吴区长看见我 就问:“你回来了,今天早起给你的信收到没有?省征粮队的同志 都回来没有? ”我说:“信我没收到,省征粮队的同志都还在一保,我 是在那里吃早饭回来的,我们都不知道通知我们回来。”吴区长听 后很着急,连声说:“坏了 !”从他的神态可以看出,一定发生了紧急 情况。我忙问信送到哪里的,吴区长说是派专人送到六保的。我 又问发生了什么情况,他说,今天一早县委通知,近来形势很紧张, 土匪前天已占领长顺县城,昨天又占了威远、广顺2个镇。我们县 芦山镇的韦殿初昨天也有土匪暴动了,李广盈等许多同志在芦山 牺牲。今天早起土匪又围攻三都,三雅区区委、区公所被包围,土 匪可能就要全面暴动。县委已经通知各区乡镇的人员和征粮队组 人员赶快撤回县城。我听后深感形势严重。吴区长说省征粮队的 同志还没有回来,怎么办?我要求回去通知他们,吴区长说:“你刚 回来,已经很累了,另派人去吧。”我说:“别人去路不熟要耽误时 间,还是我去好。”他同意了,叫我去找省征粮队樊指导员商量,要 他派两名战士跟我去。结果樊指导员不但同意派两名战士去,还 决定亲自和我去。
刻不容缓冒险传令
我回到区里快一点钟了,区里已开过中饭,因我立刻要赶回 去,吴区长便吩咐炊事员老尹为我炒了一钵香葱蛋炒饭。要在平 时我可以一下子全吃完,但在形势严重,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我
一点也吃不下去,只思虑着怎样快一点赶回去通知省征粮队安全撤 回。我在区里借了 1支中正式步枪、装满子弹带,就急着要和樊指 导员等同志赶回白日乡。临行时吴区长再三叮嘱,一路上多加小 心,遇事要冷静、沉着。
我们4人心急如焚,出县城一路小跑。翻过撂石关我们发现 情况异常,关对面山口寨前聚集着几十个扛枪的人。我们下撂石 关他们上撂石关,把回去的路堵死了。我们不管他,继续往前走, 到新桥寨附近,发现寨内外和背后毕家湾一带山上都有土匪在活 动,再往前走就进人他们的包围圈了。我对樊指导员说不能往前 走了,他问我该怎么办?我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对他说:“上左边 这座山头占领制髙点!”我们4人往惠长公路左边一座山爬去。我 边爬边想,这里距岩头寨不到一华里,这时已是4点多钟,如果我 们4人都上山去,谁去通知征粮队呢?想到这里,我就对樊指导员 说:“你们3人上山去!我去通知征粮队。假若我们那边打起来, 你们要守住这个山头,看好前面那条小路。”樊指导员同意,他们继 续往上爬,我就下山去了。
腹背受敌九死一生
和樊指导员等分手后,我下山经过毕家湾去通知征粮队。他 们住在岩头寨大地主何寿山家,何寿山有良田数百挑,除租给佃户 耕种外,家里还有一部分,常年雇两个长工,佃户一年四季还要轮 流打短工为他耕种。除出租土地和雇工剥削外,还兼营商业,经常 放有一两帮驮马下广西,表面上做一般生意,暗地里却贩卖大烟。 何寿山五十岁上下,中等身材,是个大烟鬼,面黄肌瘦,见人总是皮 笑肉不笑。当地群众说他是笑里藏刀,面善心不善。
我从岩头寨东头进去,穿过整个寨子走到何寿山家,他家大门 紧闭,我又绕到左后侧山脚下的小侧门,走进院子,看见征粮队的同志们正在皖坝里围着吃晚饭。我一边接过组长谢纪常为我盛的 饭,一边对他说:“我刚从县城回来,近来形势有些变化,县委已通 知各区乡镇和征粮队组人员立即撤回城里。同我来的还有樊指导 员和两位战士,走到新桥边看到情况不好,我叫他们上山去了。现 在他们正在新桥背后那个山上等着接我们,大家快点吃完饭跟我 走。”大家急忙把饭吃完抓紧收拾行李。我对他们讲:“从这里出去 后不管情况如何,都要跟上我,听从指挥,不要乱跑。”交待完后,就 带着他们从何家出来,穿过寨子来到前面的小田坝。这个小田坝 方圆三百米左右,右边是冷水河,右前方是乡公所和一座桥,左边 是梯田,左前方是沟边寨和路边寨,正前方是惠长公路,过了公路 就是髙约500米的白鸡坡。我走到田坝中间,后面的一名同志刚 走出寨来,就听见我们的左后侧叭、机、叭响了三枪。我停住脚步 回头一望,距我们不到一百米的梯田顶上竹林里黑糊糊的站着几 十个土匪,有的在向我们开枪,有的“喔吼喔吼”地髙声怪叫。我举 起枪对准竹林连打几枪,那里的土匪应声趴倒在地。这时周围也 都打起枪来,一时枪声、怪叫声混杂在一起。我再一看征粮队的 11个同志,由于经验不足都叭倒在小路边田坎脚下。我急忙髙声 喊:“谢组长,这里太危险,赶快起来跟我走! ”他仅抬头看我一眼, 但没有动。我又髙声喊:“谢组长,叫大家把背包甩掉,赶快起来跟 我走!”他们还是不动。这时周围的土匪一边向我们开枪,一边像 —窝蜂似的吼着叫着向我们冲来,冲在前面的土匪距我们不过50 米,形势非常危急。我奋力冲过干沟桥,越过惠长公路向白鸡坡冲 去。快到坡脚时,守在冷水河桥头和沟边寨的土匪见我快要冲出 包围,便从两边同时向我开枪,怪声叫嚷着向我冲来。我来不及还 击,快速向山上爬去。左右两边的土匪眼看拦我不住,便更加猛烈 地射击。他们射出的子弹,有的从我头顶和两旁掠过,有的“扑、 扑、扑”地打在脚下,尘土飞扬。我爬到半山腰,找到一个隐蔽的地 方卧下,端起步枪对准冲在前面的土匪打了几枪。他们听到枪响,纷纷卧倒下来,我就在一刹那间,急忙脱下一条裤子挂在树上便 往山顶爬去。我爬上去后,土匪对着那条裤子乱射了一阵,听不到 动静才冲上来。他们发现只是一条裤子,这才知道中计。当时我 只不过是急中生智,但这事却在大龙乡的几个村子至今还被传为 佳话。我登上了白鸡坡顶,看见山下小田坝到处都是土匪,已经听 不到枪声,我意识到征粮队的同志们可能都遇难了。
我们在干沟桥被围攻的同时,樊指导员等三人在新桥背后山 上也遭到一两百土匪的猛烈攻击,他们面对边开枪边怪叫着攻上 山来的土匪,英勇顽强抵抗,坚守阵地,等待我们突围出来同他们 靠拢。但终因敌众我寡,在土匪一窝蜂攻上山头、形势非常危急的 情况下,只好放弃阵地,顺着山梁边打边退。土匪依仗人多势众, 穷追不舍。我们在混乱中跑散了一名战士,险些被敌人抓住。这 位战士虽然年轻,但聪明伶俐,在几十个土匪的穷追下,他机智地 躲进一个山洞。土匪围着山洞搜査了很久,天要黑了仍不见踪影 才离去。这位战士在山洞里躲到第二天才回城。他把步枪留在山 洞里,这支步枪到土匪暴动基本平息后才找出来。
事后我们了解,当我和樊指导员分手下山,经毕家湾到岩头寨 去时,曾任白日乡副乡长的陈大明,带几十名土匪埋伏在坟包后, 枪口都对准我。只因岩头寨尚未打响,他们才没有向我开枪。在 干沟桥围攻我们的土匪,有白日乡一、二、三、四、七保的几百名,有 长顺县威远镇姓文的旧镇长带来几百名,有长顺县水波龙方向来 的500多名。组织围攻的策划者和为首分子,正是征粮队驻地的 房东——何寿山和他的三个儿子。其他匪首有姓文的旧镇长和白 日乡前任乡长谢炳芝,有曾任过国民党接兵大队长的周仲民和任 过白日乡副乡长的陈大明,另外还有几个保的保长。四出串通土 匪的是何寿山的狗腿子刘广忠。土匪在田坝周围寨子、河坎边、梯 田上到处设了埋伏,只是何寿山等匪首没有想到白鸡坡是一个缺 口,我就是从这里突围而出。在干沟桥被袭击的征粮队11位同志,有4位是刚参加工作的 学生,有7位是刚从国民党旧政府接收过来的职员。组长谢纪常, 组员张匡亚、郭乐鸣、刘萍生、贺正辉、达庆之、李坤、杨和群、伍和 民9位同志惨遭杀害,组员谢超华同志在土匪冲下田坝时,混乱中 跳进冷水河藏在河边刺蓬里,才幸免于难。他在河里直泡到夜深 人静才爬上来,躲在白日乡三保一户姓谢的人家,土匪暴动50多 天后才返回贵阳。组员余厚卿同志当时已五十多岁了,被土匪捉 住后再三声明自己仅仅是个炊事员,跟征粮队做饭的,从来没有下 去催过粮,也免遭杀害。余厚卿被土匪放走后,躲到干坝村附近一 个山洞里,何寿山的狗腿子刘广忠还三天两头去敲诈勒索,以后不 知的去向。韩俊德、李世忠二同志在土匪包围冷水河时,经六保返 回县城。
星夜回城如实汇报
登上白鸡坡山顶,摆脱了穷追不舍的土匪,时间已经是6点多 钟。我对着惠水县城这个大方向,不管有路无路,也不管草窝、刺 蓬,顺着山梁,翻了一山又一山,衣服挂烂、手脚挂破,一直走到7 点多钟,天已快黑,才走到小吴寨背后。下到大田坝,踏上惠罗公 路,刚到大坡寨天就全黑了。我一路小跑进城赶到区里,区委、区 公所里没有一个男同志,只见几位女同志,她们告诉我:“樊指导员 已经回来,听他说你们被土匪包围,你是怎样回来的? ”我来不及回 答,忙问吴区长在哪里,她们说吴区长听了樊指导员汇报后就马上 到县委找王政委去了。我二话没说,立刻赶到县委王政委住房,房 里只有吴区长和王政委两人。王政委见我进去马上就问情况。我 谈了征粮组同志没有突围出来,说:“王政委、吴区长,我没有完成 任务。”王政委安慰我说:“这不能怪你,主要是我们对形势变化这 样快事先估计不足。你看要不要组织些人去接他们? ”我说我突围出来登上山顶时,看见土匪已经冲下田坝来了。满田坝都是土匪, 枪声已经停息,看来战斗已经结束。吴区长说:“听樊指导员回来 汇报,他们撤了出来,你们都被土匪包围在那里,我就过¥请示王 政委组织人去接应你们。听你这样一说,也就没有必要再去了。” 王政委又对吴区长我们两个说,现在全县的形势都很紧张,今天已 分头通知各区和征粮队的同志,要他们尽快撤回县城。我们的人 全撤回来,下边空虚了,敌人会更加疯狂,估计土匪可能很快就要 围攻县城,我们必须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听了王政委的分析,感到 形势很严重。王政委关心地对我说:“你今天来回跑了那么多趟够 辛苦的,快回去休息吧。”吴区长和我便告辞回区。
欲救不能深感遗憾
土匪暴动后,全县行政区划又作了调整,乡镇的归属也有些变 动,白日乡划归三都区。1950年10月一个赶场天,二保保长王仲 先突然跑到区里找我,在闲谈中我发现他右手臂带有枪伤、伸不 直,也不好使唤,就询问他怎么了。他对我说:“那天你回城,中午 谢炳芝带着几个人来找我,要我把你交出来,我说你回去了,他们 又不相信,还是别人说看见你一早走的他才没办法,又反过来怪说 是我把你放走的,要拿我治罪。我不怕他,说你看着办吧,他也拿 我无法,最后逼我跟他去当土匪,还封我当个土匪大爷。有一次解 放军打仗,我手杆被打伤,从此我就洗手不干了。”他又提到3月 18日的事,说:“那天早晨我对你讲:底下边老百姓都变了你不相 信,说是谣言,看你当时很生气,我也不敢再讲了。其实我们几天 前就知道下边要闹事,但不知道会闹得这么快。头一天长顺县城 被占,才知道下边真的闹了起来。老百姓知道闹事,又不敢和你们 讲,我之所以和你讲,主要是想劝你快点回城离开二保,你在我们 二保出了事,我怕负不了责任。”
他还对我说:“那天早上你还带人去鸟落关打土匪,起初我也 相信是土匪抢了我们的盐巴。你们走后有人告诉我,早晨威远镇 已被土匪占领,打死很多解放军。土匪开到鸟落关,他们给你讲盐 巴在那里被抢,是想引你去落网。我听说很着急,才跑来把你追回 去。后来又有人去三保给谢少华送信,说你还在我们二保,谢少华 马上组织了一批人边问边追,到新白岩寨正巧碰上我们两个从寨 里出来。因为你是在二保,又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他不好对你下 手,才喊我去旁边谈,争取我同意把你交给他们,声称是奉谢炳芝 乡长的命令,带你去见他。如果我不把你交出来,就请我去见谢乡 长。我听了很生气,对他说,人我不能交,我今天也不去见谢乡长。 谢少华见我态度很硬,拿我无法,只好收兵回去。”
王保长临走时又对我说,政府可能要追査他当土匪的事,请我 到时为他说几句话。我答复他:“话我不便于为你说,因为你们那 里已划归三都区了,不属共和区管。当地政府何时追査你,我也不 知道。”我劝他最好早点向政府自首,主动交待自己的问题。相信 会得到政府从宽处理。他答应听我的话,要去向政府自首。
相隔不到半个月的一天中午,王保长的堂弟急急忙忙跑来找 我,下午要开他堂哥的公审大会,要求我去替他说句把话。我不知 道他后段为匪罪恶大不大,也不知道他主动自首了没有。从前段 表现看他并非顽匪,如果能办到,我愿意保他不死,也应该保他不 死。只可惜事情来得太快,我得信太晚,时间已来不及容我赶到现 场。对于王保长之死,我深深感到遗憾。
喜将两事告慰忠魂
解放初期在白日乡的这段战斗生活,使我终身难忘,记载于 此,以励后代。这里我要欣喜告诉当年和我一同战斗过的9名烈 士,你们的英名已收入惠水县史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纂的《惠水
县志》中了,人民不会忘记你们;我还要告慰你们,当年组织围攻我 们的决策者和为首分子何寿山父子,除长子何志华被我剿匪部队 击毙外,何寿山和另两个儿子都被人民政府镇压了,$余大小匪首 也都受到应得的惩罚,你们在九泉之下安然长眠吧。
作者简介
董兰宾,1928年3月生,山东曹县人。中专文化。1947年5 月参加革命工作,1948年3月加入中国共 产党,历任惠水县城关区公安干事,中共惠 水县城关区区委副书记,惠水县公安局、轻 工局长,中共惠水县委财贸部副部长,财贸 办公室副主任,县革委会副主任。1975年 4月~1980年6月任中共惠水县委副书 记、惠水县政协主席。1987年7月离休, 享受副地级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