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在十七军四十九师直属科工作。1949年我师南下到南 昌时,组织决定抽调部分干部转业下地方。于是,我就离开部队, 随同一起转业的师政委况玉纯同志到湖南湘潭休整。几天后,即 跟随部队沿着湘黔公路顶风冒雨夜以继日地向贵州进军。
一、接管平越县,建立人民政府
我们于1949年11月23日下午5时左右到达平越重镇—— 凤山镇。晚饭后,况玉纯同志把我叫去,首先问了大家的情况,接 着说:“你们不走了,就接管这个县了。原给你们配备的县长因病 没有来,就由你担任县委书记兼县长,李占稳同志当副县长。并由 你、占稳、同学三位同志组成县委会。因为你们县没有配备武装部 队,只有依靠你们自己独立作战了,听说国民党县保警队已经起 义,你们要好生掌握,要提髙聱惕,掌握好党的政策,发动群众,搞 好征粮工作,保证我军南下。你看还有什么意见?”我说:“没有意 见,坚决按况政委的指示办。以后有什么情况和再向地委汇报。” 我回到住地召开了县委扩大会议:1.传达况玉纯同志的指示;2. 结合我县情况,进行具体部署。据了解,旧政府没有设区,全县划 分了 13个乡镇。然而,我们从部队下来的只有46个人,如按13 个乡镇部署,干部肯定不够用。经反复研究,决定把全县划为5区(城关区、马场坪区、陆坪区、牛场区和谷汪区)1镇(凤山镇),由县 直接领导。这样,干部力量就好分配了。另外,根据当时国民党县 长还带领一部分人住在王卡,准备和我们打游击等特点,决定先控 制凤山镇和马场坪镇。这2个镇都在交通要道上,是我大军南下 的必经之地,我们的大部队还经常住在这2个镇上,所以,敌人一 般不敢轻举妄动,同时还能保障军队的供给。依靠这2个镇,再逐 渐向纵深发展(后来,形势发展比我预料还快得多)。会议结束时, 我给大家提出,1.不准贪污,防止敌人行贿;2.不要腐化,注意敌 人的美人计;3.掌握好党的政策,深入发动群众,依靠群众,搞好 征粮工作,支援我军南下;4.提髙窨惕,把我们的人员组成小武工 队,收集敌人遗留的零星武器弹药武装自己,打击敌人,保卫群众。 同时,我还提出白天分散活动,晚上集中轮流值班,以防敌人破坏。 后来,各区都成立了十几个人的区队武装,这给开展群众工作,发 动群众,打击敌人创造了有利条件。
我谈完之后,李占稳、齐同学以及与会的同志都没有什么意 见。散会后,我们立即把凤山镇国民党镇长汪忠勇找来了解情况。 起初他很害怕,我们交待了政策,他才安定下来,谈了一些情况,并 说:明天正逢赶场,请县长讲讲话。我们同意了。第二天一早我们 就把成立平越县人民政府的布告贴出去了。这张布吿是我口授、 余秦铭同志书写的,署县长李耀、副县长李占稳的名。布告贴出以 后,围观的人很多。临近中午,赶场的人已挤满场坝,汪忠勇他们 搬了一张八仙桌,请我站上去讲话。我当时主要是宣传党的政策 和《约法八章》。由于过去红军长征路过平越时给群众留下了深刻 的印象,因此,群众对我党的政策是有所了解的。我讲话时群众情 绪稳定,注意听讲。有人边听边议论,说现在的解放军就是过去的 红军,是来帮助我们贫苦人闹翻身的。我们的同志在下面还听到 一位60多岁的老人感慨万分地说:“这下好了,我们穷人苦到头 了。”与此同时,副县长李占稳同志和地委宣传部方部长一道,于24日一早赶至马场坪,向国民党县府前来接头的人交待了政策, 要他们立即通知保警队和县府的旧人员马上由仙桥返回县城,向 我县人民政府报到,办理移交手续。
我们分在县机关工作的同志在凤山住了 2天,随后经马场坪, 于26日进人县城。关于平越县正式解放的时间,我的意见应以出 布告宣布成立县人民政府的那天(11月24日)为准。
平越县在黔南来说,是个文化比较髙的县,抗日战争时期,唐 山交通大学迁到平越县城很长一段时间,加上红军路过此地撤下 了的革命种子,因此,广大群众对我党我军是有一定认识的。我们 初到县城那天,广大群众和各界人士约千余人,在离城两三里路的 地方列队欢迎,一直把我们迎到县政府。为了表示谢意,在县政府 礼堂门口,我还向欢迎的群众和各界人士讲了话。主要讲党对新 解放区的政策,说明人民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们是为平越县人 民谋幸福而来的,希望大家协助政府把平越县建设好等等。
我们过午到达县城。当天晚上就召集分到县机关的全体人员 开了个会。为了预防反动派的破坏,我在会上提了以下几点意见, 一是除了分到区、镇的人员以外,把县机关的20余人编成3个班 (1个机枪班,2个步枪班),用过境部队缴获国民党县长田兴穗的 枪支弹药武装起来,轮流站岗,保卫新生政权;二是对起义的原县 保警队采取措施。一方面把从部队调来的部分连排级干部充实到 里面去担任班长或副排长,作为骨干,以加强战士的思想政治工 作;另一方面是改善战士的物质生活。国民党反动派不把战士当 人看待,吃的是糙米,穿的是破衣,晚上睡觉几个人共盖一条破棉 絮,生活非常苦。我们到军分区领了被子和衣服发给大家,除了个 别不纯分子外,广大战士无不欢欣鼓舞。
以上措施对发动群众,打击敌人,巩固新生政权起了积极的作 用。
二、消灭土匪,保卫新生的人民政权
我们进城不久,国民党反动派的那些残渣余孽、地主武装、红 帮组织和惯匪头子勾结在一起,看到我们没有武装部队,加之人员 又少,从1950年元旦开始,就进行秘密串联,搞阴谋活动,跃跃欲 试,妄图死灰复燃。我们当时也有所觉察,广大群众的眼睛也是亮 的,他们有的用信件秘密向我们报告,有的夜深人静亲自找我们汇 报。从我们来说,多数同志都是从部队战斗岗位上调下来的,都经 过战争锻炼,有的还是战斗英雄,他们具有髙度的警觉性。况且这 些从部队调来的同志,大部分是十七军四十九师一四六团的干部。 一四六团是打阻击战出名的团。他们特别善于近距离作战,用手 榴弹杀伤敌人的指挥员。这些经验对于我们都是非常宝贵的。我 们来这里不久进行的几次战斗,就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例如:
1950年初凤山首次战斗,就打得非常漂亮,受到上级的口头 表扬。一天晚上,土匪头子白丕林带领六七十名匪众,趁黑夜包围 了我凤山镇公所。他们摸到镇公所门口,看到没有什么动静,就把 一枚手榴弹摔进院子里,想试探试探,可是手榷弹爆炸后,仍然没 有动静,愚蠢的敌人以为我们的同志都睡熟了,便壮着胆子推开大 门,一拥而进。然而,我镇委书记兼镇长刘思孟等3位同志早有充 分准备,等到敌人进院子时,就用已捆好的3束(1束3枚,3束共 9枚手榴弹,一齐摔到院子里。敌人猝不及防,随着手榴弹爆炸 声,惯匪头子白丕林被当场炸死,另外还炸伤了几个匪众。这些乌 合之众看到匪首已死,便四散奔逃。我们的同志趁机来个反冲锋, 又俘虏了几个匪徒,整个战斗不到一个小时就胜利结束了。这时 东方的太阳已徐徐升起,凤山人民怀着胜利的喜悦心情,迎来了一 个胜利的大年初一。大家兴髙采烈,纷纷传颂着刘镇长巧打白丕 林的佳话,都说:“解放军打仗真厉害,国民党几百万军队都被打垮了,这几个小毛匪算哪样?他们是找死哩。”这次风山战斗,是我县 人民政府成立后的第一次战斗,也是第一次严惩敢于来犯的敌人。 这次首战告捷,极大地振奋了平越人民的革命热情,同时也沉重地 打击了国民党反动派残渣余孽的反动气焰。
1950年三八妇女节前夕,旧政府的旧保替队中隐藏的敌人和那 些残潼余孽又在蠢蠢欲动。原旧政府一个留用人员叫吴臻伯的向我 们说:“你们千万注意,有人想在春节期间,利用吃酒的机会把县领导 灌醉,把你们都收拾了。”还告诉我们谁家有枪,谁家还藏着未投诚的 保警队的兵以及准备割断电线进行破坏等等。正在这时候,我们谷汪 区委书记李文斌同志也派人送信来了,信中说,有个仲文标,原是一般 匪众,和匪首有矛盾,他知道我们的政策以后,开始有了觉悟,不愿再 干了。所以把土匪的情况和旧政府里一些顽固分子阴谋策划要搞我 等等许多情况报告我们。这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我们当即研 究一下,决定叫公安局长侯银安同志带人侦察,经过调査,情况基本属 实。旧历12月29日夜里,我们又在县政府电话总机室,抓获了旧县 长田兴穗的勤务兵,从他身上搜出一把匕首,经过审讯,査明他就是担 任破坏电话总机任务的,并供出他的幕后指挥人——原保警队分队长 胡应科及其同伙。这就进一步证明了吴臻伯和仲文标所提供的情况 是真实的。于是,我们争取主动,来了个先发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 势,当天晚上就逮捕了匪首胡应科等人,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消除了隐 患,真是大快人心。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为了发动群众,震慑敌人,我们及时地召 开了千人大会。会上,我首先谈了敌人的活动情况,同时把我们的 政策进一步向广大群众进行宣传。号召大家提髙警惕,把土匪的 活动情况及时报告政府等等。广大群众是吃尽国民党反动派的苦 头的,他们对敌人都恨之人骨,同时他们对敌人的一举一动也看得 很清楚。这次战斗的胜利,主要是发动群众、相信和依靠群众的结 果,也是我们这些由部队转业到地方的干部的蒈惕性比较髙,能和群众打成一片,取得群众信任的结果。这是县人民政府建立以后 第二次打击敌人,是再战告捷。
1950年3月征粮工作中,黎山乡完成情况最差,当时派了都 匀干校的8名同学1个干部前去帮助工作。但该乡留用的乡长 (也是原平越县13个旧乡镇长中唯一留用的乡长)徐超伦,反动本 质未改,竞与土匪头子吴忠勾结,密谋策划,于1950年3月25日 晚上,丧心病狂地把8名学生1名干部全部杀害(经过抢救只有1 名同学脱险,其余8名全部牺牲)。匪首吴忠、徐超伦等杀害学生 以后,又准备带领匪众300余人攻打我陆坪区人民政府。但是,这 事被乡干事刘瑛知道了,刘不顾个人的安危,一 口气跑到陆坪,把 徐、吴等匪徒如何杀害干校学生以及准备攻打区政府等情况全盘 报告了我陆坪区委书记兼区长贾志刚同志。志刚同志对匪首吴忠 的情况也有所察觉,得到这个情报后,一面表扬了刘的革命行动, 一面召集区队作了简要部署,准备迎击敌人的进攻。正在布置, 徐、吴匪徒就进村了。匪徒们到了陆坪,乱哄哄闹嚷嚷,叫嚣什么 要抓活的呀,如果抓住贾区长赏多少大洋和大烟呀。匪徒们跟着 吴忠边跑边叫,然而,他们的黄粱美梦还没有做完,就被埋伏在工 事里的贾志刚等同志一阵机枪、步枪、手榴弹打得连滚带爬,鬼哭 狼嚎。当场把土匪头子吴忠打死了,另外,还打死、打伤、俘虏了一 部分匪徒。300多土匪被我20多个人的区队打得落花流水,抱头 鼠窜。这第三次战斗,比凤山、县城的胜利还要大,因此,陆坪区队 和贾志刚同志本人都受到省军区的通报表扬。
后来剿匪取得胜利的事例还很多,每次都沉重地打击了敌人 的嚣张气焰,鼓舞了我们的士气,振奋了人民群众的情绪,为后来 开展清匪反霸、减租退押、土改扩军等一系列工作,打下了良好的 基础。
我们周围几个县城(东边的黄平,南边的麻江,西边的贵定、北 边的瓮安)都被土匪攻打过,我县县城虽被火烧,但由于我们采取了得当的措施,土匪始终未敢攻城。回忆这段历史,我感到有几条 经验可以借鉴。
第一,工作要争取主动,不要打被动战。要想做到这一点,首 先要作好群众工作,深入基层,准确地掌握土匪的活动情况。在敌 人立足未稳或者力量尚未形成的时候,就要把他们一网打尽,或者 设法粉碎他们的阴谋。例如匪首胡应科企图利用1950年春节请 吃辞岁酒的时候,杀害干部,破坏县机关。我们从匪众仲文标等的 报告中得知一些线索后,立即进行侦察,最后来了个一网打尽。又 如住在牛场的二八团(原起义部队)密谋叛变,我们得知消息后,感 到敌我力量过于悬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立即通知区里的同 志有计划地把队伍全部撤出来。所以,敌人攻打区公所时,我们未 受任何损失。
第二,要掌握好枪杆子,有武装,才能站稳脚跟,打击敌人,保 卫群众。我们初来时没有配备武装部队,地委领导要我们依靠自 己单独作战。我们一来到这里就分别成立了县、区小武工队,除部 队带来的武器外,还搜集敌人遗留下来的枪支弹药,武装了自己。 因此,对小股土匪有能力进行歼灭性打击,对大股土匪也能够各个 击破。我县建区后,没有一个区被敌人赶走,反而对来犯的敌人, 予以迎头痛击,使敌人知道人民政府的威力,从而不敢轻易进犯我 们。凤山战斗和陆坪战斗就是很好的说明。
第三,要善于抓住各种场合宣传党的政策,揭露敌人的阴谋, 教育群众,争取群众,孤立敌人。例如1950年春,红帮头子,匪首 李华芳,利用红帮组织开会的机会,请我们去讲话,企图当场杀害 我们,夺取政权,把人民政府扼杀在摇篮里。事前我们已有所觉 察,经过认真研究,我们决定还是参加他们的会议,并当场揭露他 们的阴谋。在请示地委书记况玉纯同志,得到同意以后,我和占稳 同志带着公安干部李春景同志到了他们的会场。在会上反复讲明 我党的政策,教育群众,大力协助人民政府消灭土匪,以便进行土地改革,彻底翻身。我们知道,参加红帮组织的广大人员,多数是 贫下中农,他们对我党的政策是有所了解的。所以,我们讲话时, 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表示很髙兴。李华芳他们看到这种情况,一 直不敢动手。
第四,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充分发动群众,和群众打成一 片。这样不但有了靠山,而且还有了耳目。这对我县解放初期打 击土匪,胜利完成征粮任务起了很好的作用。我们来到不久,就召 开了一系列的群众大会,例如:农民代表会议,妇女代表会议以及 各族各届人民代表会议等等,在这些会议上,主要是宣传党的政 策。宣传党的政策就是发动群众的一种好形式,政策和群众见了 面,群众掌握了政策就能产生无穷无尽的力量。
第五,及时开展评功表模,树立先进。我们来到不久,就开展 了评功表模活动,仅1950年6月第一次整风会上,就评出了贾志 刚等十多名功臣。所以,我们的队伍能够始终保持着旺盛的战斗 意志和饱满的革命精神。
这次,趁参加县史志资料征集会议的机会,重返阔别30年福 泉县。回顾过去的艰难岁月,许多往事,历历在目。在此,谨向福 泉人民和那些一起战斗过的战友表示敬意,同时,对那些为解放福 泉而光荣牺牲的烈士表示深切的悼念。
作者简介
李耀,山东鄄城人。1945年9月参加八路军,中共党员。曾 任郓北县十区区委书记。1949年西进贵州后,曾任中共福泉县委 书记,1976年在山西省任铁三局政治部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