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在人类历史的长河里只是短暂的一瞬,但 具体到每个人的生活道路,却又是谱写生命价值的漫 长岁月。每当我回忆起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对我的 培育,总是由衷的怀念,因为是她赋予我为真理而斗争的信念。
卢沟桥事变的前一年,我就读于江苏徐州女子中 学,当时曾设计一幅自食其力的生活蓝图,并为此而 孜孜不倦,埋头学习。一年后,风云突变,日本侵略 者发动的全面侵华战争,打破了我的梦幻,学校南迁 萧县方峪地区,从此就动乱起来。九月底,学校解 散,国民党多年倡导的“读书救国论”随之破产。高 年级的学生有的组织救亡团体,有的准备去大后方。 我们这些年龄小、文化低的女孩子,只好废学回乡,
听从命运的安排。在极度傍徨苦闷中,适逢桂系李宗 仁、白崇禧部在徐州召募青年参加第五战区抗敌青年 军团,于是,我和家庭不辞而别,应征入伍,和数千 名失业青年一起云集徐州。
1937年11月,侵华日军相继占领上海、苏州之 后,开始向南京侵犯,山东大部地区在日失一城、月 失一地。军团也从徐州迁往河南潢川,由于当局压制 学生宣传抗日救国的活动,学员顿减,士气低沉。 1938年春,军团训练期满,徐州一带的青年返回江 苏。我们徒步行至睢宁,与第五战区接上关系,被分 配在后方司令部宣传队工作。其间,与共产党员张雪 亭、董正涛、“民先”队员于康、杜庆泰等同志朝夕 相处,通过他们的启发引导,使我认识到山东敌后还 有个“理想的天地”,从而思想上有了新的选择。 1938年秋,我们一行7人,在高兴泰同志带领下,离 开了后方司令部宣传队,毅然决然地投奔八路军,途 经郯城青年救国团驻地,转向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 学习。
1938年10月底,我们到达干校驻地岸堤,被编入 第三期妇女队。队长是刘津,指导员是乔彬。全队学 员40多人,有来自名门望族的文媛闺秀;也有工农出 身的小脚大嫂;有自食其力的小学教师;也有浴血奋战 的革命军人,但绝大多数是抗战爆发后失学、失业的 中、小知识分子,年龄大的不过二十五岁,小的也只有十四、五岁。她们的共同理想是为了打败FI本侵略 者而战斗,为实现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而献身。
干校的生活是相当艰苦的,40多个女学员,挤宿 在一间20多平方米的草屋里,宿舍的两头是大通铺, 人挤着人,连翻身的空隙也没有,中间有一席空地, 是我们讨论、唱歌、对笔记、开小组会和风雪天吃饭 的场所。就这样,比男生的条件还优越的多呢。
生活标准是每人每天十二两(每斤十六两)干粮 和少量青菜,虽然填不饱肚子,还得节约一点补助男 同学。说实在的,很难节约出来,只不过作为同甘共 苦的象征罢了。
穿的更简单,每人一套灰军装,个头小的遮到膝 盖,个头大的还蒙不上屁股。在滴水成冰的寒冬季 节,没有温水洗涮,校门前的汶河就是全校五百多学 员的大浴洗盆,砸开冰块洗脸,洗衣服,渴了,还要 捧起来喝上几口。
干校的学习条件更为简陋,庭院作课堂,膝盖当 书桌,铅笔记笔记,一张破纸碎片也舍不得丢掉。这 么艰辛的生活环境和学习条件,对于那些出身名门闺 秀的学员来说,不能不说是天渊之别。可为什么没人 叫苦,没人退却呢?有些局外人还当作不解之谜。他 们何尝知道,就在这穷苦的地方,孕育着中华民族的 优秀子孙,崇高的革命理想,凝聚成战胜困难经受磨 炼的奇特力量。正因为艰难困苦,才锻炼出一批又一批足以使敌人心惊胆寒的“铁汉子”和“铁姑娘”。
政治课学习,妇女队和其它队学员一样,集体上 大课。苏鲁豫皖边区省委主要领导同志讲授马列主义 基础知识,专职教师讲《政治经济学》和《社会发展 史》。通过系统讲授,把我们引进社会科学领域,并 初步懂得了在三民主义之上还有更理想的共产主义。
关于抗战的基本理论课,主要是讲《抗日民族统 一战线》和《论持久战》。毛泽东同志持久战的理 论,驳斥了喧嚣一时的亡国论和速胜论,为我们坚持 持久战奠定了思想基础。民众运动和妇女运动是我们 的专业课,当时,学员们对教师讲的发动群众,开展 全面抗战理论虽还不够理解,但对苏联十月革命的胜 利和苏联妇女的斗争生活,却产生了强烈反响。苏联 女红军和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蔡大姐、邓大姐的光 辉形象,已成为我们心中的楷模。不仅在我们面前铺 开了一幅崭新的画面,唤起了我们热烈的向往和追 求,而且使我们甘心情愿的为之奋斗,为之献身。
妇女队的学习生活和其它队一样,团结紧张而又 严肃活泼。黎明即起,跑步、演习、爬山、听课、复 习、讨论,日以继夜,孜孜不倦。同学们之间互助互 学,学习好的热情带动学习差的,学习差的积极追赶 学习好的,在整个学习过程中,妇女队从未落在男队 后面,为母校增添了光彩。
文娱生活,是干校教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不但丰富了学员的精神生活,而且激励了大家的战斗意 志,还为毕业后发动群众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我在干 校期间,学会了几十支激动人心的歌曲,其中有庄严 肃穆的《国际歌》》有慷慨悲壮的《义勇军进行 曲》、《大刀进行曲》、《救亡进行曲》、《八百壮 士》;有歌颂革命蚤地的《延安颂》;有提倡妇女解 放的《新女性》、《三八妇女歌》;还有许许多多的 抗战歌曲和民间小调。这些歌曲对唤起人民的阶级觉 悟和民族觉悟,动员群众参军参战,都起了积极的推 动作用。
干校的官兵、师生、同学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 确能溶为一体。省委宣传部长兼校长孙陶林,政治处 主任徐元泉,不仅受过高等教育,有渊博的知识,而 且经受了长期革命锻炼,具有军人的风度,他们兼任 学校的主讲老师,肩挑重担,而不受任何特殊待遇。 我想,正是由于老师的言传身教和师生之间同甘共苦 的精神,才能在战争环境中,闯出一条培养军政干部 的道路,也才能树起一种崭新的革命校风。
]1月7日,我们干校全体人员敲锣打鼓欢迎来自毛 泽东同志身边的老大哥——延安“抗大”和陕北公学 160多名毕业生,他们为了挽救民族危亡,长途跋涉来 到山东。在黎玉、张经武、江华、高克亭等同志的带 领下,雄纠纠气昂昂的在我们面前穿过,他们那严整 的军容,铿锵的步伐和嘹亮的歌声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2月24日,我被接受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心潮澎 湃,彻夜不眠,既感到光荣而又感到责任重大,自 此,我就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党,并以此作为革命征 途的新起点和终生的归宿。
一瞬间,三个月的学习结朿了。同学们依依难 分,但是大家都知道应当怎样冋答党的培育。最后, 在“到敌人后方去,把鬼子赶出境……到敌人后方 去,把鬼子赶出境! ”“别了,别了同学们,我们再 见在前线”的雄壮歌声中,热泪盈眶,分赴党所指定 的岗位,步入改天换地的征程。
岸堤干校是革命的母校,是抚育青年一代的摇 篮。在她的培育下,数以千计的抗战骨干遍及全省, 伸延全国,为开创敌后根据地、建立新中国呕心沥 血,历尽沧桑。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而今,幸存于世的人已经 白发苍苍,但是,革命母校所赋f的斗争精神,将永 葆青春,流芳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