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干校第四期的学员。据了解,这一期学生最 多,大概有六七百人,设有政治队、军事队、地方武 装队、民运队、青年队、妇女队;时间也最长,从 1939年3月开学到8月毕业,反“扫荡”两个月,学习 3个月,共5个月。
记得我刚到干校时,第三期同学还未毕业。不 久,就在学校的大院里举行了结业典礼,徐元泉主 任、老师和学员代表都讲了话。毕业的同学还演出了 文艺节目,其中有话剧《放下你的鞭子》、合唱《我 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同学们对日军的暴行义愤填 膺,全场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回老家 去”,口号晌彻天地,打破了沉静的夜空。第二天, 我们在岸堤镇外,夹道欢送毕业的同学们,在一阵阵《毕业歌〉〉声中握手告别,激动人心的气氛,恋恋不 舍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干校的院墙上:用美术字写着“团结、紧张、严 肃、活泼”八个大字,这就是我们的校训和行动的指 南。学员来自四面八方,但有一个统一的目标“打倒 日本帝国主义、建设新中国”。因此,互相关心•互 相爱护,互相帮助5建立起一个亲密无间的集体。特 别是发军装后,干校突出抓了“军事化、战斗化”, 进行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教育,从此,学员 们时时处处以革命军人严格要求自己。譬如吃饭,这 本来是人人皆会的事情,但要求五分钟吃完饭,而且 不浪费一滴水、一点菜、一片煎饼渣渣,这就不容易 了。鲁南来的同学还好,胶东、鲁北以及其他地区来 的,过去没吃过煎饼,就很难办到。不仅弄得遍地煎 饼渣,还说:“连饭都吃不到肚里去。”所以,在开 头一段时间内,练习吃饭就成为主要内容之一:开始 脱下军帽,把煎饼放在军帽里吃,又改为把煎饼泡在 水缸子里吃,煎饼和水合二为一,既加快了吃饭的速 度,又保证了吃饭质量。
夜间紧急集合,也是学员们遇到的一个难题。按 照要求,接到命令后十分钟打好背包,扎好绑带,衣 冠整齐地跑到集合地点,列队站好。这比吃饭就更难 了,有些学员几次试验都不成功。最难的是背包与绑 带,开始,不少学员很狼狈,出了不少笑话。背包东歪西扭,绑带拖在地上。后籴,有些同志就不脱衣 服,不解绑带睡觉,领导知道后,提出批评,大家只 好利用空隙时间,练习打背包打绑带,打完后互相检 验,最后终于达到了标准。经过一段时间的军事训 练,同学们精神振奋,衣冠整齐,行动迅速准确,成 了真正的革命军人,革命队伍。
6月初,日寇发动了对沂蒙抗日根据地的第一次 大“扫荡”。干校投入了紧张的反“扫荡”斗争。我 们离开岸堤的那一天,敌人已侵占了垛庄。学员们集 中在操场上,整队出发。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向北 走去,由平原慢慢走向山区,山高路窄,掉队的、丢 东西的人越来越多。开始丢衣着、毯子,后来连鞋 子、书籍、牙刷也丢了。同学们开玩笑说:“还是敌 人帮助我们轻装。”行军中的后勤工作跟不上,大家 又渴又饿,直到深夜,才吃到了一点煎饼,喝到一点 开水。当夜在山沟里宿营,第二天继续行军,直到中 午后,才赶到目的地南墙峪。
南墙峪四周都是山,只有几十户人家,我们多数 人只能住在村外的树林里。为了保证吃饭,校部从各 队抽调同学催办给养。尽管条件很困难,同学们的精 神状态还是好的。在这里,我们整顿调整组织,建立 了两个队,即政治队和军事队,其它学员就地分配。 不久,军事队离开了南墙峪,我们政治队继续在这一 带活动。当时最大困难是武器少,一个班只有一两支枪。正在我们为难之时,有些被日军冲垮了的国民觉 军政人员,逃到南墙略山口,我们劝他们留下枪枝, 发给路费,让他们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有一天,我们哨兵查到一个人,他身穿黑色偏 衫,骑着一头骡子,问其姓名,才知是梁漱溟先生, 是国民党山东省政府被打散了跑到这里来的。校部领 导知道后,热情接待了他。他在这里住了几天,决心 跟我们一起打游击,经校部领导再三劝说,他才离开 南墙峪,在我们护送下,回省政府去了。
在反“扫荡”中我们政治队最大的损失,是在隋 家店被敌人包围时,牺牲了一名同学。这位同学姓 李,名字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是潍县城南人。事情 的经过是这样的,隋家店有一户地主,家中有枪,虽 动员多次,但他迟迟不交。为此,徐仲林老师就带着 我们住在这个庄的一家大车店里,迫他交枪。这个地 主很反动,表面上拥护共产党八路军,招待的也不 错,实际上通敌。一天夜里,这位姓李的同学接我的 班站岗,我回到大车店躺在门板上休息,突然听到响 了三枪。学员们立即集合,飞快向东冲去。我们刚冲 出庄,敌人的包围圈就形成了。
我们在青纱帐掩护下,爬上东山,远远地看去, 庄上烟雾四起,火光冲天。下午,日军撤走了,我们 在村头找到了这位同学的遗体,召开了追悼会,大家 以十分悲痛的心情,总结了经验教训。
在南墙峪住了一段时间后,形势有了变化,我们 根据上级命令,向岸堤以东转移。在转移过程中,我 们多次冲破敌人的包围,甩掉敌人的追击。
我在干校前后经历了10个月,在老师的教育启 发下,读了许多革命书籍,懂得了许多革命道理,在 血与火的斗争中,经受了锻炼和考验,为我5 0年来 的革命实践,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多年来,每当想到 干校,心中总是热乎乎的,象想到母亲那样亲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