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离开我们5年了,今年是爷爷的百年,作为外孙女,我谨以此短文纪念我最爱的人。
我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和爷爷朝夕相处了20年,爷爷对我来说就是家的一部分,爷爷走了,家对于我来说再也不是完整的了。我所有童年的记忆都是和爷爷有关的。婴儿时期的我,每天都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爷爷散步,做操。有一次爷爷去英国出差,回到家以为我会不认识他了,没想到我呆呆地注视了他几秒,突然笑逐颜开,张开手臂扑了过去。爷爷说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之一,我长大后他还经常津津乐道地提起这件事。我会说的第一个词汇是“爷爷”,大人教我说话的时候教我说“爷爷”,是因为“爷爷”叫着比“姥爷”更亲,于是从我会说话起就一直没叫姥爷而叫爷爷了。小时候活泼好动的我常常会和爷爷捣乱,比如趁爷爷午睡的时候和表妹去他的书房捉迷藏。有时候闹得无法无天了,爷爷就眉头一皱,假装生气地骂一句“胡闹”,或者在我们屁股上轻轻打一下。爷爷在我的脑海里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样子,我每天在家里见到爷爷,他的表情都是微笑,那么慈祥温暖而幸福的微笑,不论我有什么烦恼,见到爷爷的笑容,一切不开心的都烟消云散了。即便上了大学,我仍会像小时候一样,时不时把头放在爷爷的膝盖上,跟他说说心里话。
人对过去的回忆像电影片段一样,一个个片段存储在记忆里,在我的记忆中就有无数个这样的片段是属于爷爷的。我还记得小学时爸爸出国,妈妈出差几个月,爷爷把我的小床摆在了他的房间里,每天照顾我的起居。一天,我突然生病高烧不退,半夜烧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爷爷关切的脸,爷爷那时的样子我现在记得还很清楚。小时候全家去北戴河玩,我看到玩具店的小汽车就走不动路了,父母不愿意给我随便买玩具,我就跑回去找爷爷,爷爷常常只带很少的钱,他把兜里所有的钱都给了我,让我去买玩具小汽车。不管这算是溺爱还是宠爱,留在我记忆里的就是爷爷对我的爱,他是唯一对我没有训斥过的家长,他是我最信任最亲的人。
爷爷去世前两年,有一件事情让我印象很深刻。有天晚上,姥姥头疼得厉害,爷爷半夜起来要送姥姥去医院,当时妈妈已经准备陪姥姥了,爷爷还是执意要跟着去,我在旁边劝了半天才说服爷爷留下来休息,他毕竟已经是90多岁的人了。最后爷爷很不情愿地吃了安眠药躺在床上,我看着爷爷,突然觉得很感动,感动爷爷和姥姥相濡以沫的感情,感动爷爷对身边人的爱。
爷爷生病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怕失去他。他住院前的那个礼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爷爷吃什么都吐,我们很着急地要送他去医院,他却突然变成了小婴儿,我就像抱着孩子一样抱着他坐公共汽车去了北京医院。当时我觉得这个梦很离奇,就跟妈妈说了。妈妈说爷爷身体没事的,这只是个梦而已。没想到那个周末去爷爷家,姥姥就告诉我们爷爷吃药吐了。第二个星期爷爷就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我一直觉得从小到大都是爷爷守护着我,他生病了我却不能守护他,让他不受病痛的伤害。我连续失眠了好几天,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失去他。爷爷却很自然地跟我聊起他不怕死。他说他很高兴子孙都很好,家里人也相处融洽,他说自己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很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并不怕死,想活得长一些是愿多和我们相处几年,再多看看变化飞速的中国和世界。平时不迷信的我,在爷爷生病的时候跑到雍和官,拜了所有的佛,求了护身符给爷爷。当我把护身符给爷爷看的时候,他爽朗地笑笑,说还是不要信这个吧,我从来都是唯物主义者,有时间拜佛,还不如好好锻炼身体呢。爷爷住院后一个月就离开了我们,我那时候几乎有机会就往医院跑陪着爷爷。我还记得家里人是多么艰难地做了接受手术的决定,爷爷也意志坚定地要挑战病魔。当妈妈告诉我爷爷手术初步成功的时候,我紧张的心脏终于放松了一下,但瞬间的开心之后又开始担忧爷爷的恢复状况。爷爷走前的一天,妈妈打电话告诉我,爷爷说如果我想他就让我来看他好了。我一路哭着坐车赶到了医院,当时爷爷还半睡着,好几个护士要给他吸痰,我握着爷爷的手鼓励他。爷爷好像知道我来了,突然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我时,露出了依然灿烂的微笑。天知道当时他的身体有多么的虚弱,可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笑得还是那么动人。每次想到那个场景,我都会哭得很伤心。我多么希望永远都能看到爷爷的笑容,多么想每天搀扶着爷爷去散步,告诉他我有多么爱他。可现实中是没有永远的,生命之路是有尽头的。但我又很开心做了爷爷的孙女,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这份缘可以延续下去。
关于爷爷的记忆真的太多了,它们是我一生最宝贵的财富。爷爷离开后,我曾经无数次梦见他,梦中的他那么真实,好像从来都没离开过我们。我童年最幸福的时光是在爷爷身边度过的,最喜欢的日子就是过春节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放鞭炮。现在我长大了,才体会到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爷爷也永远离开了我们。但我也庆幸自己曾经拥有过那样美好的时光,我会永远珍藏这些记忆,关于爷爷,关于那些幸福的日子。
我永远想念我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