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如青草本色比青天——忆父亲的几件轶事(文/杨胜军)

胖胖的a公 发表于2018-05-10 17:22:42

衢化建厂之初,无论干部还是工人大多都居住在附近农村和工棚里。记得那时我们家还住在厂前区临时搭起来的茅草棚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电灯。每到晚饭后,只要不下雨,我们几个孩子都自觉地拿着小板凳到棚子外面一块空地上,围成一圈拉着父亲的手,嚷着要他给我们讲故事。有古代的,也有现代的,特别是他经历战争年代那一个一个神奇、惊险的故事,我们听得都入迷了,夜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1941年3月,不满22岁的父亲,刚从一个山沟沟放牛娃出来的农村党员,跨入八路军抗日军政大学山东分校学习。那时什么都感到陌生、新鲜。一到部队,每人发了一套1日军装、一支老式步枪、2发子弹,子弹袋里却塞满了高梁秆,鼓鼓囊囊的。学校训练非常紧张而严格。早上天蒙蒙亮就集合出操、端枪瞄准训练,几天下来,两个胳膊练得酸痛肿胀,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流进眼里,双眼都睁不开,以至连靶心也看不清了,还得继续瞄准。由于子弹很宝贵无法实弹演练,仅有的两粒只能留着杀鬼子。射击训练完,接着就是跑步训练。一开始还能忍受,慢慢的两腿像灌了铅似的快跑不动了,教员没有发出停步的指令大家只得继续跑下去,“我们跑得气也喘不上来了,仿佛肺在胸膛里爆炸啦!头脑一片空白,一阵晕眩,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这时,只听教官大声怒吼,催促我爬起来继续跑下去”,父亲讲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仿佛当时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父亲接着说,这样每天训练下来,筋疲力尽,浑身酸痛。脚底磨出水泡,胳膊疼的抬不起来,像是生了场大病。在抗大分校里,每天摸、爬、滚、打的紧张军事训练和生动的文化政治学习,不到一年下来,学员们不仅政治思想觉悟和军事技能有了显著的提高,而且体能与耐力也都具备了应对各种作战环境的要求。

父亲在抗大分校学习的11个月里,部队多次遭遇日寇的突袭和扫荡。1941年11月至12月底的近2个月里,鬼子调集和出动了5万多兵力,前后两次对东蒙山一带实行大合围,妄图一举消灭山东抗日根据地及其主力。鬼子第一次大合围于大崮台枝子沟,这正是我中共山东分局、鲁中区党委、部分分局机关和抗大分校的驻地。父亲所在的二连有130余人,在突围中,二连跟随大队承担警卫任务。上级突然命令大队急行军去占领布袋山谷村,刚行军不多时,却迎头遇上从东面包抄过来欲占领大青山的大批鬼子主力。敌强我弱,为保存实力减少牺牲,部队急传后撤。“连长命三排留下掩护,排长又命我带三位同志迅速去抢占附近一个高地以吸引敌人火力,掩护大部队后撤。我们刚冲到半山腰,鬼子已占领了大青山顶,敌人从山顶用机枪密集地向我们扫射,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来。我们只得猫在半山腰的狭缝里。子弹嗖嗖地从头上、身边飞过,溅起的石子、土块四处开花飞蹦……”父亲一边讲一边用手比划着,我们则屏住气,仔细地听着父亲讲下去,生怕漏掉故事中的精彩细节。接着,父亲又继续讲下去:敌寇火力扫射了近一个时辰,几十个鬼子叽里哇啦喊叫着冲过来。此时整个部队已经向西突围出去,而我们留下作掩护的四位同志己弹尽粮绝,人也打散了。好在天色己黑,大家各自蹲伏在茂密的草丛里、山石的夹缝中,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此时大批的鬼子兵就站在头顶上,连皮鞋的臭味都闻到了。过了一会儿,鬼子围着一堆吃饭,喧叫声和饭盒调羹的哐哐作响声乱成一片,还不时传来鬼子战马的阵阵嘶鸣声,直到快半夜才离去。“那时我又饿又冷四处无援,但我暗下决心,我是个党员,就是死了也不能让鬼子抓住!鬼子离去渐远后,四周又安静下来了,我摸着黑爬了出来,爬到鬼子吃饭的地方,摸索着找了点丢弃的剩饭充饥。等天色开始蒙蒙亮时,沿着山坳中的崎岖小道往大部队突围方向奔去……”就这样,父亲和其他三位战友连续十几天昼宿夜行翻山越岭,最后终于冲出敌人的包围圈,找到了自己的连队,受到分校领导的嘉奖。父亲意味深长地说:“正是我在抗大所受到的严格军事训练,亏得练就了这样的耐力和毅力,否则那时根本无法突围出去啊!”父亲绘声绘色地讲着,我们津津有味地听着,故事里的一些扣人心弦的情节,己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记忆里,一辈子也不会忘却。

父亲是个既严厉又可亲的人,平时他脸上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也不轻易在我们这些孩子面前言笑。当我走进工厂的大门那天,他第一句话就是:要听组织的话,踏踏实实的工作,生活上要艰苦朴素!由于战争年代环境的考验和繁重工作的磨练,多年来他习惯于早起,从不贪睡,离休以后也是如此,不管天气有多么恶劣,他都是起大早参加晨练,一直坚持到去世的那天早上。他的这个习惯己潜移默化地传给了我们,以至于我们5个孩子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就拿我的身体来说,正是由于每天坚持早起锻炼身体,才使自己诸多的慢性病得到了控制。

父亲虽说是参加革命多年长期担任领导工作的老干部,但他依然是种庄稼的好把式。上世纪50年代末,我们家住在厂前区茅草棚,房前屋后的荒地有不少。下班后,只要有空闲,他就到开垦出来的菜地里,浇水施肥种瓜种菜,从平整、播种、锄草、施肥,到迁藤、挂架等等样样娴熟精通。蔬菜长得绿油油的,个大叶茂,结出的南瓜、甜瓜、西瓜、香瓜长势喜人,瓜果飘香,老远就能闻到。1983年他离休后,除了忙于衢化老年体协工作和每天坚持锻炼身体,坚持看报、听广播、看电视新闻外,就是在家门口仅有的一小块地里侍弄己栽种上的花草植物。他种的君子兰、兰花、菊花蟹爪、兰、杜鹃花等,一到花期,争芳吐艳,路过的人都要驻足观赏一番。不少老同事前来向他取经讨教,他便热情地传授自己的经验体会。可很蹊跷,父亲去世后不几天正遭,遇了一场雨雪冰冻天气,持续了4天。除了父亲的三弟送给的两盆君子兰和几盆菊花尚有生机外,其余的几乎都枯萎死去了,如果它们真有灵性,是不是也伴随着父亲一起上青天去了?

日月如梭,父亲驾鹤西去己整整20年了。虽然父亲离开了我们,儿时他给我们讲故事的神态至今依然会浮现在我的眼前,他的谆谆教诲也时常在我的耳畔响起。父亲啊,你没有死,你永远都活在儿女们的心中1

 2011年2月写于巨化山水苑

浏览:530次

评论回复
最新来访
  • 西瓜
    西瓜
同乡纪念文章
同城纪念文章
人物名单
首页
检索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