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受任务后,既感到光荣,又感到担子很重。怎样才能保证首长安全地越过铁路呢?大队在长清县东北的一个叫小金庄的村子里召开了会议,专门进行了研究。大队政委金晓村同志显得特别严肃,一面在思索着,一面在仔细地听取大家的议论。参加会议的有杨赤诚、金光、张廷信、马千里、米兆亮、赵曼石,还有我等十来个同志,大家认真分析着形势,讨论着保证首长安全过路的办法。当时铁路沿线是日本鬼子把持着,铁路两边都挖有深三米宽五米的壕沟。凡是过路的通道上,不是设有鬼子的据点,就是设有伪军的据点,防守十分严密。来往行人都要经过详细的盘查,得验看“良民证”。江华同志一行除他的夫人外,还有他的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六个警卫人员和两匹马。像这样一支小队人马,白天无论如何闯不过去的。在讨论中,有的同志先是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在敌人据点与据点之间,趁夜晚在沟壕壁上楔上橛子,人攀缘上下。大家认为这一办法不妥,一是不仅楔橛子需要相当时间,而且楔橛子声音也很大,万一被敌人听见,就十分危险;其二,这种办法马是过不去的。研究来研究去,最后还是决定争取伪军,准予夜里暗暗通过。在长清地段,青杨火车站附近的青杨北村,是个回民村,在人事关系上回民大队有些基础。青杨火车站有个鬼子据点。鬼子据点以北三里地方有个王八沟,那里设了一个伪军据点,驻守着一班伪军。这里有一条通道。大家认为从这里过路较为理想。会上决定做这一班伪军的工作,从那里通过。并决定是由我先去青杨村,找那里的伪保长商量过路办法。
从小金庄到青杨村,足有百里之遥。我顾不得一切,足足摸了一夜,赶到了青杨村。我先找到一个外号叫唐罗锅的唐英杰,这人过去经常给我们联系送信,这次先让他把回民伪保长周全找了来。我首先对周全说明来意,并晓以大义,讲明利害。指出:“我们都是中国人,又都是回民,不能光死心塌地地为鬼子服务,也得为八路军办点事。这是你为人民立功的时候,你看怎么办好?”周全听了我的话,表现出畏难的样子。他说:“要从这里通过得穿过伪军院子,从伪军鼻子底下过,能办得到吗?”我看他畏难之色是想推拖不办,于是,便进一步对他讲明利害关系,并严肃地对他说:“你可到伪军据点走一趟,和伪军班长协商一个办法,让我们过路,如果他们不应允,只有采取军事手段。他们一个班,我们来一个排,不用费大劲,就可把据点拔掉。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那他这个班长还有什么好下场吗?!”周全听了,马上央求说:“千万不能用这种办法,如果那样,不仅伪军班长下场可悲,就连我这个保长也得逃荒在外,在这里是混不下去啦。既然你们坚决要从这里通过,那我去试试看吧。”周全派人把伪军班长请到他家里,说明最近有一部分八路军从这里通过。如果答应安全过路,双方无事,否则就要把据点拔掉。这班伪军,多系当地人,不少是为了混碗饭吃干的,没有什么战斗力。伪班长听了周全的话,也害怕了,说:“周大哥,有什么办法好呢?”周全说:“我有什么法子,路在你们据点里。我对这事也十分担心,如果办不好,甭说用枪,就是用一把菜刀也会把我揪了去。”这时伪班长有些沉闷,周全便进一步说:“是不是面子一下,开条路,不显山不露水,让他们暗暗过去。咱们都是中国人,也不能死心塌地当汉奸,还得想想今后的出路。”伪班长听后,只得应允,商定了几个条件:一、要在夜深人静时通过;二、不能大股过,只能三、五人一帮悄悄地过;三、不能出现马蹄痕迹。同时定了拍掌暗号,拍一答三,按暗号行动。
这时回民大队活动在铁路西,江华同志住在铁路东黄家峪,这里离青杨村有十几里路。黄家峪有个联络点,联络点的负责人是焦延荣。为了行动安全,大队先作了试探性过路,看伪军是否有诚意,选拔了十几位战士,全副武装,在第二天夜里,按既定信号,走过伪军据点,安安稳稳地通过了。接着金晓村等同志又第二批照样通过了。金晓村过路后,就到黄家峪去见江华同志,汇报了如何做的伪军工作,用什么暗号通过等。江华同志听了,问这个办法是否保险。金晓村同志回答:“请首长放心,绝对保险。”江华同志同意这样过路,可是夫人和孩子怎么办呢?如果一起过路,万一出了问题,那就不好收拾。于是商定让江华夫人与孩子以及两个警卫员,暂时留下,另想办法通过。
在过路这天,江华同志事先看了地形,侦察了路线。大约在晚上十点左右,由焦延荣带路,金晓村同志陪同,江华同志和四位警卫人员,牵着那两匹马,到了据点跟前。这时夜漆黑,村里人们已经入睡了,四周十分寂静。金晓村领着江华同志一行从据点南门进来,从西门出去,安然无事。为了不出马蹄痕迹,用草把马蹄包起来。过去铁路,虽有长清县大队接应护送,但白天仍不敢走。又走了两个夜晚,才到了齐河县刘桥。刘桥是泰西军分区驻地。这时,我们安全地完成了护送江华同志的任务。江华同志非常的高兴。他看我们几个护送的同志没有什么象样的武器,就把两支二十响的匣枪送给我们。我们看到乌黑发亮的匣枪,怎么能不喜欢呢?可是,我们考虑到首长的安全,没有要。军分区的领导也认为,从这里到延安路程尚远,极需武器自卫,也不愿意江华同志留下武器。于是便把分区的一把三八匣枪送给了我们。
江华同志安全过路了。可是江华的夫人及孩子怎么办呢?这又是一个难题。后来,我们同泰山区护送江华夫人的鲁宝琪同志商量,决定不从游击区通过,而是从敌占区过路。我们选择了党家庄火车站这个地点。党家庄是个回民村,村里有不少人我们都熟识,这是一个方便条件。于是,我们先把江华夫人一行,在夜间沿山路送到刘家林村。这里离党家庄只有十几里路。我们在刘家林村住了一天。为了行动方便,大家都进行了化装。鲁宝琪同志穿上古铜色派里司大褂,戴礼帽,穿皮底鞋,扮作小金庄在上海经商的商人,回家来带着家属到刘家林村走亲戚。江华夫人也化了装,穿一件蓝竹布褂,青布裤。次日,吃过早饭,我们从刘家林庄出发。江华夫人骑着小毛驴,一个警卫员在前头牵驴,我在后面用一根条子赶驴,另一个警卫员用筛子挑着一个孩子。中午时分我们到了党家庄,准备从火车站北面的桥洞子过路。正往前走着,碰上了两个特务,他俩上下打量我们几个人。正欲要盘问的这个当儿,恰好碰到一个当地百姓,是个盐贩子,经常与我们打交道,他看见我,急忙喊道:“哎!哥们,家去喝茶吧。”我说:“天不早了,还得急着回小金庄,再来时到你家去。”特务听了这一对话,认为附近村里的人,也就不在意了,没有查问。就这样,我们安全地过了铁路,可是大家都捏了一把汗。这天晚上,到了小金庄,住了一夜,第二天又换装起程。在这里借了辆大车,两个牲口拉着车;借了两个竹篮,买上鸡蛋、挂面、点心,江夫人换成当地农妇打扮;和孩子坐在大车上,说是到齐河县纪家庄去吃面的。鲁宝琪同志还是那身装束,我换了件青布大褂,两个警卫员跟着,朝着齐河的路上走去。过去齐河县西北齐禹公路,正行进中忽然从北面来了一个青年,骑着自行车,一看鲁宝琪的样子,象个特务,便跳下自行车,从腰里拔出匣枪,喊着问:“是干什么的?”我们吃了一惊,说:“是到纪家庄吃面的。”那人不相信,一再盘问。这个地方有两条路,一条是往西南方向走的,这是通往敌人据点的一条路;另一条是往西方向走的,这是通往齐河五龙庄军分区的一条路。他指示让我们走这条路,我们才有点放心。我们前头走,那青年跟在后面,走了不远,蓦地看到了大桥区邱区长,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经说明,我们才知道那位青年正是去接我们的。不过,他看鲁宝琪象个特务,所以才掏出枪来“威胁”我们。至此,一片疑团才消失了。于是,我们把江夫人交给了军分区。护送江华和夫人的任务胜利地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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