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7月,大雨连绵不断。
28日,羊山之敌全军覆没。坐阵开封的蒋介石仍不甘心在鲁西南的失败,又纠集5个集团军共30个旅的兵力,兵分5路,合击处于巨野地区的刘邓大军,企图一举将刘邓大军主力歼灭于巨菏公路和黄河之间。根据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的部署,刘邓大军佯渡黄河北返,华东野战军一、三、四 八、十纵队挺进鲁西南。
8月7日夜,正当各路敌人向刘邓大军合击,包围圈将拢未拢之时,刘邓大军来了个金蝉脱壳,突然甩开敌人,乘陇海铁路西段完全没有敌人正规军之机,从巨野、郓城地区出发,兵分东、西、中三路,向南疾驰,千里跃进大别山。国民党第五军、第八十八师和第五十五师,为阻止解放军南下,向黄河以南地区大举进攻。华东野战军、第十一纵队和冀鲁豫各军分区部队,为掩护刘邓大军南下,在鲁西南地区迂回作战。巨野、巨南各县形势发生了新的变化。敌我双方兵力空前集中,敌来我往,出现了“大拉锯”局面。
巨野、巨南各县从直接配合主力作战、搞战勤,陡然转入应付拉锯、坚持游击战的新形势,斗争形势极为复杂艰苦。我军来了,配合作战;敌人来了,坚壁清野,坚持“区不离区、县不离县”,独立进行游击战。配合作战时,主要是做到战勤与土改相结合,放手发动群众,开展武装斗争,肃清国民党地方武装、还乡团,收复论陷区。坚持游击战时,主要是游击战与土改相结合,侦察敌情,保持交通线,为随时到来的我军作战做准备,并随时打击、袭扰来犯之敌。
8月上旬的一天夜晚,奉军分区张刚建司令员之令,巨野县大队掩护分区机关迎敌而进,尚北转移。当夜大雨倾盆,遍地泥泞。敌人沿公路南下,我走田间北上。在大雨、 黑夜掩护下,县大队胜利完成任务,军分区机关人员安全转移到巨北。巨北一带,一片汪洋,县区武装在青纱帐里、在水里和敌人周旋游斗。
22日,巨野县委、县政府和县大队转移到双庙、郑楼一带,正好与国民党正规军遭遇。混战中,县大队副政委张自强率大部人员,随华野部队冲出重围,撤至陇海路北地区。县长王绍一和县委书记刘谛率70余人,突围后向西急进,夜 10时许,撤至巨西南百时屯西姜庄。
第二天,国民党大军又从北向南排村压过来,情况万分危急。刘谦和王绍一,迅速把人员拉至百时屯大洼中心隐蔽起来,3人一组,分别藏在一尺髙的豆棵里。时值三伏天,满洼里是水。白天,火热的太阳,晒得豆棵发焉、水发烫;人们头晕脑涨,趴在泥水里,头不能抬,身不能动。村庄里敌声喧嚣,大路上敌马嘶鸣,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目标。晚上,暑热稍退,但蚊虫嗡嗡,咬得难以入睡;虽可自由一点,但周围村庄全驻有敌军,还是不敢动静。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同志们3天2夜,颗米没沾牙。上头日头烤,下而泥水泡,肚里没有饭,饥饿难挡。有的村庄敌军开始南下,眼看同志们难以坚持,王绍一派一向机警的政府总务管理员申廷玉,设法到附近村庄搞点吃的。申廷玉爬出豆棵,蹚过洙水河,乘隙跑到任店村。幸喜敌军已走,找到村长,村长立即动识群众烙了80斤大饼。3天來,同志们饱餐一顿。
敌兵继续南来,水洼中不是久留之地,要在活动中求生存。撤向何方?几个领导人认真分析形势,东、西方向显然不能去;南下,危险更大;迎敌北上,风险也有,但选准地域、时机,很可能插过去。
当日晚,天漆黑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刘谛、王绍一等告别了百时屯大洼,迎着国民党大军,穿插北上。泥水大洼,成了最佳行军路线,绕来转去,未遇一个敌兵。第二天拂晓终于摆脱敌人,又安全转移到巨北。
中旬的一天夜晚,王绍一带領一支武工队埋伏在郓巨公 路西侧的坟地树林里,准备截击国民党的军车。不料时至午夜,忽听人唤马嘶,照亮弹腾空而起。拉锯的国民党大军沿郓巨公路,一窝蜂向南拥来。武工队进退无路,陷入敌人三面包围之中。
面对大批敌人,怎么办?郭大队副气恨恨地说:
“早晚得有一拼,我看乘敌不备,一阵冲杀,迅速撤离。”同志们默然无语,郭大队副说完,也细思并非良策, 目光一齐转向了绍一。王绍一不紧不慢地说:
“突围,看来不行。敌人兵力太多,太过集中。我看,这次来个混水摸鱼。同志们立即集合,和敌人同向而行,沿公路左侧,佯奔县城,然后寻机甩掉敌人。同志们!快!跟我来!”
王绍一在前,大步大行;同志们在后,排成单行,依次 前进。不知不觉,已和敌军搅和在一起,步挨步,肩并肩, 双方肩上的枪支有时碰得叮礑当响。偶尔有敌兵发问“哪部分 的? 答:“县大队清剿八路回城。”敌人竟未怀疑,他们万万也未想到在他们浩荡的大军之中,竟挤入了一支“土八路”。
兵至胡桥,人多桥窄,拥挤不堪。王绍一等向左一转,以给大军让路的姿态,沿洙水河北岸,向北转移。行至张庄村南,一敌兵阻行盘査,当即被武工队活捉,武工队迅速北撤。村内之敌闻讯,忽啦啦一队人急追,但武工队已经离村一里多地。黑夜沉沉,青纱帐漫漫,哪知去向。“砰 叭!” 盲目对空放了几枪。武工队员们兴髙采烈:“嗬!敌人为我们送行哩。谢谢啦!”
大家边说边笑,依然大步大行,向东北方向走去。
巨野地区敌来我往,来回拉锯,大约每半个月一次,几乎成了规律。县党政军一体,随着“拉锯”,一南一北,来回游击,和敌人巧妙周旋。同时,组织武工队,打击消灭武装特务、还乡团及零星敌人;镇压内奸,控制地主,掩护干部,提供情报。直到1948年春,巨野县城的敌人被困,挨打挨饿,在一次拉锯中,随敌人的主力部队逃跑了,巨野城又一次回到人民手中。
白手夺枪
1947年秋天,巨野县仍处在“大拉锯”时期。巨野的党政机关人员和县大队分成几个武工队,由县委和县政府主要 负责人带领,分散活动,神出鬼没地与敌人展开“麻雀战”。王绍一县长带领50多名武工队员活动在巨北一带。
一天早饭后,王县长带领武工队员,从郓城县的白庄出发,向北转移。当队伍走到刘庄北面、杨庄村南时,忽然看见一位骑战马、着便衣的人勒马村头,向四外张望。是敌?是友?王绍一心中盘算着,警惕的目光一扫,随即转向平静,装作没看见,仍然在前大步大行。
王绍一从1938年参加革命斗争,十年风雨,身经百战, 养成沉着、冷静、坚毅、果敢的性格。无论环境多么险恶,情况多么危急,他总是镇静自如、临危不乱。同志们都愿跟着王县长行动,“跟着王县长,心里踏实,总感觉有安全感。”每次行动,王县长总是在前,边走边看边思索,大步大行。按照他的话说:“我在前边走,大伙都看得见,我怎么着你们就怎么着。”武工队员们也都看见了那个骑马人,心中犹疑,犯嘀咕;但见王县长如此沉着,没看见是不可能的,一个个也都精神抖擞,旁若无人,大步前行。
近了,离骑马人还有100米、80米、70米。
“哪一部分的? ”骑马人高声喝道。”
走在前面的王绍一,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前。
“是巨野县大队吗? ” 骑马人又问。
“不错。是巨野县大队。”王绍一这才慢腾腾地回答,但脚下却没放慢。
县大队,骑马人问的什么意思?王绍一内心盘算着:是了,武工队队伍齐整,身着从敌人手里缴来的黄军装,头戴钢盔,显然对方误认为是国民党巨野县大队。看骑马人一点警惕的样子也没有,很可能是敌人。正在思索间,骑马人又说:“村内有部队,不要误会。”说着,一提马缰,头转向正西,马鞍边挂着几只鸡。解放军来了,肯定会找民主政府;解放军不会抓老百姓的鸡。肯定是敌人,王绍一下了断语。他一边“嗯”着大步直行,一边对身后的警卫员申廷玉使了个眼色,意思:“快!上去,抓住他。"
没等申廷玉冲过去,王绍一已走近敌人。说时迟,那时快,乘敌不意,王绍一一个箭步窜上去,双手紧紧抓着斜挎在敌人肩上的冲锋枪,用力一拉,敌人一个跟头栽下马來。
敌人落地,两手乱抓乱摸,口里喃喃:“哼,嗯,别误 会,别误会。”申廷玉已飞身向前,用手枪抵在敌人后心上,低声喝道:
“不许动!我们是八路军。再动打死你! ”中廷玉又从他腰里掏出1支手枪,经讯问,原来是一个敌中尉排长。
王绍一的机智勇敢,使武工队避免了一场不可想象的损失;白手夺枪,受到军分区的表扬,在全区广大群众中,一时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