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原原本本地写下赵兴元的英雄业迹,那是很困难的事情。他是这样一个英雄:事事立功,年年立功。从一九三九年到一九五零年,从战士被提拔为副团长,一直战斗在最前线,先后负伤九次,至今还有一块弹片留在小腿里。十多年来,他以自己的血汗和智慧,为中国人民立下了五大战功,一次战斗特功,并且在平时工作中立了一次特功,一次大功。曾当选为战斗英雄,模范青年队长,模范政治工作干部,全面功臣。因此,他被全师荣誉地称为“一面永不褪色的光辉战旗”。现在,中南军区暨第四野战军的全体战斗英雄代表,推选他为英雄队的队长,带队出席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
和赵兴元战斗在一起的指战员们,全清楚地知道他的鲜明特色:善于在决定性的战斗中采取决定性的步骤,机智地制胜任何顽敌。从这里,人们最容易看出他那无尽的勇敢和智慧。是一九四八年的十月,东北的最后一战——锦州战役展开了。在当时还是营长的赵兴元,和他率领的第一营,接受了攻取锦州外围强固据点——配水池的任务。
配水池是锦州北面的大门。它控制着通往锦州城的一条宽阔大道,我军有三个师的兵力,正必须经此大道进击锦州。作为锦州北城的屏障,它阻挡着我军对北城的炮轰。我们之所以必须首先夺占配水池,还因为它居高临下,可以俯瞰城内敌人的炮兵阵地、指挥部以及敌军的部署和运动。对于这样一个据点,国民党匪军从一九四五年进入东北起,就在日本强盗原筑的工业基础上,一直继续修筑、加固。到一九四八年,他们已经觉得这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金城。于是,在配水池的大楼上,狂妄地写道:“配水池是第二凡尔登!”这种自信,又被他们自认为“强大”的守备兵力所加强。守备的兵力是一个加强连,一个重机枪连,一个重战防炮排。各单位的士兵,全是挑选的四年以上军龄的“老兵油子”。他们自吹“守配水池的都是铁打汉”。当时,前线指挥员亲自作了前线视察之后判定:配水池的战斗,是锦州战役的关键性的战斗。并且指示,这样一个虽然比较容易攻入的据点,也是不易坚守的据点,敌人一定会倾其全力拚命反扑。但是,坚守配水池,却是攻占锦州的前提;而锦州的攻占,不仅能够迅速结束东北战争,也将会大大缩短全国战争的时间。这,正是全国四万七千五百万人民的希望。
对于这一层,赵兴元有着深切的了解,他素以有明确而牢固的战役观念著称全师。
战斗开始了。正如前线指挥员所预料的,当第一营刚刚攻入配水池的时候,敌人就乘我军立足未稳,组织了凶猛的反扑:三辆战车,两架轰炸机,锦州全城的炮火,一齐向配水池冲击。战斗激烈到这样的程度:在第一营击退敌军三十多次的反扑中,配水池已经为火和血映成一片赤红。自午至夜,血战八小时,每一分钟都有伤亡。
正是战斗激烈而艰难地进行之际,赵兴元出现于最前线。登时,阵地上扬起一片战士的欢呼声:“营长来啦,我们一定能胜利,沉住气呵!”
赵兴元定一定神,发现四个连的指挥员剩下不足一半了,而且又全离开了指定的位置,我们的阵容显然混乱起来。
“决不能以乱对乱,敌人乱了,我们决不能乱!”赵兴元在紧急的临时干部会上说:“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必须牢牢地守住阵地!”各连指挥员在表示了决心之后,转身奔向指定的位置。这里,赵兴元进入战壕。
战壕里,散乱地躺着百多名伤员。重伤的通信员范俊卿抬起眼睛,依恋地望望自己的营长:“我完啦,营长,你好好完成任务!”另一个伤员关怀着赵兴元的饥困,拐着腿把粮袋子递过来:“营长,你饿啦。”的确,赵兴元是饿了,他拿起干粮,却吃不下去,看看躺下去的战友,看看范俊卿的灰黄脸色,眼泪从坚毅的面孔上滚下来。在此后一年的时间内,每当端起饭碗的时候,他就清晰地忆起范俊卿的临终嘱告,这曾大大地鼓舞了他战斗和工作的热情。而在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给伤亡的阶级弟兄复仇。他坚定地向着伤员:“有我,就有你们的安全。”他鼓动大家:“我们营从来是英雄部队,现在,正是表现我们骨干作用的时候。同志们,轻伤的向前冲啊!”跟随着营长的喊声,三十多个轻伤员扑向敌人。赵兴元激动地看到:战士们旺盛的战志没有负伤。他受了深切的感动,冲向了战士的前面。可是,一个战士拉住了他的皮带,另外的两个战士,抱住了他的腰和腿:“营长,你不能上去,全营就依靠你。”赵兴元扭过身来,四个人拥抱在一起。他感到:“阶级的战友之爱是深沉的。”但是,他转了一个弯子,又冲上去了。
敌人的反扑是如此的凶猛而又连续不断。第一营的手榴弹却又打光了,子弹眼看也要打完了,更严重的是后路早被敌人切断,他们已经处在弹尽援绝的危境。团首长在电话上急迫地探询:“能不能守住?”这时,赵兴元想起了前线指挥员的指示,想起了党的十年培育,想起了倒下去的战友。他想:上级教导过,正是最紧急的时候,正是需要自己挺身而出的时候。他想:为了完成任务,为了给牺牲的战友复仇,为了这百多名伤员的安全,必须守住阵地。于是,他果决地回答团首长:“我一定守住!”于是,他机敏地组织起徒手的同志,拣拾敌人的弹药,保证弹药的源源供应,击垮了敌人的最后反扑。最终,在一片苍茫的暮色中,赵兴元组织起未伤的五个同志,配合三营的兄弟部队,攻占了锦州的门户——配水池。
赵兴元的战斗勋迹是很难写完的。他在一九四五年冬天的山东临沂孟家村战斗中,表现得十分出色。孟家村是鲁南敌人的最后据点,作为一个跳板,敌人企图赖以接应几十万国民党匪军袭入山东。我们虽然打了二十五天,却没有打开一个突破口,敌人的工事坚固而修筑得巧妙。这时,射入赵兴元右手的子弹还没有取出来,枪伤化脓了,拿枪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他没有离开战场,却在阵前苦思着,愁得睡不着觉,一夜曾吸了八、九包纸烟,希望找到一个轰开突破口的方法。最终,我军沿着赵兴元炸开的两丈多宽的缺口进入孟家村,胜利地解决了战斗。在辽东六合县的兰山战斗中,脚伤使赵兴元只能悄悄地骑着毛驴走上阵地。他机智而猛勇地带队攻占了一个山头,这是一个足以制敌死命而敌人还没有来得及占领的山头。敌人企图用四门山炮轰退他们,而这四门山炮,却被赵兴元带着一个班夺获了。敌人全线动摇。战斗结束之后,赵兴元又骑上了牲口。像这样的事迹是极多的;但是,赵兴元的事迹,并不仅仅表现在战场上,他是全面功臣。
一个动人的故事发生在一九四七年的夏天。曾和赵兴元长期并肩作战的班长周万春,在辽东清源南山城子战斗中头部负伤,因为神经已经错乱,他被绑在担架上抬下战场。他不休地呼喊着:“指导员,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完成任务啊!”“指导员,你给我任务吧!”他这样呼喊了七天,直到死去。
还是当周万春在阵地上射击敌人的时候,他瞥见了赵兴元,他说:“副指导员,你放心,我在,阵地在。”这样的决心他曾向赵兴元表示过两次了。另一次是在赵兴元由连指导员升任副教导员的时候。在欢送会上,周万春想起了赵兴元给自己的教育和关怀:当自己初任班长的时候,一个绰号叫做“怪话大王”的战士李振方,使班的领导工作发生了极大的困难,是赵兴元帮助改造了李振方。几年来,每次行军当中,赵兴元全给自己讲故事;在宿营的夜晚,给讲党章。曾是不止一次,当自己熟睡的时候,赵兴元悄悄给脱掉皮鞋,让好好休息。几年的战友之谊,使他觉得骤然离开赵兴元,如同失掉了依靠。他说:“指导员,好几年了,咱们和亲兄弟一样,从我当通信员,培养我当了班长。你的好处,我永远忘不掉。我没有什么可报答你的,我只能在战斗中多立几个功,保证带领全班,完成上级给的任务。”第二天,周万春出发参加南城子战斗,他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由于他以及他的战友的不怕流血牺牲,使南城子战斗胜利地解决了。
赵兴元在战斗中是大家的榜样,在工作上是出名的模范,在生活上又是如此的关怀同志,自己却是如此的艰苦,他已经因此立过艰苦功。他害了几年的恶性疟疾,没有住过医院,是“挺”过来的。当手足因伤不能动弹的时候,坐在坑上对战士进行个别教育。在任何情况下他也会找到工作的机会,这很容易使人想起保尔·柯察金的忘我精神来。他给战士的感动太深了。
赵兴元勇敢、坚毅、智慧的源泉是什么呢?当九月十五日他在汉口报告自己的事迹时,明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是贫农出身,十六岁参军,十七岁入党。十年来,党对我的培养,教育,深印在我的心里:当工作没有办法的时候,党帮助我克服了困难;当思想上有了包袱的时候,党帮助我摆脱掉;当我害病的时候,党给我治疗……我时时刻刻在想:如何回答党对我的培育?我是战士,我把身体献给党。我觉得为人民作成一件事情,是伟大而光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