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剑秋回忆抗战时期孙徐战斗

☆泰泗宁 发表于2015-08-26 19:01:59
一九四二年八月的一天,我八路军115师教导第一旅第三团张冠五等同志,来到泗东南黄家峪,向我了解“皇协军”的兵力和部署。
我向张冠五等同志介绍说:张显荣原是一个破落地主,“七·七”事变后,他拉起了队伍,后被国民党反共顽固派秦启荣封为保安第四旅副旅长,盘据在张庄地区。一九四二年初,张公开投敌,被封为“皇协军司令”,将司令部移驻泗水城南十里的孙徐村。从老猫山顶以西,轲耧崮、黑山以北,西至孙徐,北到踅庄,三十多个村庄,几乎都住有“皇协军”,总兵力约六千余人。以张庄为中心是孙明德团;牛庄以北地区为许发山团;汉舒以西为吴营,是吴子掌的部下,营长是他的弟弟;孟继科团部驻安德。张显荣兼任一团团长,他的司令部住孙徐李家寨,“八大处”住孙徐西寨,特务营住南孙徐。李家寨,号称“铜墙铁壁”,是按照县城的样式修筑的。该寨墙用青石砌成,高一丈六、七尺,地皮以上五层均用长两米、厚一米左右的青石条垒成,五层以上石块渐小。寨门只留了一处,是紧靠东南炮楼的一个小铁门。
张冠五等同志了解情况后的第五天,三团团长王吉文带着几个侦察员来到了泗东南。一见面,他就递给我一封信,信中写到:“王吉文同志:兹介绍萧剑秋同志(系共产党员),协助你工作……”等语。吉文同志说:“这封介绍信,本应你给我,现在倒过来了。在尼山支队商量打‘皇协军’的时候,我要求给我一个好向导,组织指派了你。为了让你少跑路,我就把介绍信带来了。你不会不认账吧?”说完,吉文同志爽朗地笑了起来。我说:“从现在起,我听你指挥。”吉文同志说:“今晚去北孙徐现地勘察,部队在天黑后悄悄地进入到老猫山之敌鸟瞰下的下焦坡。今晚的路线怎么走,那得听你的了。”我略加思考,认为关键是保密,不暴露我军意图,于是就在军用地图上划出一条弯弯曲曲的侦察行进路线,在约四十里的路程上,一个村庄也不用经过。吉文同志点头同意。
我带着王团长等十多位同志,偷越了老猫山后尾,避开王家口,走到尚家庄东南小岭上,忽听有人哼着小调迎面走来,我手向后一摆,大家迅速隐蔽到豆棵后面观察。原来是个伪军,他好象有所察觉,停下脚步,细听了好一阵,见没有什么动静,才又哼着小调,给自己壮着胆,继续向前走去。我们从尚家庄南大汪崖过了河,走元卜庄北,沿着东旗山根前进。绕过安德村走北梨行,经小城子顶后顺河而下,进入北孙徐村东柳行。过了旧砖窑,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勘察西寨,由魏璧轩同志作向导;勘察东寨的一路又分为三个小组:两个组勘察李家寨南北两侧,我和王吉文同志从正面钻过鹿寨接近了寨东墙靠北的炮楼。吉文同志亲手摸了摸墙上的大石块,我正把东南角炮楼和连接的小铁门指给他看时,突然听到一声吆喝,“站岗的,你睡着了?”我俩赶紧将背靠在炮楼的墙壁上。刚被叫醒的那个伪军一边顺着流水孔向下撒尿,一边嘟嘟嚷嚷地为自己辩解。趁他与查岗人争吵的时候,我拉了一下王团长的衣袖,王团长会意,在狗狂吠声中离开了李家寨。返回安德村西后,王团长看时间还早,让我带一个组勘察一下安德据点,回来商量商量能否同时打掉它。于是,我带着一个小组,插进了通往西门的路南田地里。这时,突然出现了一条狗,朝我们狂吠。狗的主人见眼前都是手握卜壳枪、武装整齐的人,急忙把狗抱住,用被蒙上,抱得死死的。我们迅速靠近寨墙,听听西门南边第一个炮楼上站岗的伪军睡得象死猪一样,我便带着这个组绕过西门外路北的过街炮楼和一家民宅,到了北寨墙外。这时站岗的伪军已被全村的狗叫声惊醒。我们利用场上的谷垛,高粱穗垛作掩护,避开看场人,勘察了北面之后,与王团长会合,由原路返回。登上老猫山北坡,天已拂晓。我的左腿膝关节痛得不能走,为了不让王团长为我分心,我没有声张,只好悄悄坐下来,想稍稍休息一会。晨曦中,山头上的伪军沿着寨墙向下张望,王团长为了不暴露我们的意图,趁拂晓之机,带侦察小分队迅速进入了下焦坡。接着又派了两名侦察员回来找我。和王团长一见面,他就说,“可把我吓死了,怎么把你给丢了!”
这一天部队在休息,但参加昨夜现地勘察的七个连的干部和突击排长、爆破组长等,都没有睡。根据地形条件,对爆破点的选择,火力队的位置,突击排的进攻出发地以及如何防止敌人逃跑等,都作了周密的研究和部署。最后,王团长望着我,有些为难地说;“今夜要你一同去,我于心不忍。不要你去吧,我又担心。打好了没有什么事,可战况常有人们意想不到的变化,万一打不好,敌人未了援兵我们就会被敌人包饺子。那时该怎么办?”我说,“今夜我同你一起去。”王团长派人准备担架抬着我走,我说:“不用,我还能走,请团长放心。但行军路线得修改几处,尽可能从路上走。即走仲家庄,过山经王家口、小山庄、尚家庄,到汉舒村东下路过河后,斜插南山脚下去安德的小路。绕过安德,走石汪岭和小城子南门外直达孙徐。小城子驻的是伪自卫团,在我军夜间突然经过的情况下,他们不敢碰我们。王家口驻有‘皇协军’的邵理甫队,是我们的关系,为了安全保险起见,由我们的大队长杜汉卿同志去控制它。再调我大队两名侦察员。去尚家庄据点给孔营送信,因为这个据点在大路边上,无法绕过。如果这样可行的话,夜十二点赶到孙徐打响没有问题。”我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建议。王团长有些不放心:“尚家庄能顺利通过吗?”我说:“孔营长和我们签订了《抗日公约》,为此,我曾只身秘密去尚家庄同他谈过,一般说,不会有问题,但也有三分冒险。请团长决定吧。”王团长下了决心:“我们这次采用‘挖心战术’的行动就是冒险,就这样决定啦!”
于是我给孔营长写了封信道“孔营长:希望你不要妨碍我军的行动……”等语。派我们的两个侦察员,先部队百米行动,并嘱他俩,一个进据点送信,一个留在门口等候,不见孔营长不交信。
大队人马行进到离尚家庄据点约五十米处停下来,因没有十分的把握,我心里有些紧张。正等得焦急的时候,我身后的战土突然叫一声:“回来啦!”
送信的侦察员告诉我:孔营长看了你的信说:“绝对不做妨碍贵军行动的事。”果然,我军通过尚家庄据点时。寨墙上、垛口上的伪军,只是伸出脑袋往下看。
过了尚家庄,从汉舒村东头过河后斜插南山根的小路。我们正在沙滩上走着,汉舒村的伪军突然鸣枪。事后知道那是吴营的哨兵听到了动静开的枪。查哨人问他为什么鸣枪,他说:“你听象刮风一样,那是过什么呀?”查岗人回答:“是在过‘哀罗子’(鬼)你别打枪了,你打你倒霉。”我们对这种冷枪根本不理睬,不受它的干扰,直奔孙徐。
过了小城子河口,进入孙徐东柳行时,听到前方有拄棍触石的声音。我往后一摆手,同志们迅速闪到路两边隐蔽。走过来的第一个人穿便衣拄着棍,第二个人是穿军装的伪军。我和紧挨在我身后的一位连长几乎同时跳起,一人抓住了一个。我问那穿军装的:“哪部分的?”“冯营的。“住哪里?”“石汪。”“你们的营长叫什么?”“冯传惠。”他回答的都对。我又问:“你来干什么?”“给司令送信。”“张司令在吗?”“正在玩牌哩。”“玩什么牌?”“手里拿一大把,我也不知道玩什么牌。”这个俘虏的口供证实了张显荣在他的司令部,因为张喜欢玩“清十乎”和“五乎头”,抽足了大烟,常常玩到大半夜不睡觉。我对后边的同志说:“把这两个俘虏交给侦察员管,我们快速前进!”
部队行进到预定地点,还差二十多分钟不到半夜十二点。团长说:“开始吧。”我提醒他:“不是和尼山支队(打南孙徐)约定十二点打响吗?再等一会吧。”突击连匍匐在鹿寨外十米左右的地方,屏住呼吸,等候攻击令。这二十分钟是那样的漫长,团长等不及了,还差十分钟,攻击就开始了!
随着进攻开始的命令,爆破队员在密集的机枪火力掩护下,把炸药包送上去。一声巨响,寨墙被炸塌了三丈多长的大豁口。突击队在冲锋号声和浓烟中冲进寨内。团长说:“我去看看。”我说:“我跟你一起去。”团长说:“不!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再进寨万一出了事,我不好交代。罗参谋,你俩在这里等着。”
过不多时,又是一声巨响。我对罗参谋说:“你看,把过街楼炸掉了。”
攻打皇协军司令部的战斗结束了。团长回来,走到我跟前,就往我口袋里塞东西,装满了我的四个兜。我一摸都是香烟。团长拉着我说:“走,咱们去看看活捉的那个人,是不是张显荣。”
黑夜中,我仔细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人,肯定地说:“他就是张显荣。”
号称“铜墙铁壁”的李家寨,变成了“破铜烂铁”,住西寨的“八大处”全部被歼。但住南孙徐的特务营,在国特王可亭和他的女婿孟宪文的指挥下,还在坚守待援,作垂死挣扎。
天亮后,尼山支队司令员董鸣春和专员周蓝田同志来了,对张显荣说:“你过去曾经是我们的朋友,投敌后向我抗日根据地进犯,这就是你当汉奸的下场!”张显荣垂头丧气地对我说:“你去一趟,叫显林(张的弟弟,特务营长)别打啦。”王团长说:“你不能去南孙徐,太危险。你写封信,叫张显荣的三太太苗赛花去。”
我们给了苗赛花一匹马,苗骑着刚过了一条河,在一阵枪声中她滚下了马。王团长说:“你看,怎么样?”过了一会儿,苗边爬边喊起来,对她的射击也就停止了。
上午八点多种,东北方向出现了增援的敌人。团长问我:“这是哪里来的敌人?”我计算了一下时间,从泗水城来的敌人,这时到不了那个位置。又听了听枪声中,只有一挺机枪在叫。我断定那是孟团。王团长随即命令:“一连,去把那挺机枪拿来!”冲锋号一响,一连猛扑上去,打退了孟继科团的增援。
我到俘虏群里看了看,对看管俘虏的干部说:“把那个五花大绑的人放了(他是我们的情报员宋时胜,小山庄人)。把那三个逍遥自在的人(军需处长李延年,书记处长李延龄和汉奸闫士英)绑起来。”被俘人员中,还有我的师范训育老师丁德甫,他是“皇协军”的军法处长。丁先生在泗水城东有点名望,没有多大罪恶。王团长,董司令、周专员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立即释放他。王团长对我说:“以周专员和你的名义请他吃顿饭,送他走吧。”
同丁先生一起吃饭的还有他的朋友、曲阜的芦先生。丁老师高兴地对芦先生说:“蓝田、剑秋都是我的学生。”我风趣地说:“老师讲三民主义时,可没有当汉奸这一条呀!”丁老师的脸立时红了,说了一些表示内疚的话。蓝田同志说:“回家后,别再干对不起国家、民族的事了!”(丁老师被释放后,没有再为汉奸做过事,他老讲共产党好、八路军好,后来被汉奸特务逮捕关进了监狱。)
那时说是请吃饭,其实很简单,不象现在七碟八碗满满一大桌,只是吃顿便饭而已,何况当时南孙徐战斗尚未结束。为了争取在泗城敌人增援之前结束战斗,王团长派了一个连,请杜政委指挥前去增援。然后对我说;“咱们去小城子吧,等候战斗结束的消息。”
下午四点钟左右,杜政委来到了小城子。一进门就对着我嚷:“你这一走,可苦了我啦!只一包炸药就炸掉了过街楼,可他们就是不投降,说非要见了你的面才交枪。派人去孙徐又没找到你,我急得没办法。幸亏他们那里有个姓乔的连长帮我说话,他们才相信了。”(杜政委提到的这位乔连长即特务营一连连长乔尚业,是我们的秘密关系)。王团长对我说:“乔连是战场起义的,跟你走,编入泗南游击大队。你给那位张营长(特务营长张显林)谈谈话,放他回家吧。”
参加孙徐战斗的部队总共十个连,且都不满员,约七八百人,向八倍于我们的敌人进攻。由于采取了大胆的深入腹地的“挖心战术”,干部身先士卒,战士英勇顽强,故而取得了“以少胜多”的战果。至此,盘踞在泗南的这股最大的敌人土崩瓦解了,我泗南大片土地得到了解放。(常序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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