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十月底的一天,军分区政治处张洪文主任送给我一封信,我接过来一看,红(木贡)大信封写着“亲交董司令收”,我很奇怪,当时根据地通信都是用白纸,写完后折叠成三角信,不用信封。待我抽出信纸一看,才知道是邹县伪警备大队长吴萱三写来的,信的大意是:本人久慕贵军抗战英名,早想与贵军暗地联系,怎奈我身任汉奸大队长之职,多有不便,只好由岗上×××与贵军联系并运送些急需物资,以尽匹夫之责。长此下去,恐泄露出去遭到不测,我欲投奔抗日阵营,请派人到岗上面谈。看完信后,张主任见我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就说:“这封信是供给处的裁缝工人颜殿臣捎给董鸣春司令的,经地委研究决定,由你出面去同吴萱三谈判。”我说:“这是供给处的关系,应该由供给处去人,再说吴萱三不是我掌握的关系,情况摸不透,这个大汉奸能靠得住嘛!”张主任说:“他们干不了这个工作,组织上再三考虑,还是你去最合适。”组织上对我这样信任,只有服从组织决定,坚决完成任务。张主任交待再带一个人同去,我考虑执行这一任务,不知是凶是吉,危险性很大,还是我一个人去好,要牺牲也只是我一个。
第二天,由颜殿臣带路,我们两人向敌人岗上据点走去。来到一个敌人放哨的山头,刚坐下休息,颜从腰间抽出一把二把匣枪玩弄,我感到很惊奇,他是不该配枪的,就问:“这枪你是哪来的?”颜说是供给处崔继英主任给的。说起颜殿臣,我总觉着这个人不怎么地道。他是春天来军分区供给处的,巧说会啦,八面玲珑,缝纫之余,经常在各机关部门串游,混的挺熟,很有点活动能力,能出入日伪控制的乡镇、县城为我们购买西药、洋布、军用品等物资,很得领导的赏识。颜也经常在我周围转来转去,问这问那。因领导对他比较相信,我也就没怎么特别注意。我俩休息后继续往前走,到离岗上据点只有一里多地时,颜说:“股长,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先去和据点里说一声,别误会了。”不一会,颜领着一个中等个穿兰丝袄,秃顶的人过来,满脸奸笑老远就喊着“欢迎!欢迎!”经介绍是个伪军中队长,姓刘。我们一起走进据点,已近中午时分,桌上摆满了酒菜。我问吴大队长为什么没来。中队长说去打电话问问。不一会回来说:“真不巧,吴大队长感冒了,不便出门,叫我护送你到他公馆里见面”。饭后,我和颜殿臣由伪军一个小队护送,顺公路向邹城走去。来到城门,站岗的日伪军连盘问也没有就放我们进城,傍晚时来到吴萱三的公馆。寒喧过后我问:“听说吴先生感冒,未能赴约,为表示我们的诚意,特来贵公馆面谈。”吴萱三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忙,不忙。”这时进来一个人,身穿灰色西服,脚穿黄皮鞋,留着油光发亮的背头。我一看,原来是我在泰安三中上学时的同学邱治臣。他出身官僚地主家庭,是邹县城有名的世家。在学校曾反对过学潮,破坏过同学罢课。我离校后听说他留学日本,想不到在邹县吴萱三的公馆里碰到了他。我当时还不知道他和吴萱三有什么瓜葛,但我断定他已是日伪的人,事后知道他是秘密特务。当下我们进行了交谈,我向他俩介绍了全国抗战形势,又谈了世界反法西斯阵营的情况,他俩却拐弯抹角地劝我脱离共产党、八路军。这时,我断定,担心已经成了事实,我落入了敌手,必须做好和敌人斗争以至牺牲的准备。谈到最后我说;“今年打败希特勒,明年打败日本!”吴、邱听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他们心里怀着什么鬼胎。吴萱三只是说,时间不早了,让我早点休息。颜殿臣脸上的气色很不好,坐立不安,借口拉肚子偷偷地溜走了。夜里睡下后,我发现门外有岗哨,更证实了我已经中计陷入敌人魔掌的判断。心想,绝不能便宜了这帮家伙,关键时刻我的一条命要想法换他几条命。“人生自古谁无死”,为党为人民的利益而死,我心甘情愿。